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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噩耗

  清晨,

  鄭伯爺醒來,

  何春來在做早點。

  這位昔日的晉地復國義士,在遇到樊力后,被強行開發出了屬于他的新職業。

  其在食物上的造詣,堪稱一流,就是鄭伯爺的口味,他在熟悉之后,馬上就能做出相應的菜式。

  說白了,在食物一道上,哪怕是歷經千年,它的變化,其實并不大,好吃且講究,才是永恒的主題。

  哦,這里的變化不大,指的是對于權貴階層而言。

  你會發現,一千年前權貴吃什么,一千年后的權貴,差不離也吃什么。

  鄭伯爺的早食很簡單卻不失精致,

  兩個煎雞蛋,要煎得蓬松一些;

  四塊炸饅頭片兒,金燦燦的;

  一杯羊奶。

  軍寨里,有單獨一個地方,專門飼養著給平野伯下蛋的雞以及產奶的羊。

  這就是戰場離家近的好處,再說了,鄭伯爺也不覺得自己鋪張浪費或者奢靡了,陪士卒一起吃飯同甘共苦什么的,還不如想辦法給士卒的伙食標準提高一些來得實在更能收獲他們的感激。

吃著早食時,瞎子來了,進來后直接坐下,拿起一塊炸饅頭片咬了一口,道  “主上,徐有成一部已經在后面的營寨里安扎好了。”

  野人奴仆兵數量太大,他們,是戰場上的消耗品,自古以來,驅使奴隸作戰的例子簡直數不勝數。

  但這種方式也有不穩定性,一個不好,還可能傷到自己。

  比如若是將奴仆兵安置在自己中軍大營附近,萬一有個風吹草動或者里面的奴仆兵炸營了,很容易掀起連鎖反應。

  所以,將他們安置在后頭的一座營寨,零存整取,風險可以降到最低。

  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因為這是攻堅戰,攻堅戰的雙方,其實都束手束腳的,打的,也是呆板仗,所以鄭伯爺才能這般安置,要是遭遇戰或者迂回戰,這般布置的話,等于是將自己最弱的一環完全暴露給了對手。

  大皇子的第一次望江之戰就是這般敗的,靖南侯曾一腳踹翻大皇子,呵斥他為何不將左路軍打散,要是左路軍里當時有個一萬鎮北軍,也不至于被野人強行推下望江。

  “嗯,甲胄和軍械,能跟得上么?”鄭凡問道。

  瞎子搖搖頭,道“輔兵的甲和兵器,倒是能跟得上,但奴仆兵的,很難跟上了,而且提前給他們備好了軍械,管理起來,也不方便。

  驅使他們攻城時,讓后面的人去撿前面戰死者的兵刃弓弩繼續上就行了。”

  鄭伯爺喝了一口羊奶,點點頭。

  “屬下建議,再推遲一下茍莫離來前線的時間,等到真正要開始攻城時,再讓阿力將其押送過來,茍莫離懂得那些野人,也擅長鼓動他們去送死。

  太早將他弄來,屬下擔心會出意外。

  讓他鼓動幾批野人去攻城送死后,他搞意外的可能,就小很多了。”

  “嗯,下次等我吃完了早餐再聊這種話題,你懂的,一大早本來神清氣爽的,聊完這些后,整個人都有些抑郁了。”

  “是,屬下疏忽。”

  “沒,是我矯情了,呵呵。你還要再吃點么?”

  “屬下來之前就吃過了,昨兒個哨騎還抓了一個楚軍活口回來,我早上審訊了一下,沒問出來什么。”

  “好,那咱們出去走走。”

  “好的,主上。”

  鄭伯爺和瞎子走出了大帳。

  去王帳議事,得是黃昏時,現在就動身,未免太早。

  “這陣子,天氣難得的涼爽起來。”

  鄭伯爺說著,伸了個懶腰。

  “主上,雨季要來了,這會兒,穎都和望江那兒,應該已經進入多雨季節了,咱們這兒,估計也快了。”

  “我問過阿程了,攻城時,這個對咱們倒是影響不大,反正影響是相互的,再加上守城方反而會因為下雨導致一些守城器械和準備用不上。

  倒是楚人的那些軍寨,下雨天的話,會很麻煩,地面一旦泥濘形成泥潭,咱們的戰馬根本就沖不起來,下馬步兵沖鋒的話,也容易被阻滯住。”

  “是。”

  “另外,多預備一些藥材,雨季來了,人就容易生病。”

  “主上放心,屬下已經準備好了,另外,還特意再派人去天斷山脈里采藥,供給全軍自是不可能,但供給咱們自己,應該將將夠。”

  “你辦事,我向來是放心的,嗯?那邊怎么回事?”

