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情況穩定。”
“各項指標正常。”
“監控設備已安排妥當，準備完畢。”
隨著天花板上的被稱之為廣播的人臉話落，白色的門被打開。
錢倉一睜開眼，掃了一圈。
他坐在審訊椅上，手腳全部被銬住，動彈不得。
前方，身穿白色衣服的人體長桌上擺放著幾張蓋住的照片。
長桌對面，一名相貌以正四面體為中心的醫生正將雙手放在桌上。
“31，你的病情已經相當嚴重。”醫生語氣嚴肅。
錢倉一眨了眨眼，等待著醫生繼續說下去。
“為什么你會認為是世界有問題，而不是你自己有問題呢？”醫生反問一句。
錢倉一閉口不言。
醫生咳嗽一聲，繼續說道：
“根據你的邏輯測驗結果來看，你的思維沒有任何問題。”
“按理來說，你應該能夠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
“舉個例子，我拋擲10枚硬幣，結果全部是正面朝上，你會認為是我運氣好，還是我對硬幣做了手腳？”
“答案顯而易見。”
“我不明白，為什么你會認為是我運氣好。”
醫生將照片翻開，每一張都是一幅畫，而畫上的人，正是錢倉一自己。
當錢倉一將注意力放在照片上的時候，醫生再次開口說道：
“你認為畫上的人是你對嗎？”
錢倉一張開嘴，眨了下眼，沒有點頭。
醫生嘆了口氣，感嘆道：
“對我而言，這幅畫的內容不過是一些物品隨意拼湊，人臉怎么會是這樣？”
“你應該照過鏡子，31，我希望你能回答我的問題，你在鏡子中的模樣和畫上一樣嗎？”
“你的哲學課上已經詳細論述過了唯物與唯心的論題，而你，始終在逃避這一點。”
“當你發現事情與你所想的不一樣，你下意識認為自己在做夢，認為自己處于瘋狂的夢境當中。”
“夢會醒來不是嗎？你已經嘗試過自殺，結果如何？你的夢醒來了嗎？”
“退一萬步，即使整個世界都瘋狂而不可理喻，你的選擇為什么不是去融入這個‘瘋狂’的世界，而是堅持只有自己一人相信的真理呢？”
醫生說完，彎腰從腳下拿出一份文件，放在錢倉一身前。
錢倉一低頭看了一眼，文件的內容是關于今后的處置。
兩個選擇，一個是融入瘋狂的世界，定期接受治療，另一個是永遠被關押在精神病院當中。
底部，簽名的位置是一雙眼睛，此時，這雙眼睛正看著錢倉一。
醫生身體略微前伸，說道：
“你的家人都希望你能夠選擇前者，無論你遇到任何困難，他們都會幫助你。”
“我知道這一切對你而言非常困難，但是，人的一生不就是克服困難的過程？”
醫生眨了下眼，再次拿出一份文件，接著說道：
“你的病情已經得到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捐款的數額再加上醫院的專項撥款，也能夠讓你在精神病院一直生活下去。”
“選擇權在你自己手上，因為這是你的人生，而你……也沒有被任何人或者外力強迫，例如毒品或者人身威脅，所以，我們會尊重你的選擇。”
“當然，不用擔心，如果你被關押在精神病院中之后反悔，也可以提前出來，只是會麻煩一些。”
從始至終，醫生都在暗示錢倉一選擇前者。
無論世界有多瘋狂，接觸得夠多，也會逐漸習慣。
“這就是他們的感覺嗎？”錢倉一低聲說了一句。
《焚海的寶藏》當中，霍爾神父、藍色珍珠號上的安妮、羅伯特，都曾陷入過瘋狂的狀態。
當時，錢倉一作為旁觀者，以局外人的心態看著陷入瘋狂的三人，心態平和。
如今，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
對于他來說，曾經的電影經歷以及地獄電影的存在，讓他的接受能力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即使是這樣，面對如此瘋狂的世界，甚至，這個世界的人也是唯物主義者，而他，依然差點堅持不住。
醫生有些疑惑，不過馬上釋懷，問道：
“你是指你幻想出來的人，你脫離現在的夢境后所見到的人嗎？你將夢當成了現實。”
“夢是潛意識的表達，你每天都是同樣的想法，自然也會做同樣的夢。”
“我……期待你的選擇。”
醫生最后催促了一句。
類似的談話已經進行過不止一次，每一次的結果都相同。
正因為如此，醫生才失去耐心，想要一次解決。
