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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 倒霉石磯

  天地無窮歲,一洞全挖穿。

  東勝神洲,臨近東海的一座繁華坊鎮,依舊如往常那般人來仙往。

  名山大川藏了不知多少煉氣士,仙門名宿也需易物換物,靈石、丹藥、寶材,便是洪荒絕大多數坊鎮的三大支柱。

  當然,天涯閣分閣所在之地,洪荒服務業也占很大比重。

  多寶道人比和李長壽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半個時辰抵達。

  收斂起了自己的威壓和氣息,多寶道人雙手揣在袖中,就多了一分天成的……

  土財主氣質。

  咳,鼠之寶庫警告!

  ‘長庚言說,今日有一件大事,可知曉是誰拖累了咱截教教運,莫非是跟散修有關?’

  多寶道人如此思索著,剛在坊鎮街上走了兩步,就聽李長壽的傳聲入心:

  “多寶師兄,前面有個丹藥鋪。

  從丹藥鋪側旁的小巷進去,走百步穿過幾重簡單的幻陣。”

  多寶有些不明所以,朝李長壽所說的方向看去,淡定地點點頭,邁步前行。

  那里藏著一個有些糟亂的街巷,擺著不少地毯,彌漫著一股陰森恐怖的氛圍。

  多寶道人對此不以為然,這個坊鎮他翻手就可夷平,自不會有太多感覺。

  淡定地走入小巷,穿過幻陣,抵達了那條隱藏的街路;李長壽的傳聲又來,引著多寶道人去了一處角落。

  七拐八拐,多寶總算將一只紙道人揣入袖中,與李長壽碰了頭。

  剛見面,多寶道人就是大師兄三問:

  “咋回事啊?

  怎么個情況?

  此間是誰在算計?”

  李長壽的紙道人嘆了口氣,對多寶道人傳聲道:“咱們先到地方準備好,我將此事慢慢告于師兄。”

  多寶道人對李長壽自是十分信任,畢竟是看著李長壽與云霄師妹的直播……咳!

  畢竟是跟師尊一起泡過澡的人教小師弟。

  這就是跟他們截教仙過了命的交情!

  而李長壽這次,也是不圖什么好處,純粹為了幫截教剪除點頑疾、清掃些業障,為道門安穩計。

  或許這次行動,只能為截教挽回幾分氣運,為云霄和趙大爺他們增加一絲絲生機;

  但也總比什么都不做要強。

  趁著那大表姐采瑤和她道侶未趕來的時機,李長壽與多寶道人交流一陣,了解多寶道人對演戲之事的了解程度,就開始對多寶道人進行全方位的培訓。

  多寶道人當真沒預料到……

  想他堂堂截教首徒、通天大弟子、洪荒尋寶第一人……

  也能有今天!

  半個時辰后。

  多寶道人裹著一身淡黃長袍,身周帶著一點酒氣,微胖的臉上也沒了原本的‘白白嫩嫩’,多了幾分滄桑之感。

  他在街邊鋪了一張毯子,淡定地盤腿坐下,面前擺了十多瓶丹藥,臉上帶著三分頹喪。

  袖中,一只紙人正不斷傳聲:

  “多寶師兄,這次能不能成事,全看咱們對一些細節的把握。

  還請師兄表情再多一點點狂傲,看左右時,要用視線余光,遇到人問候第一句話就是哼……”

  多寶道人嘴角微微抽搐,傳聲問:

  “長庚啊,有什么強敵是必須這般偽裝算計的?

  直接打就是了,若咱們不是對手,就請師弟師妹過來助陣,大不了就是一聲‘師尊救我’,老師自不會坐視不管,何必如此麻煩?”

  “師兄,這次咱們不是要殺敵,而是去查證一事。

  若不能順藤摸瓜,強拽一下,容易將瓜拽斷。”

  李長壽如實相告:“且這次當做藤的煉氣士,與我多少算是有點關聯,剛從我本體藏身之地過來。

  若是直接對他出手,我今后也必須搬去天庭躲著了……”

  多寶笑道:“是為兄顧慮的少了,長庚莫怪,就按你所說的來。”

  “我方才獻給師兄的寶囊,其內有許多特制的留影球,”李長壽叮囑著,“咱們這次必須將所有情形都記下來。

  師兄,我覺得,咱們要滅掉的不是幾人、幾十人,而是杜絕這般情形再次發生。”

  “不錯,”多寶道人傳聲贊道,“長庚說的不錯,咱們要解決的是教內弊病,而非是為了滅殺生靈去的。

  滅殺幾個所謂的高手簡單,徹底解決隱患才是大事。

  不過……長庚此時可否告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長壽沉吟幾聲,繼續利用紙道人傳聲:“在此之前,師兄還請答應三件事。”

  “何事?”