  不遠處,有一群民夫和一群輔兵聚集在一起,里頭,還時不時地傳來哭聲。

  鄭伯爺對著前方的一名甲士招了招手,那名甲士馬上過來。

  “怎么了?”

  “回伯爺的話,昨日外出伐木的一支民夫隊伍遭遇了一支楚人探馬,被楚人殺了一些,尸體今兒個才運了回來。”

  “哦。”

  鄭伯爺點點頭,記得昨兒個梁程才和他說過這事。

  楚人不甘心從一開始就做縮頭烏龜,所以現在在展現出屬于他們的最后倔強,哨騎戰,就是其中之一的表現。

  不出動大部隊,只派小股游騎騷擾和滲透,這不是什么大方略上的呈現,只是,純粹地惡心惡心你。

  當然,燕軍并非無事可做,攻城之前,先壓縮掉楚人的活動空間是第一步,按照梁程昨天說的那般,最好將楚人剃頭剃得只剩下一座鎮南關。

  “死了的那位是古縣民夫隊伍的一個頭目,其子則在輔兵營內。”

  “哦。”

  鄭伯爺揮揮手,那名甲士馬上退了下去。

  隨即,鄭伯爺開口道“瞎子,你知道么,聽到這事時,我心里,完全沒什么感覺。”

  瞎子開口道“打仗,必然是要死人的,主上經歷得多了,看得多了,自然,也就這樣了。”

  鄭伯爺搖搖頭,道;“不,不應該是這樣的,我的意思是,當初,我也是民夫營里的一個。”

  瞎子略作沉吟,主上這是回憶起了自己曾經的青春?

鄭伯爺吸了口氣,道  “當初李倩用兩千民夫當誘餌,將沙拓部吸引出來再行全殲,我一直記著。”

  “主上是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態,不知不覺間,已經向那位郡主靠齊了么?這,其實應該是遲早的事。

  就比如現在,如果犧牲掉一萬民夫,一口氣吃掉楚軍的一支主力,想來,還是很劃算的,也大概,還是會這般做的。

  主上,沒什么好愧疚的。”

  “不是愧疚,我一直都說,李倩的那次,讓我深刻認識到了這個世界,算是給我來到這個世界所上的第一堂認知課。

  我其實,沒恨過她,從來沒有,我討厭她,因為她是一個瘋女人,一個有背景的瘋女人,我自己可以瘋,但我不喜歡和我一樣瘋的人接觸。

  但我從未批判過她當初的抉擇和做法,因為哪怕那時候的咱們,還只是在虎頭城內開著小酒樓的平頭百姓,但我的屁股,莫名其妙地就坐上了統治階級。

  我居然能夠去理解她……

  你說,我是不是有病?”

  “主上,這是人之常情。”

  “你這是讓我自我安慰的理由?”

  “那么,主上,想要什么?”

  “我只是覺得,我現在的內心這般平靜,是不應該的。”

  “為將者,必然鐵石心腸。”

  “要分細類,比如,我曾經是民夫出身,現在看見民夫死了,我還能無動于衷,這就不對。以前經常聽到一句話,總覺得是套話,叫深入群眾,融入群眾,現在品品,其實道理很大。

  我從民夫中來,卻已經完全忘記掉自己的根本了。”

  “這………”

  善于分析人心的瞎子,這會兒居然發現自己跟不上主上的步調。

  最后,瞎子只能歸結于,主上的早飯,可能吃得太好也太飽了。

  “真要變得冰冰冷冷的,好像也沒太大意思哦,是吧?”

  “但冰冰冷冷的主上,才是我們想要的主上的,理想型。”

  “嘖,但我還沒玩夠,如果說這輩子是一場新的開始,就算是一盤游戲,既然能邀天之幸可以重開一盤,那我就得全身心投入地去玩。

  上輩子沒來得及看到的風景,這輩子,得去多看看,多感悟感悟。”

  瞎子已經有些受不了了,他終于明白了,這是矯情,因早飯吃得太飽而產生出的矯情情緒!

