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荑族人德斯光著屁、股從冰冷的實驗臺上下來,穿好宇航防護服,站在實驗室的角落,吃著東西補充身體消耗的能量。
他沒有與原冷星艦隊中的人一樣選擇離開,而是留在了艦隊之中。
離開還是留下的權力并不在他的手中,但他還是想盡各種辦法留下來了,起碼這個實驗室小組仍需要他。
他想得很簡單,對類荑人整個種族來說,離開肯定是最好的選擇,但具體到個人來說,留下來才是唯一的希望。
快速戰艦中的那些人未來或許真的能夠成功,但需要的是一代又一代的犧牲與努力,想要僅僅靠一代人就達到星空種族的標準,無異于癡心妄想。
對一個種族而言,這并沒有什么,不過是繁衍的過程,但對他而言,他只有這一生!
他不想這一生都消耗在為自己后代鋪平道路的路基上,像他這樣從身體到腦袋既比不過那些突出的修士,也比不過出色的科學家,到了快速戰艦中,便再無希望,只能淪為種族世代的奠基者,哪怕是最出色的奠基者,被歷史所銘記,又能怎樣?
他唯一的機會便是在主艦隊中,才能有可能擁有不被一眼就能往望穿的未來,這里,充滿了各種變數。
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他已經成功地融入自己的實驗小組,這是他出色的地方,能夠隨機應變與人相處,榮辱不驚,從來都不在乎每次脫、光光地躺在試驗臺上的模樣。
沒有這份心態,這份天天被人研究的差事是決計堅持不下來的。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其實與妮卡兒本質上是一種人,盧頓那個笨蛋看不出來,他卻一眼就能看穿,妮卡兒那個女人厲害著呢。
為了達到目的,任何東西都是可以犧牲的。身體算個屁!
在地穴的末日時代,任何有利的條件都應該拿來利用,對他而言,他的狠辣。他的那點體能士能力,都被他用到了極致,才占有了一片較好的洞穴,對妮卡兒而言,在那個黑暗的時期。她作為一個女人,她的樣貌,她的身體,甚至她曾經驕傲的學歷,在上下秩序淪喪的混亂年代,都是她最為有利的資源。
如果不加以利用,那才是最大的傻瓜。
他認為妮卡兒就用的很好,普通的男人想要侵犯她,在盧頓那些人幫助下,都被她看似尊嚴的高傲打跑了。實際上不過是為了提高價格,賣個好價錢,當盧頓認定他的洞穴后面是使者們留下的飛船時,她不就是毫不猶豫地同意將自己的身體賣給他?雖然那其實是他騙盧頓的交換條件。
當然盧頓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如今唯一的皇族男性后裔——科里明,德斯始終覺得,這位的確讓人佩服的皇族后裔,這輩子大概都要被妮卡兒廢物利用到底了!
就像現在,他費盡心機才能留下來,而她僅僅是因為可以幫助科里明恢復正常。便簡簡單單地留在了主艦隊中。
如何不讓人感嘆?
他沒有與妮卡兒交流過,不知道她內心的真正想法,但他敢肯定,妮卡兒應該和他自己所企圖的差不多。也是不甘心去往快速戰艦做種族的奠基前輩。
只不過,他認為妮卡兒走得是上層路線,以艦隊對類荑族皇族的重視,她將來可以利用科里明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而他因為各種條件限制,只能走下層路線。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認清自身現實才能獲得更多,但他不覺得自己最終會輸給這個女人,他很清楚三十七艦中目前的大形勢,只要他上司的上司——海國大殿主穩如大山,這種形勢與趨勢還會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強大。
只要他認真并非常好地配合實驗小組的試驗,在這種趨勢與形勢掀起的大潮之下,他未必沒有機會獲得三十七艦的青睞,延續與壯大海國大殿主開辟出來的道路。
據說,拔異老大那邊有個老樞機沖刺源門失敗,生命就要快走到盡頭了。
而這個老樞機自己的種族基本在歷次的戰爭中消亡殆盡了,剩下的都以卵的形式保存在生命庫中。
想要現在就啟動繁殖它們是不可能的,哪怕它是一個樞機也不行,何況它自己都快死了,更加沒有發言權。
聽說這位老樞機正在與拔異老大商量后事,說是商量,德斯覺得估計是哀求還差不多,等它一死,它的種族命運就再無人關心,全憑人家一言而決了。
他判斷這位老樞機最終會主動將自己的契約交出來,并讓其他種族的人來繼承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它選擇自我毀滅,銷滅契約,那么得不到滿足的拔異那些大佬也必然會迅速清理光它的種族種子,徹底滅絕它的種族,以作為不服從艦隊要求的懲罰,震懾還活著的其他人。
但如果它主動交出來,確定新的繼承人,那么至少還能獲得一份拔異與艦隊的保證,目前為止,拔異的信譽還是不錯的,要不然不會那么多的樞機稱呼他為兄弟。
信譽這東西,不管是不是為了未來更好忽悠,建立起來都很難,崩塌卻極為簡單,若非必要,沒人會為一堆放在倉庫的生命種子而毀掉辛苦建立起來并正在發揮著強大作用的信用。
德斯自然也想得到這份契約,一旦得到,他便等同于再上一個鴻溝般的臺階,再不可同日而語!