  “第一,絕不意氣用事;

  第二,凡事三思而后定;

  第三,不可打草驚蛇。”

  “善,”多寶道人頗為鄭重地答應一聲,李長壽沉吟一二,將自己此時得到的消息,簡單說給了多寶道人聽。

  漸漸的,多寶那張面容陰沉了下來,坐在那破口大罵:“這些!”

  “師兄、師兄!”

  “這些藥渣渣!當真是要氣死貧道!煉丹都不會,糟蹋寶藥!”

  多寶道人咬牙怒罵,引來了周遭十多道目光后,倒也沒其他影響。

  隨后,多寶道人對李長壽的紙道人傳聲大罵:

  “這幫賊人誤我截教!

  此次之事!有一個貧道殺一個,有兩個貧道滅一雙,那些為了靈石寶材,就將自身賣掉的混賬!

  他們不配做我截教門人!

  我道那紅蓮為何直接破碎?原來是被這些渣渣拖累!氣死我了!”

  李長壽:……

  這是真的氣,‘貧道’自稱都忘了。

  “師兄莫非全然不知此事?師叔莫非也沒過問過?”李長壽對此也有些納悶。

  多寶道人仔細想了想,又掐指推算,很快就想到了點什么。

  “此前金靈師妹的弟子余元,曾對貧道說過一次,三千世界每隔一段時日,總有些門人開壇講道,似乎有些蹊蹺。”

  “然后?”

  多寶道人面露慚色,低聲道:“貧道還當,這些同門是崇敬師尊,效仿師尊仙島講道,為截教光耀門楣!

  怎料,他們講道是因這般緣由,傳法傳道時不分善惡好壞!

  唉!都是我太過自信,有所疏漏。”

  李長壽道:“此時補救還不算太晚,這次還請師兄受些委屈,咱們早早將這般隱患除掉。

  且,此事也不可一概而論,其中定是有外出講道的仙人,不知其間內情,只是礙不過情面,這般稍做訓斥就可。

  若是知情而犯,或是為牟私利從中穿針引線,定要嚴懲不貸。”

  “不錯,稍后長庚多多費心。”

  多寶道人目中神光一閃,殺意凜然,整條街巷瞬間陰暗,化作冰窟一般。

  但還好,多寶道人迅速收斂威勢,坐在那繼續扮演失意的倔強煉丹師……

  多寶道人左、右、對面的攤位,攤主都朝著小巷深處張望,將旁人注意,也朝小巷深處帶去,給多寶道人打了個掩護。

  穩妥起見,李長壽此前就布置了三只紙道人,本是為了渲染氣氛用。

  另一邊,那三千世界某仙道勢力的少主,與靈娥的表姐采瑤,已是離了小瓊峰,乘著車輦、帶著護衛,匆匆往這處坊鎮趕來。

  李長壽并未反復叮囑多寶道人,畢竟這是截教大師兄,也有豐富的洪荒閱歷,自己不必太過擔心。

  該給三教大師兄的尊重,還是要給的。

  正此時,李長壽心底突然泛起少許疑惑……

  西方教的大師兄是何人?

  這個倒是真的沒聽過。

  又兩個時辰后,一男一女踏入這處隱藏的街巷,他們略顯華貴的衣袍,身上散發出的‘有靈石人’氣息,讓此地擺攤的煉氣士打起了幾分精神。

  街巷中,立刻多了幾聲有氣無力的吆喝聲……

  “散,散,加料不加價的散,可迷倒真仙、糊涂天仙。”

  “暴血裂目珠,可殺真仙的法器,一斗石三個。”

  “靈獸,賤賣!幼崽,賤賣!”

  然而,這對男女只是左右掃視朝前走,讓前后的吆喝聲很快就淡了下去。

  顯然是有備而來,不好忽悠。

  “夫君,”采瑤突然道,“可是前面那位?”

  男仙抬頭看去,果然見到了多寶道人的身影,仔細打量,與靈娥的師兄所說一般無二!

  兩個字:富態。

  當下,男仙邁步向前,拱手做了個道揖,在袖中拿出一只玉符。

  一幅正要趕人架勢的微胖道人,眉頭一皺,嘀咕道:“你跟玉符之主什么關系?”