  其實,

  瞎子想得沒錯。

  眼下,無事可干,軍議還早,人一旦閑下來了,就開始尋找“多愁”探秘“善感”了。

  “沒道理,你們一個個地開始變得越來越有人情味兒,從平面活得越來越立體,我就得逐漸從立體向平面靠攏,這不公平。”

  “是的,主上,這確實不公平。”瞎子敷衍道。

  “我想更好地擁抱生活。”

  “是的,主上,畢竟,生活這般美好。”瞎子繼續敷衍道。

  鄭伯爺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唉,其實人家死了,我卻還在這里唧唧歪歪一大通的,也是一種漠視,是吧?”

瞎子閉上了眼,道  “民夫外出伐木以供軍寨所需,這,本就是民夫的職責,正如軍卒戰死沙場一般,是再正常不過的歸宿。

  主上可以上去安撫一下他們,鼓舞他們的士氣,將他們的傷心和悲痛,轉向楚人,更何況,人,本來就是楚人殺的。”

  鄭伯爺搖搖頭“但,今兒,我不想這么做。”

  “還請主上示下。”

  “難為你了。”

  “主上,說這話就見外了。”

  “你現在是不是很想打我?”

  瞎子沉默。

  “我現在是不是看起來很欠打?”

  瞎子點了點頭。

  “唔,你可是個瞎子。”

  “屬下,嗅到了。”

  “呵呵。”

  鄭伯爺搖搖頭,問道“你說你今早剛審訊了一個楚人哨騎?”

  “是。”

  “人還活著么?”

  “被看押著。”

  “命人提來,那邊不是有個兒子在輔兵營么,讓那個兒子,親手殺了那個楚兵,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子。”

  “是,主上。”

  很快,

  那名楚卒被提了上來,送了過去。

  燕、晉、乾和楚,四國的衣服發式,都傳承于當年的大夏,可謂出自同門;

  但在接下來的漫長歲月中,也都有了各自的改變。

  燕人喜歡簡潔,且在原本的大夏發式上做了簡化;乾人熱衷于盤發,而楚人,無論貴族還是平民,成年男子都喜歡將兩側的頭發特意地留長,最好是那種摘去帽子后兩側頭發可以遮耳,且越長越好,其余地方的長短,倒是沒什么約束。

  所以,這名楚人哨騎,雖然被褪去了甲胄,但看其發式,依舊可以極為清楚地認出其楚人的身份。

一名親衛上前,指了指架子上的幾具民夫尸體,問道  “哪位是其子?”

  這時,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郭東身上。

  郭東向前走出兩步,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淚水,道;

  “是我。”

親衛將自己的佩刀抽出,丟在了地上,指了指自己身后被兩個袍澤壓著的楚卒道  “伯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戰場上,吾燕地兒郎只流血不流淚,誰讓我流淚,我就讓誰流血。”

  說完,這名親衛往后退了兩步,目光和那兩個袍澤對視了一下。

  他是長舒一口氣,因為這話,他自己做了擴充。

  身為親衛,在傳話時,得有這個自覺。

  當然了,做得好,叫錦上添花,做得不好,那就是畫蛇添足,在給其他重要人物傳話時,就沒你發揮的資格了,但面對這群輔兵和民夫時,倒是可以。

  先前,在提取這個楚卒的路上,他其實已經在打腹稿了,現在流暢地說出來,已是殊為不易。

  郭東有些愣愣地看著地上的刀,而周圍其余民夫和輔兵,則開始目光搜索。

  終于,

  他們看見了遠處穿著黑衣便服站在那兒的男子。

  伯爺,

  是伯爺!

  郭東咽了口唾沫,他撿起了地上的刀,回頭,看了一眼躺在架子上的父親遺體,隨即,對著面前的楚人發出一聲怒吼,舉刀砍了下去!

  第一刀,砍歪了,刀口砍在了對方肩胛骨位置,郭東抽刀時一時沒能抽出來,如果是老兵,遇到這種情況大概就是雙手握刀再一腳踹過去,將刀再拔出,但郭東并沒有殺人的經驗,這陣子的訓練也只是跑操和舉盾牌。

  所以,他試了好幾次,刀都沒能拔出,而那個楚卒則疼得哇哇大叫,讓郭東更為心煩意亂。

  一氣之下,

  郭東干脆撞向了楚卒,將其壓在了身下,不管刀了,直接雙手掐著這個楚卒的脖子,發力,發力,發力!