可他更知道,等著這位老樞機咽氣想要得到這份契約的競爭者實在太多太多了,而他遠遠不是聲音最大的哪一個。
他還沒有資格結識拔異那個層次的人物,即便是他所在這條線上的海國大殿主,也僅僅是因為他愿意獻身于這個實驗小組,并且算得上勤奮努力,才與它說過幾次話,而相同的小組還有很多,他也不是唯一。
如果那位神秘的楚先生能夠幫他說一句話那就好了,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可惜那更是癡心妄想,就是妮卡兒。不,她在那位楚先生什么都不是,就是仍如少女般的類荑族女皇,想要再見到神秘的楚先生。也毫無希望。
德斯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等著忙碌的小組成員統計數據,心中分析著自己所有能理由的資源與優勢,分析著自己的劣勢與不足,費盡心機。但堅定不移地想著辦法。
或許,未必沒有希望……
暗艦之中,剛剛恢復了一點行動能力的拔異望著面前的自己的老板,差異道:“給類荑族人?”
楚云升仿佛靜止不動般,懸浮在寬大的船舷邊緣道:“我的本體不在這里,無法凈化新的樞機契約,與其給三十七艦其他種族,不如拿它做個試驗,我和五序都想看看第四弝涒到底在荑族人與類荑族人中藏了什么秘密。”
三十七艦里來自新世界五國的荑族人都跟隨快速戰艦離開了,它們不是大族。人數剩下的極少,早有滅族之危,而眼下主艦隊里留有的也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類荑族人。
拔異想了想,小心道:“混次老樞機已經不行了,也就在這兩天了,它和我已經談好了,愿意把契約交出來,你知道的,如果它不愿意,這契約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繼承給其他種族。現在一堆人在盯著這個契約,大殿主那邊說情的人滿為患,后門都走到戥那里了,沒想到讓這幾個類荑族人走了大運。”
楚云升淡淡笑了笑:“我知道你們這里有原有的計劃安排。就不要陰陽怪氣的說話了,不要那么小氣,不過是一個契約罷了,回頭我會讓五序補償你這邊,三十七艦種族不少這一個兩個樞機,卓爾人的科技對它們誘惑力更大。”
拔異愣了愣。他的確有一點點吐槽的心思,他這邊工作都安排好了,要用這份契約的歸屬達到一些目的的計劃,現在臨時改掉,勢必要有所影響,不過這些計劃都是中下層的小計劃,最終目的本來也是為主艦服務,自然要服從上層的大計劃。
他詫異的是楚云升這次直接“戳穿”了他的心思,有時候,他很納悶與糊涂,不知道以前楚云升也聽出了他的話里的一些意思但沒有說出來,還是現在說了出來。
不過這倒省卻他很多麻煩,有時候,猜來猜去也很累人。
在微弱的星光下,望著楚云升如今卓爾人的生命體,拔異有些感概,從地球時代到新世界,再到冷星,再到星空,直到現在,楚云升身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他也隱約了解過,在跟早期之前,竟還有一批地球人跟隨過楚云升,或者說與楚云升相處過。
這些人和他自己,仿佛就像楚云升身邊的過客,來了又走了,留下一個個印象不同的楚云升,發生過一個個不同的故事與糾葛。
他跟隨楚云升算是比較久的了,可以說比這里任何一個人都久,但也無法知道在楚云升身上發生的所有故事,不能經歷楚云升所有的時期。
如果最早認識楚云升的人,現在再站在這里,恐怕已經不再能夠認出他來,人都是在變化的,一個時期一個時期的過去,身邊的人變了又變。
就是他自己,何嘗不也是這樣?楚云升對他而言,也仿若一個過客,再比如死去的格魯,也是一個。
格魯了解他的過去,楚云升無法知道,同樣,楚云升知道的,死去的格魯永遠無法再知道。
嘆息一聲,拔異在懸浮的空中找了一個舒適的漂浮姿勢,道:“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他最近都不太想動,拼著老命在上一次的大戰中,利用兩個靈生命的交戰來修煉自身,讓他元氣大傷,幾乎是吊著一口氣沒死才被戥全力救了回來。
楚云升前后兩次親自來查看他的傷勢,他還是有些感動的,如今星戰打成這樣,戰死的人海里去了,他都看到楚云升眼皮都不動一下。
但要再這樣修煉下去,估計沒有破源門,他就真的要完蛋了。
