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寸齡跟在三人身后,在漸落的夕陽中,向偏安島翠綠的樹林走去。離開碼頭,向左登上一小段大理石階梯,前方,一塊深棕色的標語牌出現在眼前,上面寫著:
許多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求家的港灣——佚名。
易寸齡多看了標語牌一眼,他感覺內心有些許不適,但又找不出原因,只能將原因歸咎于天氣不好。他繼續前進,跟著三人右拐,來到一條寬廣的馬路上,路邊停放著一輛黑色吉普車,車牌上的號碼寫的是001。
四人坐在車上,讓易寸齡意外的是,駕駛汽車的竟然是陳夜,而不是名為衛傲的保安隊長。由于院長的強烈要求,易寸齡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吉普車緩緩前行,向公園深處駛去。雨水落在擋風玻璃上,形成一個個小圈,但很快就被雨刷抹平。
此時此刻,易寸齡竟然感覺到少許的靜謐、安心,先前的焦躁不安不知怎么消失不見。
這療養院真不錯。
他心想,隨后轉頭看著車窗外,視線鎖定一顆樹木后,便跟隨這顆樹木移動,直到這顆樹木脫離視線范圍,他又鎖定一顆新的樹木。目光來來去去,卻什么都沒看在眼里,只是單純在打發時間。
“易寸齡先生不問點什么?”陳夜溫和的聲音傳來。
易寸齡轉過頭看著陳夜,視線與陳夜交匯,他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些許擔憂,“我喜歡自己調查,其他人說的話都帶有主觀意圖,即使只是陳述事實,但是只要是從嘴里說出來,就帶有這個人的身份標簽,也會受到語氣的影響。”
他給出了自己的理由,其實,這不過是借口,他擔心的是對方的目的。孤島、命案、療養院,這些元素組合在一起,讓他有一種入局的錯覺,有一瞬間,或許是直覺,又或許只是天性如此,他腦海中的瘋狂想法過分活躍,甚至讓他懷疑自己才是命案兇手。
“我還是給你說說療養院的情況。”陳夜換了個話題。
易寸齡點點頭,移開視線。
“偏安療養院只占據偏安島的一小部分,也就是你現在看見的這些。”說著,陳夜右手指著前方山林內別墅樣式的房屋,“因為本院主要是為病人提供一個適合療養的安靜環境,所以結構和普通醫院不同,更加松散,院內的病人絕大部分都沒有身體上的疾病,只是精神上有一些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病房分開的?”易寸齡問。
“雖說是病房,實際上是配套別墅,因為島內幾乎完全封閉,而大部分病人都有自理能力,所以我們只會定期查看,不會對病人進行嚴厲限制措施,除非病情迅速惡化,才會將病人控制在辦公樓內。”陳夜解釋,接著,他沒等易寸齡提問,繼續說道:
“別墅之間的腳程大概20到30分鐘左右,開車會快一點,不過我們嚴格限制了車的數量,畢竟這是療養院,汽車的引擎聲可能會引起病人的不適。對了,我們都住在辦公樓附近的宿舍樓,包括其他員工也是,不過因為物資堆積的關系,已經沒有空房間,所以只能委屈易寸齡先生你先住在別墅內。啊,我不是在開玩笑,雖然裝潢方面別墅的確更好,但是因為當初建造的時候考慮到病人發病時的狀況,所以許多家具都做了處理,使用起來可能會不太方便。”
易寸齡手指輕輕敲擊車窗,陷入沉思,忽然,他想到錢包里的紙片,以及上面的號碼,于是出聲詢問:“沒關系,能睡就行,對了,別墅內都有電話嗎?”
“這個自然。”陳夜點點頭,“不過都是島內通訊,如果想要聯絡島外,必須在辦公樓。”
“我想打個電話。”易寸齡說。
“很急嗎?路上會經過為你安排的住處,不如先落腳看看還有什么需要,之后再去辦公樓也還來得及。”陳夜語氣十分溫和,反倒帶有少許祈求的語氣在其中。
“倒也不是很急。”易寸齡搖搖頭,沒有太在意。
不久后,吉普車停在一幢別墅門前,四人下車。別墅共有兩層,外部裝修是藍白配色,房屋不算太大,不過門前草坪工整,讓房屋在視覺效果上看起來十分寬敞。值得注意的是,此時別墅內燈火通明,可卻沒有絲毫生靈的氣息,反而有一種極度的壓抑感。
易寸齡看著別墅,內心升起陣陣寒意。
“走吧。”林臣提醒一句,此時,陳夜和衛傲已經向別墅走去。
易寸齡看著身邊這名瘦小的老人,心中想起陳夜的介紹,林臣似乎是主治醫師,于是他開口問道:“大多數病人來這里都是因為什么病?”
林臣抬頭看著易寸齡,上下打量,接著移開視線,同時開口回道:“相信你也知道,來療養院的病人大部分都是輕度患者,部分是因為長期壓力過大導致失眠、精神萎靡不振,有的是雙相情感障礙,還有的有微弱的幻視、幻聽等,大多都處于觀察期,甚至不需要藥物輔助治療。”
“這么說來,就是旅游咯?”易寸齡算是明白偏安療養院的定位,病癥輕微加收費高昂,與其說是療養院,反倒更偏向于安靜的旅游景點。
林臣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說了一句,“我們快走吧。”
易寸齡站在別墅客廳,如之前陳夜所說,房間內的家具都經過一定處理,例如方桌的桌角經過倒角、時鐘嵌在墻內、電視只能播放錄影帶等等。整個房間都在營造一種與世隔絕的氛圍,雖說讓人不適,但考慮到是療養院,倒也十分合理,只是對于正常人來說的確不太方便。
“還滿意嗎?”陳夜問。
“沒問題,謝謝。”易寸齡道了句謝。
“沒有,我們才該說謝謝。”陳夜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再配合上那句不像是禮貌性回答的話語,讓人感到十分疑惑。
易寸齡剛打算詢問,忽然感覺背部和胸口一陣疼痛,他低頭看著胸口,發現已經被銳器刺穿,“呃……”他張了張嘴,卻只能發出干癟且毫無生氣的聲音。他的背后站的是保安隊長衛傲。
隨后,衛傲將短劍抽出。
易寸齡后退兩步,感覺力氣正在迅速消散,接著,他倒在地上,眼睛慢慢閉上,這一刻,他聽到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還有雨聲中夾雜著的陳夜的聲音。
“好了,現在我們有一起命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