  楚卒在掙扎,但很快,他的身體連續兩個顫抖,就不動了。

  郭東張著嘴,從楚人身上下來,目光,再度落向了遠處的那道黑色身影。

  “噗通!”

  郭東跪了下來,

大喊道  “伯爺,伯爺,古縣郭東愿為伯爺效死!”

  站在旁邊的許安看著此時的郭東,他當然清楚這個住一個帳篷的伙伴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懶,他畏縮,且還自命清高,總覺得自己比別人都聰明。

  但在此時,在這種環境下,許安能感受到郭東喊聲里的真誠。

  他的父親死了,他的母親和癱瘓的二哥還在遙遠的燕國古縣,在晉東,在這里,他原本就極為崇拜平野伯,而如今,他也只剩下平野伯這一個依托了。

四周不少輔兵和民夫都跪伏下來,向著平野伯爺所在的方向,大喊道  “愿為伯爺效死,愿為伯爺效死!”

  “愿為伯爺效死,愿為伯爺效死!”

  而遠處,

看到這一幕的鄭伯爺,則只是很平靜地對身邊的瞎子道  “唉,輔兵果然只是輔兵,梁程安排得對,還是讓他們繼續練習舉盾和推云梯吧。”

  鄭伯爺有些憂傷,自己的“十萬大軍”大旗,還是別扯了。

  除了自己的本部那經過雪海關整編整訓且派遣過來的一萬六戰兵,其余部分的戰斗力,其實都得打上一個問號,而且是一種極為心虛的問號。

  所以,兵,不是越多越好,尤其是在質量沒辦法提升上去的前提下,過多的暴兵不會讓你的戰斗力得到等比例地提升,反而會壓垮你的后勤。

  好在,是攻城戰,攻城戰,讓戰爭變得殘酷的同時,也變得簡單。

  需要人命去填,需要活著的人去做事。

  “主上沒聽見他們的歡呼么?”瞎子問道。

  “聽見了。”

  “雖然主上沒打算去作秀,但這秀的效果,其實比親自上前露面,要好得多得多;屬下現在,有些佩服主上了,這應該,是田無鏡給麾下軍士的感覺吧?”

  “老田確實是告訴過我,別總聽那些與子同袍與子同食或者給士卒吸膿瘡的故事,那些故事看起來很有道理,但寫這些故事的,都是不知兵事的文人。

  但我剛剛可沒耍什么心眼。”

  鄭伯爺舉起雙手,示意自己的清白。

  “有招勝無招。”瞎子感慨道,“才是真正的勝招。”

  “不,不是這樣。”鄭伯爺否決道。

  “哦?”

  “而是當你站在舞臺上時,你就算不是在演戲,但臺下坐著的觀眾,卻依舊是在看戲的心態。”

  “精辟。”

  “行了,矯情夠了,冊子準備好了么?”

  “昨兒個阿程對屬下說過了,已經打包好了。”

  “好,待會兒我帶去王帳。”

  “劍圣陪同么?”

  “算了,我覺得劍圣自從那次參悟之后,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我怕帶他去王帳他先忍不住要和老田打一場。

  還是帶阿銘吧,對了,阿銘呢?”

  “估計在哪個地方睡覺吧,哦,應該是在棺材里。”

  世人傳頌平野伯的事跡時,往往會記得一條,那就是平野伯每逢大戰,必帶棺上陣。

  早年,帶著的是沙拓闕石。

  現在,阿銘養傷期間,在棺材里住得太巴適了,所以這次又將棺材帶過來當床睡。

  看在阿銘在戰場上要為自己擋箭的份兒上,鄭伯爺準了。

  遛彎之后,

  鄭伯爺就回帥帳,開始看一些軍中糧草軍械的明細,其實看這個沒什么用,但,大戰在即,總得找點自己正在嚴肅做事的感覺吧?

