蕭鳶推開堂屋門,一股子涼氣撲面而來,扁扁下弦月如赤金簪子,低得似舉手便能摘到插進發髻里。
她被這景致迷住了,直至聽墻外隱隱有只雞啼,才走進灶房生火煮飯。
沒多久,蕭滽端著銅盆子來打洗臉水,鍋里溢出一縷紅皮大棗粥的甜香味兒,阿姐正在煎肉餅,油滋滋地響。
蕭鳶看他捧水撲面,笑問:“怎不多睡會兒?離去考院還早哩!”今是庶吉士招考的日子。
“睡不著。”蕭滽坦言。
蕭鳶安慰他:“你怕甚麼?真金不怕火煉!”
“不是怕.....”他沒再多言,阿姐不懂,朝堂水深得很,不是你有才學就能平步青云。
岔開話問:“過兩日阿姐即要過門,若不愿意還有回寰余地,你勿要顧忌我,也勿要怕沈岐山會怎樣,朝堂到底不是他所開,能任其為所欲為。”又道:“其實我也非只走朝堂這條路不可,若能與阿姐小妹安守一屋,行走街市,笑傲煙霞,也未嘗不是一種人生態度。”
“說的我都心動呢。”蕭鳶彎唇抬眼,卻見他神情頗正經,并不玩笑,默稍頃,遂緩緩搖頭:“你命不該如此。”
她道:“萬事不由人算計,一生皆為命安排,逆天改命的事終有后遺,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忽聽有人叩門聲,蕭滽問:“是誰?”福安道:“我家三老爺遣我來送蕭爺去考院!”
“要他多事!”蕭滽沉下臉色,蕭鳶淡笑:“欠他的是愈發多了!”
用過早飯,福安送蕭滽去考院,蕭鳶則帶著蓉姐兒和燕靛霞去定府大街的宅子。
正開大門兒,一個鋪伙計過來問:“可是這位娘子買下的宅子?”
蕭鳶稱是,那伙計笑道:“掌柜想同你商量件事兒。”
蕭鳶便讓燕靛霞領蓉姐兒去花園玩,門面三間租給了商客,一間裝塑佛像鋪,一間京貨雜鋪,一間胭脂鋪。
她隨伙計進了胭脂鋪,恰雜貨鋪的掌柜亦在,互相見禮換過姓名,伙計斟上茶來。
蕭鳶笑問:“不曉兩位掌柜尋我何事?”
雜貨鋪的丁掌柜,暗自戳戳胭脂鋪范掌柜的腰,范掌柜道:“不曉你可看過租書?下月底這鋪面租期可就到了!”
租書被沈岐山捏在手里,蕭鳶倒還真沒看過,她也不慌,只笑著頜首,靜等他下文。
范掌柜嘆口氣吐苦水:“如今愈發比不得往年,這生意實在難做,我賣些胭脂水粉螺黛,他賣些萬花筒骨牌泥美人,皆小本經營賺得輕薄利,鋪里伙計整日里吵鬧著要加工錢,不能得罪,還指著他們招攬買賣,請蕭娘子多體諒,想我們在這數年,規規矩矩從未拖欠租錢,煩您賣個人情,給我等一條活路。”
蕭鳶佯裝不解:“我不過是個無知婦人,哪里懂甚麼生意買賣!”
范掌柜索性挑明:“這幾日我同丁掌柜被房牙子纏著,不過隔條街恰空出兩個門面,比此處十兩銀子的租錢便宜二兩,煩蕭娘子體恤,降些租錢......”
蕭鳶看他欲言又止,笑道:“直說就是!”
丁掌柜插話進來:“因是老租客,還望免去押三月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