配合，或者永遠關押。
“我選擇……永遠關押。”錢倉一給出了自己的答復。
醫生嘆氣，站起來，向玻璃窗外示意解開錢倉一的一只手。
錢倉一右手拿出來之后，并沒有簽字，而是放在眼前看了看。
“簽字吧……”醫生催促一句。
“你知道嗎？你們做的一切都非常完美，除了一點。”錢倉一臉上逐漸露出笑意。
“什么？”醫生愣了一下。
“它一直在響。”錢倉一抬頭看著天花板。
“幻聽？”醫生陷入沉思。
“你確定是幻聽嗎？”錢倉一將右手放在外表是人體的桌上。
桌子在震動。
周圍的一切都開始震動。
醫生呆呆地看著逐漸坍塌的房間，隨后，面色一變，朝錢倉一飛撲過來。
“再見。”錢倉一揮了揮右手。
營地的帳篷內，錢倉一睜開雙眼，太陽穴傳來疼痛的感覺。
他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的身體正處于虛化的狀態中，一種半透明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低頭就能看清自己的內臟。
所幸，他醒過來之后，身體逐漸變為實體，開始恢復正常。
傾聽者的耳朵正在不停震動，提醒著錢倉一目前仍處于危險當中。
錢倉一深吸一口氣，將背包背起，武器拿在手上，向帳篷外走去。
帳篷外的空氣新鮮許多，可是卻夾雜著一股獨特的氣味。
營地四周，一棵奇怪的樹木引起了錢倉一的注意，這棵樹無論是樹干還是樹葉，全部都是藍色。
錢倉一可以確定，他入睡前并沒有見到這棵樹。
槍聲響起。
子彈飛向樹木。
一聲哀鳴從樹木的傳出，隨后，樹干上的樹皮開始移開。
數不清的眼睛出現在樹干上，這些眼睛正打量著錢倉一。
又是一聲槍響。
目標正是藍樹樹干上睜開的眼睛。
藍色的汁液飛濺而出，又是一聲哀鳴。
藍樹似乎感受到威脅，站了起來，朝遠處跑去，只留下一陣藍色的濃霧朝錢倉一的方向飄來。
所有觸碰到藍色濃霧的樹木全部開始枯萎、老化，幾秒鐘后便完全枯死。
錢倉一沒有去追，剛才的藍樹顯然就是攻擊他的怪物，也就是隱藏在森林中的怪物。
因為不了解藍樹的特性，直接追上去擊殺危險太高，所以他選擇放棄。
至于想要追殺的原因，第一當然是以牙還牙，面對想要殺死自己的生物，當然是選擇直接消滅；第二則是為了獎勵，毫無疑問，擊殺藍樹一定能夠提高角色評分。
現在，繼續追上先知的腳步才是重中之重。
錢倉一選好方向之后，開始啟程。
安全帽燈提供的照明，讓他無需太過擔心夜晚的視線問題。
忽然，剛才的世界再次浮現在錢倉一的腦海當中。
真實與虛幻的界限似乎再次開始模糊起來。
提醒：你目前的精神狀況為——步入瘋狂。
該狀態下，經常會看見超出人類認知之外的存在，已經與久遠的存在之間產生深刻的聯系，身體機能不穩定。
地獄電影的提示在腦海中響起。
錢倉一注意到了提示中相當重要的一點。
身體機能不穩定。
剛才身體的半透明化正是不穩定的表現之一。
錢倉一咬緊牙關，將剛才的回憶甩出腦海，加快腳步。
一天后。
錢倉一邁過信徒的尸體，站在等邊三角形的巨大洞穴前。
這些信徒并不是他所殺。
洞穴前的石墩上，羅伯特雙眼通紅，轉頭看了過來。
“羅伯特？”錢倉一嘗試性地喊了一聲。
此時，羅伯特的狀態有些奇怪。
“你還好嗎？”錢倉一處于全神戒備狀態。
羅伯特雙手抱住頭，似乎非常痛苦。
錢倉一向前走了一步。
“不要過來。”羅伯特右手前伸，示意錢倉一停下腳步。
“你比我先醒來？”錢倉一換了個話題。
羅伯特忽然站了起來，口中大聲喊道：
“為什么是你？”
“為什么是你！”
他舉起右手的手槍，槍口對準錢倉一。
“等等！”錢倉一出聲的同時，羅伯特已經扣動扳機。
子彈飛向錢倉一。
嘀嗒一聲。
永眠的鐘表開始轉動。
錢倉一躲開了這一發子彈。
同時，他也掏出了槍，槍口對準羅伯特的右手，接著，沒等羅伯特移動手臂的時候，他扣動了扳機。
子彈打在手槍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下一秒，羅伯特的手槍飛出，劃了個拋物線之后落在地上。
羅伯特左手捂著自己的右手手腕，向落地的槍跑去，他依然沒有放棄。
錢倉一也趕了過去，嘴里喊道：
“給我冷靜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