  午后,

  鄭伯爺就收拾好東西,帶著阿銘和數十名騎士出了寨子,經過外面正在繼續進行著盾牌訓練的輔兵營時,輔兵們訓練時的號子聲忽然比先前響了一倍有余。

  上午的事,已經傳遍軍寨了,對于原本雪海關的士卒而言,鄭伯爺這種舉動,他們雖然早已經習慣,但仍然感動。

  而那些新來的燕晉兩地民夫,則更是生出了士為知己者死的覺悟。

  只能說,這例子,實在是太好。

  父親被楚人殺了,

  平野伯丟來一個楚卒,讓兒子殺了報仇。

  堂堂正正,快意恩仇,簡直就是搶公主的翻版,讓軍寨里的人知道這事后,都覺得無比暢快和提氣。

  且鄭伯爺也和瞎子一起分析過,為什么自己隨便抖落點雞湯,像陳大俠和劍圣這種人就能馬上有所感悟?

  得出的結論有二,一是他們本來就無比優秀,人中龍鳳,主角模板持有者;

  二,是因為相對單純,宛若一杯清水,你稍微滴一點墨水進去馬上就能起反應變色,而鄭伯爺自己呢,雞湯早喝膩了,頗有一些百毒不侵的意思。

  同理,

  這也適用于這些士卒們,

  多單純啊。

  這倒不是耍心機,畢竟,鄭伯爺今兒個是懶得表演了,碰巧給無心插柳了;

  不過,就算是耍心機,就算是作秀,又有何不可?

  說白了,

  無論是高高在上的燕皇、靖南王,還是野人王,甚至包括他鄭凡,

  所行所做的,不過是鼓搗人為了王侯霸業去赴死罷了。

  既然,都是要人家去送死,讓他們心甘情愿地赴死,反而更顯得人道一些。

  燕軍各大營,大體分成三個部分。

  田無鏡所坐鎮的中軍大營,無疑兵馬最為強盛,乃是伐楚大軍絕對的主力。

  鄭伯爺所在的東邊大營,算是一面,隔壁還有一營鎮北軍,戰兵人數在萬五。

  李豹戰死后,原本李豹的那一鎮被拆解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歸李豹兒子統領,其也繼承了父親總兵官位同時還有爵位;一部歸李豹的女婿統領,另一部,則直接就地化身為曲賀城的駐軍。

  但因為李豹的戰死,無論是其兒子還是女婿,在軍中的地位,一下子縮水太大,所以,他們的兵馬在望江之戰之后的兩年里,并未得到太多的補充,頗有一種奶奶不疼舅舅不愛的意思。

  鄭伯爺的這位鄰居,就是李豹的女婿,李豹在時,姓李,李豹死后,改回原姓公孫,叫公孫志。

  另一位鄰居,姓宮名望,是一個純粹的晉人。

  在晉地,能夠單獨統兵獨轄一營的晉人將領可謂少之又少,因為燕人作為征服者,對于晉地兵馬,一直帶著一種警惕和戒備。

  宮家是司徒家的家將一脈,早年,司徒雷還在鎮南關刷聲望時,宮望就是司徒雷手下一名將領了,可謂是嫡系。

  司徒雷駕崩后,按照遺詔,成國歸燕,宮望也就投誠了大燕,且因為司徒雷曾在單獨給燕皇的遺詔里列舉過宮望的名字,勸諫燕皇宮望可信可用,再加上朝廷的參考,最終讓宮望得以憑晉人的身份,繼續在燕統晉地下,主將一方。

  只不過鄭伯爺沒記錯的話,他應該快五十了,也算是老將了。

  鄭伯爺出寨向中軍王帳去時,并未約同隔壁兩位一起,這畢竟不是學社放課后一起手拉手去捉泥鰍,且各大營的距離還是有的,沒必要湊一起,萬一被一支深入的楚軍給包圓兒了那就好玩了。

  等到了中軍王帳處,鄭伯爺才發現自己來得還算晚的。

  老規矩,

  靖南王的軍議,基本都是大家伙先用食。

  食物也不會精細,畢竟不是開慶功宴,馕加醬料以及菜湯。

  在場的燕晉將領,基本就沒總兵官兒以下的,在各自軍寨里,也都是“一言九鼎”的主兒,但現在一個個都跟田間老農一樣,蹲在地上,一口囊一口湯,遇見熟悉的人后,再露出門牙“呵呵呵”笑笑。

  鄭伯爺到來時,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很多人都主動上來和鄭伯爺打招呼。

  這就是名望。

  名望的用途,就在于讓比你低的人,會更自然地去仰望你,而讓和你同階層的人,不得不去敬重你。

  比你年輕的人,以你為主,比你年長的,不僅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倚老賣老,還得小心翼翼以期望你能在日后提攜一下自家子侄后輩。

