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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學習

  晚餐時,諸位魔王不是在一起吃的。

  鄭凡自然是和四娘一起吃,

  梁程率軍進山搬運寶庫去了,得過陣子才會回來,而且就算回來了,他也是在軍營里吃。

  當然了,梁程在軍營里吃飯主要是表現一下“一個鍋里攪勺”的氛圍,他現在對食物的需求基本不大,晚上睡覺時吸收吸收天地靈氣就是了,時不時地再找個亂葬崗充充電。

  瞎子有媳婦兒后就和媳婦兒在家吃了,月馨的手不光會打算盤,而且還會做菜,乾國小菜兩杯小酒,瞎子這小日子過得也是美滋滋的。

  阿銘是喝血的,不恰飯。

  所以,就只剩下兩條一大一小的單身狗,一起吃飯。

  自有小娘子準備好晚食布置在桌上,一個是小碗,一個擺上了飯桶。

  這種極為鮮明的對比足以秒殺掉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

  樊力先一步進來,他每天吃得比別人多,同時也餓得比別人快,坐在自己的飯桶前,拿著飯勺直接開干。

  倆小娘子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側,一個幫他夾菜進飯桶里,一個給他剝蒜。

  薛三進來后,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來,剛吃了兩口飯,就忽然停了下來。

  他抬起頭,看著樊力,

  樊力也停止了往嘴里勺飯的動作,看著薛三,露出了憨憨牌笑容。

  薛三將手里的筷子直接砸向了樊力,

  同時大罵道:

  “艸!”

  “奴婢知罪!”

  “奴婢知罪!”

  兩個小娘子忙跪伏了下來請罪,她們以為是自己安排的飯菜不合口味。

  其實,薛三平日里倒是和這些奴婢下人們很是和氣的,對著年輕的小娘子們開開車讓她們捂著羞紅的臉逃跑,

  或者和年長的婦人飆飆車,然后薛三捂著自己腫脹的那條腿在婦人嬉笑中逃跑。

  但尊卑規矩這些東西,早就烙印在了這個時代所有人的心里,平日里再和氣那是人家貴人高興,真不爽了,拿掉你的人頭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樊力伸手將黏在自己臉上的一粒米放入嘴里,繼續憨厚地對著薛三笑著。

  “狗賊,狗賊,狗賊啊啊啊啊!!!!!!”

  薛三很憤怒,也很憋屈。

  魔丸在自己前面,那也就算了,畢竟人家是親兒砸,咱這些后娘養的也有那份逼數;

  四娘在自己前頭,那也是理所應當,要是四娘在后頭那才證明主上出問題了呢;

  阿銘之所以在前頭,是因為自己助攻了他,自己嘴賤,認了;

  怎么這貨也跑自己前面去了?

  “你對主上干嘛了?”薛三問道。

  “他給主上做了個馬桶。”拿著紅酒杯的阿銘走了進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兩個小娘子,道:“你們下去吧。”

  “是。”

  “是。”

  兩個小娘子馬上下去了。

  薛三氣鼓鼓地坐回了椅子上,沒好氣道:

  “馬桶,馬桶,臥槽,你丫的昨天跟我說你屁股大所以要坐個馬桶上廁所時舒服點,還讓我幫你畫了個圖紙,結果你卻………”

  樊力繼續憨笑,然后低頭,吃飯。

  阿銘搖了搖頭,同時也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杯,道:

  “這么說,你又來了一次助攻?這叫什么?助攻梅開二度?”

  “你故意氣我是吧!”

  “等著吧,說不定過會兒瞎子就會過來找你談談心,爭取讓你弄個助攻帽子戲法。”

  “啊啊啊啊!”

  薛三發泄般地大吼了兩聲,

  “老子不吃了!”

  說完,

  大步流星地邁了好多步走出了房間。

  明月高懸,

  盛樂城外,

  一個高大的身影載著一個纖小的身影正繞著城墻散步。

  小劍童習慣坐在樊力的肩膀上,因為她個兒矮,所以貪高。

  樊力似乎對此也早就習慣了,回來后的這幾天,每天晚上入夜后,他都會和小劍童一起繞著盛樂城走那么兩圈兒,純當是消食。

  “你們這次去山里,又殺了不少人吧?”小劍童反問道。

  “嗯。”

  “我瞅見了,工地上那些戴著鐐銬做工的野人,看起來還挺可憐的。”

  “嗯。”

  “你不覺得這樣很殘忍么?”

  “嗯。”

  “殘忍你還這么去做?”

  樊力停下了腳步,開始思索。

  小劍童耐心地等待樊力思索的結果,

  少頃,

  樊力扭頭看向自己肩膀上坐著的男裝女娃娃,

  “那你去做?”