  這男仙微微一笑,淡定地道了句:“既是連襟,也是一見如故的好友。”

  通過紙道人聽到這般話語的李長壽,嘴角輕輕抽搐了幾下。

  確實也算連襟,不過是‘表’的那種。

  這男仙上鉤的過程十分平滑,毫無掙扎,就被多寶道人耍的團團轉。

  李長壽之前的擔心,也被證明是一盤子裝兩條魚——多余。

  多寶道人是誰?

  拜師通天教主前,在遠古洪荒大地上,自由奔馳且沒有殞命的第一只尋寶鼠,突出的膽量練就了他靈敏的反應。

  真·挖過的洞比別人走過的路還多。

  看著李長壽給男仙的玉牌,他先問明白了這男仙的來路;又欲擒故縱,推辭一二,表示自己閑散慣了,不想去當什么‘首席煉丹師’。

  男仙再三相請,做足了禮賢下士的架勢,多寶道人才似乎有些動搖,但還是拒絕了下。

  一直到……

  那戴著面紗的采瑤道一聲:“夫君,你不如將這位前輩的丹藥都買下。”

  男仙依言而行,被多寶道人狠狠坑了一筆,多寶道人拿了靈石,這才‘勉為其難’的點頭答應了下來。

  將一個有些市儈的煉丹師,演繹得淋漓盡致。

  多寶道人甚至還給自己加戲,虛構了一個女兒出來,填補了李長壽原本劇本上的漏洞。

  飛出五部洲的一座云舟樓船上,數十名護衛在各處巡邏,船艙內歌舞不斷。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多寶道人感慨幾聲,言說自己此前其實已經得了李長壽傳信,答應他們一同去三千世界中發展,一是為了謀些靈石寶物,二是為了給自己唯一的女兒謀一條出路。

  男仙面露恍然,看著多寶道人那有些復雜的雙目,嘆道:“道友一心為子女操勞,令人欽佩。

  來,我布忠堯敬你一杯。”

  “少門主謬贊,謬贊,”多寶端著酒杯,主動將杯沿放低了些。

  一些細節、一點話語,就讓這采瑤的夫君,自以為把握了絕對的主動。

  很快,布忠堯就將此前對李長壽說的話,對多寶道人更詳細地說了一遍。

  為了讓多寶道人放心,他還特意說的很詳細,讓多寶道人眼中光亮越發濃郁。

  李長壽在暗中觀察著這一幕,著實對多寶道人多了幾分欽佩。

  堂堂第一大教的大師兄,為了教運、為了同門一線生機,演戲哄騙這般沒什么真才實學的小天仙……

  截教仙若知曉了,怕是要淚目長嘆。

  待時機差不多,多寶道人在袖中拿出一只寶囊,低聲道:“我這里有些積蓄,不知少門主可否為貧道指引一二?

  或是,折算成多少丹藥,可給貧道兩次去聽道的機會。

  這第一次,少門主隨意安排,讓貧道去見識見識,也好安心些。

  少門主莫怪,貧道就這一個女兒……”

  “哎,”男仙將那寶囊推了回去,笑道,“如何能讓道友破費?”

  多寶道人忙道:“少門主莫要如此,咱們如今尚不算相熟,待日后熟絡了,貧道自不會再糾結這些。

  這般,這里有我煉制的靈丹,總共數百枚,價值也大多相當。”

  多寶道人再次從袖中取出幾只大葫蘆,又將葫蘆口打開。

  突然間,一只葫口閃出道道金光,仿佛有叮鈴仙樂回旋、又有陣陣霞光撲面。

  八品靈丹!

  多寶道人面色一變,將葫蘆塞住收回了袖中,對著男仙尷尬一笑。

  “拿錯了,拿錯了,這是家師所賜,并非貧道煉制。”

  而此刻,布忠堯已是不太淡定,雙目如電地盯著多寶道人,先是大笑幾聲,而后立刻拍著胸口應下了此事。

  當下,布忠堯發出兩道玉符,聯絡了兩批搞‘截教記名弟子販售之事’的高手。

  或許是多寶道人和李長壽走運,又或許是那群搞事的截教仙與散修倒霉,布忠堯很快就得到了回信。

  在他們前行方向稍微偏差個幾百萬里,半個月后就有一場講道大會。

  不過一個座位,要收五百方靈石,保證來此地的會是截教高人……

  布忠堯咬咬牙,拿了些仙寶湊上,臨時擠了一個席位出來,將那枚玉符交給了多寶道人。

  半個月后,云舟緊趕慢趕抵達一處大千世界,趕到了一處隱蔽的山谷前。

  臨下云舟時,多寶道人拱拱手,道一聲:“貧道定有厚報!”