“類荑族的兩個皇族后裔不要動,其他人你們根據你們的需要商量決定用誰,我不問。”楚云升仍然懸浮靜立在那里,似乎自始至終都沒有動一下。說完這件事后,又說道:“停下來吧,你再這樣修煉下去沒什么意義。”
這或許就是巨大的差距了,楚云升剛剛檢查他的狀況。都沒有“上手”,他也沒有任何感覺,都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但楚云升無疑是這方面的權威了,拔異一直有這樣不好的預感,他最終會無法再修煉下去。老樞機混次修煉失敗即將死亡,更讓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如今真成了現實,不過他倒是看得開,他不是睥邁,不修煉就比死還難受,修煉不下去,他也有其他事情可以做,隨口答道:
“不能練就不能練吧,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其實,我更喜歡了解外星種族的文化歷史社會關系這些東西,時間長了就會發現很有意思,要真正得到它們的認可,最終還是要了解它們……”
停了停,感覺似乎話題扯遠了,他重新說道:“我也知道這樣修下去,不是死就是廢,老混次修煉失敗后我就有這感覺了,現在我還后悔應該把何團長放走了。如果留下來,他身體的變異或許有點幫助,沒有科學的分析,想要靠拼死碰運氣。基本沒有希望。
功法這東西就是靠經驗弄出來的一種模糊的、玄之又玄的參考書,之所以玄,并不是有多高深,有多不得了,反而是因為根本沒弄清楚基本原理,就知道這樣做。可以得出那樣的結果,知道幾樣東西放在一起可以做成黑火藥,為什么?原理是什么,卻不知道。
地球上,老板你們的那個國家我以前研究過,從社會統治秩序到醫學大都是繼承于不斷積累的豐富經驗,但那句話怎么說的,成也經驗,敗也經驗,憑借經驗有過極其的輝煌,卻始終有一個上限,時代進步到一定的程度,經驗就不夠用了,或者說,沒有經驗可以用了。
單靠經驗是造不出真正數量分析下的堅船大炮的,也無法救活一個重癥闌尾炎患者,現在也是一樣,沒有科學的基礎,按照功法只能到此為止了,這好像也是大殿主追求的理想,它想要借助三十七艦,明明白白地把經驗轉化為到底為什么要這樣修煉的基本理論。”
他啰里啰嗦地說了一堆,不知道是為了安慰楚云升,讓楚云升不用為他不能再繼續修煉而煩惱,還是為了安慰他自己,作為三十七艦中樞機的一員,接觸過各個星空種族,拔異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能修煉,不能再前進,本就遠遠落后的他,迅速就會被淘汰得無影無蹤!
不能成為源門,沒有誕靈的希望,即便他的知識基礎實際上遠高于海國大殿主,當年在地球上他可是擁有著好多個博士的帽子,但這有什么用?
正常來說,耗盡一生,也不可能追上星空種族,那是要靠一個種族一代代人的犧牲與積累去做到了,而不是個人。
個體想要追上,只能走修煉這條路。
而現在修煉這條道路被關閉了,等同于前路斷絕,被判了死刑,不管他如何的灑脫,都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尤其還身在三十七艦之中。
但這又是與海國大殿主所不同的,海國大殿主起碼已經成為了源門生命,有機會,或者說,有誕出一靈的基本資格了,即便這個資格極為渺茫,但不至于是完全的零。
好在他天生豁達,單是想想要走這條路的人,或則生命個體,首先一道契約就將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生命擋在了門外,他有一份契約,已經是極為幸運了,雖然這份契約來歷很坑,但起碼讓他體會過樞機的世界。
“你說的沒有錯。”楚云升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望向仿佛黑暗無路的漆壓星空,靜靜道:
“所以,烏怒人、五序和我才要想盡一切辦法獲得宏科技,哪怕只鱗片抓。
要經驗,無論左旋還是新神國,無論是哪個靈生命,都比我們強無數倍,在這上面,我們從一開始就輸了,永遠不可能趕上。
只有宏科技,雖然很難,但起碼大家即便不在一個起跑線上,相差也不會巨大到無法彌補,無法追上,因為它對所有人來說都還是一片空白。
這是我們戰勝與超越它們的唯一機會,也是最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