  鄭伯爺先行禮一圈,道;

  “鄭某不才,寫了一些關于攻城之法要則和一些注意事項,非為顯擺,也非為出風頭,只是我燕軍向來善于野戰而薄于攻城,故,讓大家見笑了。”

  有兩種方式,最為得罪人,也容易沒朋友;

  一,是在人面前炫耀你現在過得好;

  二,是在人面前表露出你的優點和特長。

  所以,一些謙虛的話,必須說在前頭,否則這些冊子送出去后,說不得還會被人在背后說道。

這時,蹲在最里頭正在吃囊的李富勝聞言,開口喊道  “鄭老弟,這需要客氣啥,在場的都是兵海里廝殺出來的,哪能不知一將無能累死三軍的道理?

  你鄭老弟得咱王爺真傳,外加自己也曾做過《孫子兵法》,這打仗的本事,俺是服你的。

  來來來,給俺一冊。”

說著,李富勝拍拍手,走上前拿了一冊,舉起,道  “諸位,誰家麾下兒郎不精貴?都是些跟著自己從沙場上滾過來的,有這冊子,說不得能讓麾下兒郎們少流一些不必要的血。

  再者,鄭老弟攻城的本事,我李富勝是親眼見識過的,沒得說,說句大家伙不愛聽的話,我以前打仗,除了鎮北王和咱們王爺外,

  我沒服過其他人,但現在得多一個,我,服他!

  都別愣著,上來領,文人喜歡說什么來著,一字之師,哈哈,咱們這些丘八就不興這些酸溜溜地道道了,就當欠下一頓酒一場紅帳子,等仗打完了,記得請人家高樂高樂!”

  諸位總兵馬上蜂擁過來,開始取冊子,所有人都依次道謝。

就在這時,王帳被掀開,一名親衛道  “王爺有令,諸將入帳。”

  “喏!”

  “喏!”

  而在此時,

  與晉東相距十分遙遠的乾國三邊,梁鎮府城內。

  一封加急書信從陳鎮送至,信使入城時背插五彩旗,意味著十萬火急之軍情,故而得以提前開城門后城內縱馬長驅直入。

  最終,

  這封書信落在了大乾三邊總督姚子詹的案上。

  而當時,姚子詹本人則在府衙后院里教書;

  確實是在教書,

  教的學生里,有剛啟蒙的,也有弱冠之年的。

  這位大乾三邊都督,自打上任后不久,就開辦了一座私塾。

  所收所納的,都是大乾三邊武將子弟。

  雖說大乾官家開始提拔武將地位,但大乾重文抑武的民間和官場風氣怎么可能一時半會兒就改過來?

  就算是天子,也無法做到剎那間改人“心中天下”。

  所以,能入姚師門下,可謂是一種莫大的榮耀,日后于仕途上,也是極為光輝的一筆。

  文人如是,身份地位普遍矮好幾層的武將子弟,自然更是眼熱瘋狂。

  姚子詹知道自己不通兵事,所以他這個三邊都督,從不插手軍務。

  涉及到軍情軍務的事兒,他都差人去詢問老鐘相公,讓其來拿主意,同時,楊太尉在回歸朝廷后不久,就又被委派以滁郡太守之位,距離三邊,也近得很,時不時地,也會幫忙參謀一些。

  姚子詹則專心致志地教書,吸納人心,讓三邊將領歸附,同時,梳理和解決好他們的矛盾。

  其實,其所作所為,和鄭伯爺在雪海關是一樣的,讓專業的人,干專業的事兒。

  且自其赴任至今,大乾三邊風氣有了極為明顯地整肅,他,確實做得很好。

  仆人來報,緊急軍情,姚子詹急匆匆地都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趕回自己的簽押房。

  待得其拆開信封,

  掃了一眼上面無比簡短的內容后,

  姚子詹整個人如遭電擊,

  身形一個踉蹌,

  摔坐在了身后的太師椅上,臉色煞白,

大嚷道  “天不佑我大乾,天不護我大乾吶!”

  這里不是故意斷章,因為為了明天的大章布局,還是留個懸念合適一些。

  昨天課程結束了,不過今天上午是結業典禮,也用了半天時間。

  下個月,目標還是30萬字,會先把這個月欠的補上。

  正好最近鋪墊得差不多了,課程也結束了,明兒又是新的一個月,努力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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