  “……”小劍童。

  一個簡單地反問,讓小劍童啞口無言。

  城墻要不要修?要。

  房子要不要蓋?要。

  作坊要不要造?要。

  所以,總得有人去做事,沒抓到人去做,那就只能自己去做。

  唯一的區別在于,你是想握著刀劍,還是想握著鐵鍬。

  小劍童這幾年一直跟著袁振興走南闖北,她那師傅雖說二了一點,但路見不平一聲吼的事兒也沒少做。

  除了在汴河岸死得有點憋屈之外,其余的時候,她師傅的劍還是可以懲惡揚善的。

  也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小劍童的腦海中,江湖,其實就是那么簡單。

  我和你講道理,若是你不講理,那我就用我的劍和你講道理。

  但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講道理的,甚至很多事,其實根本就沒有道理。

  以前跟著自己的師傅,小劍童沒這種感覺,但這幾個月一直跟在諸位魔王身邊,從乾國到燕國,再從燕國到晉國,最后來到這個盛樂城。

  她忽然開竅了很多,也因此苦惱了很多,大概是以前的世界觀,已經沒辦法正確完整地解釋自己面前所正在發生的事情了。

  一如一個人年輕時只覺得梁山好漢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好不瀟灑快活,等上了閱歷后就開始疑惑他們的酒肉是從哪兒來的?

  “想不通唉。”

  樊力道:

  “想不通,就不用想了。”

  “可是這樣真的可以么?”

  樊力又思索了一下,道:

  “想得通,他們也在做苦力,想不通,他們還是在做苦力,想不想得通,很重要?”

  小劍童眨了眨眼,

  伸手拍了一下樊力的腦殼,

  “雖然覺得你說了句廢話,但我還是覺得很有道理。”

  樊力繼續憨厚地笑。

  “不管啦,不管啦,我得開始練劍了。”

  樊力聞言,將小劍童從自己肩膀上放下來。

  小劍童抽出了一把小木劍,她師傅原本有三把劍,但都被鄭凡收走了,此時的她,只用一把樊力給她用斧頭削出來的木劍。

  說是練劍,但也只是練練把式。

  月光下,小劍童練得很是投入。

  她這個年紀,去打磨身體或者勾引劍氣入體什么的,都太早了一些,骨骼沒發育完全之前就是涸澤而漁,但將把式練起來,同時腦子開始思索和感悟還是很重要的,這可以使得其以后真正拿起劍來時做到一日千里。

  樊力就坐在城墻下,看著小劍童在舞劍。

  等練了兩個來回后,小劍童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樊力道:

  “該你了喲。”

  “好嘞。”

  樊力點點頭,拿起自己的斧頭起身向前走了幾步。

  一大一小兩個人,晚上遛彎兒后,小劍童練劍之余怕孤單,也會教樊力練劍。

  在這方面,小劍童沒有絲毫藏私,她雖然年紀小,但不僅僅繼承了其師傅的衣缽,同時還吸收了不少百里家的劍法。

  原本,她真的只是無聊想找個伙伴,畢竟樊力看起來憨憨傻傻的,且每次練劍時,都很滑稽。

  但這一次,

  當樊力拿起斧頭開始揮舞起來時,

  小劍童有些目瞪口呆地發現,在斧頭邊上,一道道罡氣正在流轉,雖然拿的不是劍,但卻揮舞出來的劍氣。

  樊力的身體和劍客普遍的飄逸沾不上一點邊,但他此時身上所呈現出來的,卻是一種極為深遠的意境。

  尤其是一個周天練完收斧之際,

  在其腳下方圓位置,一縷縷劍氣竟然直接將新春剛冒頭的雜草給盡數切割了一遍。

  由念御劍,由劍導念。

  小劍童長舒一口氣,皺著眉,坐在了地上,將自己手中的木劍丟在了一邊,一個人生悶氣。

  班里一直倒數第一二傻子,居然超過了自己,心塞。

  樊力將斧頭放下,蹲坐在小劍童面前,繼續憨厚地笑。

  小劍童嘟著嘴,

  樊力繼續笑,

  小劍童抓起泥土砸在了樊力身上,

  樊力還是繼續笑。

  小劍童無奈了,

  站起身,

  走到樊力跟前,道:

  “我還有下面一層劍式,你想不想學?”

  樊力目露疑惑之色。

  “你傻啊,你不想學么?那可是多少劍客苦求一輩子都求不來的大造化!”

  樊力搖搖頭。

  “是想還是不想啊!”小劍童氣得跺腳。

  此時的她,居然有了一種以前師傅面對淘氣的她時的感覺。

  如果說自己是天生劍胚,那么眼前的這個傻大個,很可能也是,甚至成色上,比自己絲毫不差。

  但他卻似乎對這個無動于衷的樣子。

  “喂,你到底想不想學啊!快說,快說,快說啊!!!”

  樊力撓撓頭,

  “你要覺得無聊,我就學吧。”

  “………”小劍童。

  “大木頭,你真是氣死我了,這么好的劍法,你還得我求著你學?那你說說看,你不學這個,你要去學哪個?你還有什么比這個更值得去學的東西么?”

  樊力憨笑地點點頭。

  小劍童不信道:

  “我不信。”

  樊力沒反駁,繼續憨笑。

  “那你以前學的啥?”小劍童問道。

  “我自己。”

  “呵,那你以后打算繼續學啥?”

  “還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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