  “先生客氣。”

  布忠堯露出淡定從容的微笑,目送多寶道人飛入前方云霧,又輕輕舒了口氣。

  采瑤有些擔憂地道:“夫君,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懂什么?”

  布忠堯淡定一笑,“這種長生無望的煉氣士,將自身心血傾注于兒女身上,妄圖讓兒女做到他們不曾做到之事。

  為此,他們有的連命都可以不要。

  八品靈丹……他背后的高人,絕對不簡單。”

  采瑤有些欲言又止,布忠堯已是打了個手勢,云舟緩緩前行,去這片大千世界天外等候。

  山谷中,云霧彌漫。

  這種云霧不過是簡單迷陣,自是擋不住多寶道人的視線與李長壽的探查。

  山谷正中位置擺著的那數十張蒲團,此時已被坐滿。

  蒲團正前方立著一方草廬,草廬中擺著一只蒲團。

  ——這也是大有講究,在洪荒的規矩中,越是道行高深的仙人講道,布置就要越簡單,借此突出這位仙人高潔雅致的性情。

  “且住。”

  一聲輕喝自側旁傳來,有兩道高高瘦瘦的道人攔住了前路。

  多寶道人站住身形,將布忠堯給的玉符呈上,嘴角露著和氣的笑意,略微有些拘謹。

  順便,多寶道人按與李長壽商量的那般,暗中放出了兩只法寶蟲,黏在這兩人的腳踝處,絲毫沒有引起對方注意。

  有道者扔了一只蒲團過來,定聲道:

  “這是你的蒲團,記得在里面不要出聲,聽道就聽道,也不要問什么問題。”

  “哎,明白。”

  “進去吧,你來的晚,記得向后坐。”

  “多謝,多謝。”

  多寶道人拱拱手,抱著蒲團到了山谷正中,坐在了此地數十名男男女女身后。

  剛一坐下,多寶道人就對李長壽傳聲冷哼。

  “那兩人,都是我截教仙!”

  李長壽叮囑道:“大師兄,都走到這一步了,莫要打草驚蛇。”

  多寶道人含笑點頭,表面一團和氣,心底狂風浪雨。

  李長壽的紙人悄悄展開風語咒,卻是一無所獲,周遭安靜無聲。

  不多時,多寶道人雙手揣在袖中,將一只小巧的玉片,貼在李長壽的紙人身上,李長壽頓時聽到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對話聲。

  這應該是有人在傳聲。

  先是聽到一段有些焦急的男人嗓音:

  “師姐求您這次,本是約好的林良師兄突然有事來不得,那些要聽道的散修都聚齊了,咱們總不能讓他們散了。”

  又聽一頗為溫柔的女聲:“為何不能散了?”

  “這有損咱們截教威名不是?”

  “唉,你們背后做的那些事,我其實是知道的,不過是答應了馬元師兄,幫你們幾次。

  此次過后,我也不再欠馬元師兄人情。”

  “多謝師姐,多謝師姐,這些都好說、好說,這時辰差不多了……”

  又一聲輕嘆,那女聲隨之再無聲響。

  少頃,峽谷深處的云霧朝著兩旁裂開,一名體態婀娜、身著黑色修身長裙的女仙,駕著白云緩緩飛來,落在草廬前,坐那蒲團上。

  她面容之外擋著少許水霧,散出自身道韻,也稱得上是一位高手,此時開口柔聲道:

  “貧道截教煉氣士,道號石磯,今日特來為各位講解金仙道。”

  多寶道人慢慢低頭,目中精光閃耀,卻迅速隱了下去。

  袖中的李長壽此時雖只是紙道人在此地,但有多寶道人相助,仙識也是能看清這位大名鼎鼎的封神第一倒霉仙。

  憑心而論,石磯娘娘姿色出眾,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生的也是沉魚落雁。

  但這些,在此時并不能降低多寶道人半點殺意。

  多寶道人對李長壽傳聲道:“這石磯,明知故犯,不可饒!”

  李長壽心底卻是一陣嘀咕……

  石磯娘娘好像也是在原本的封神榜上有名,這次要不要做個臨時誓言,看看能否在封神榜尚未出世時,將原本榜上有名的仙人順勢打殺了?

  仔細想想,李長壽還是打消了這般念頭。

  今日是為了幫截教清理陳珂舊疾,不必節外生枝。

  還是要穩一手,原則上不干預截教內務。

  他只是提提意見、給一些解決方案,不去替截教做任何決定,才是最明智之舉。

  突然間,石磯似是心有所感,抬頭看向多寶道人所坐的位置,原本輕柔的嗓音,也為之一頓:

  “那胖道人,為何不看貧道?可是貧道所講,過于淺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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