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真實的“造物主”,都會被世界本身加以制約。
那么能夠將凡物導入光界、帶領整個世界穿行于夢界長河的天車……自然也是要受到制約的。
畢竟天車一旦完全失控、誤入歧途,那就意味著整個世界都會進入到危險的境地。
如同大巴司機在環山路上全速飆車一般——
而第四史論所譜寫的未來,并不是錨定了命運本身。因為它并不強制,這樣的“未來”究竟要如何發生……僅僅只是提前確定了未來必然存在這個“片段”而已。
因此“第四史論”,也是唯一可以繞過天車對命運系能力的屏蔽,而對天車本身生效的偉大級咒物。
“……所以在最開始的時候,腓力要做的事,就是讓天車之書重現于世。”
安南已經明白了過來,當年的腓力·弗拉梅爾到底背負了怎樣的使命。
必須要讓腓力來做、必須要使用《第四史論》,甚至將它的耐久消耗大半也在所不惜。
而這與“白女”也是有關的。
白女當時讓帝都沉沒之時,同樣也讓“精靈”本身一并被抹除——正是因此,所以生存在帝都之外的精靈們,也會被白女一并消除。
從那之后基本完全沒有精靈生存下來的例子……所以精靈才會死的這么干凈。
維克多本身是一個特例,極為稀少的特例。除了維克多之外,安南從未聽過存在活過血戰的純血精靈。
哪怕是帝都突然沉沒,也不可能所有精靈恰好都在帝都,甚至于連一點血脈都沒留下來……
最開始,安南以為當時可能有一個盛大的集會什么的,正好召集了全國的精靈前往王都。但這個說法太過牽強。
而如今,安南終于明白了。
當時不知為何,精靈皇帝在使用白女使得王都陷落之時,同時也讓精靈瞬間滅亡!
這恐怕才是作為“半精靈”的腓力·弗拉梅爾開始衰老的秘密!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衰老,而是因為他體內那一半的精靈之血,已經變得枯竭——
“正是因為知道,《第四史論》落入到人類手中之后,必然進入到耗竭期、用一次少一次。而在諾亞王國中,因為人類的貪念與諸多欲求,它的使用時間會一次比一次少——恐怕用不了幾代,就會落入到青年人手中。
“所以腓力與諾亞有了一個想法……那就是由腓力使用第四史論,呼喚《天車之書》。”
安南的眼中猛然綻放光芒。
他瞠目于光中!
“那么,腓力·弗拉梅爾所寫下的內容……”
——應該就是,我必然目見天車歸來!
所以諾亞才會放任腓力使用第四史論轉世,所以銀爵才會不阻止腓力的轉世,所以腓力才會擁有“天車的替代品”的特性……
一切都已預備好。
這一句話,的確影響到了天車。
在忘記了一切的腓力終于變得疲憊,放棄轉世的“最后一世”,安南便從夢界彼端降臨此世。
——于是天車應邀而來。
這件事本身能夠生效,就說明它的確已經影響到了天車,所以腓力才會身處全部事件的中間。
雖然腓力所寫的“預言”的確影響到了天車……但作為這個預言中另外一部分的“腓力”,就反過來成為了命運的一部分,而淪為天車之轍。
這也可以說是一種“基于命運的反作用力”。
雖然第四史論本身是對天車的鉗制,但當使用它控制天車的時候,同樣也會導致這份命運淪為天車之轍。
“那么,尼古拉斯二世之所以會將腓力抓走……”
“應該就是為了保證‘腓力’的存活。”
喀戎這次沒有絲毫遮掩,而是直接給出了答案:“他通過某種渠道,獲得了這條信息。
“腓力必然是會‘目見天車歸來’的。在他徹底死去之前,這條命運終會實現……尼古拉斯二世就是希望,能夠使用腓力作為材料,激活自己作為‘天車’的可能性。”
簡單來說。
只要尼古拉斯二世在沒有人的絕對封閉空間,徹底的殺死腓力——《第四史論》中記載的這句話,就會在最后時刻生效。
尼古拉斯也就會成為真正的天車!
他不承認自己作為鏡子、被安南擊敗并吸收的命運。
而是選擇了背叛這份命運——奮勇而起,試圖主宰自己的命運。
“盡管他是我的宿敵,是我必須擊敗的敵人……”
安南的嘴角微微上揚。
他的眼中,光芒逐漸亮起:“但我必須贊美他。
“我贊美他這份輝煌的意志——不屈從于命運的安排,在必敗之海中昂起頭來,寧可掙扎至死……也絕不服輸的這份意志。
“我必須贊美他!”
他鏗鏘有力的說道:“然后擊敗他。”
這份毫無由來的夸贊、以及最后的突然轉折,讓薩爾瓦托雷頓時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倒是喀戎與維克多對視一眼,輕笑出聲。
“那么陛下,您還需要什么幫助嗎?”
喀戎最后進行了善意的提醒:“等您離開這里之后……想要再找到我,恐怕就會變得困難。
“我必須逃走了。如今的我無法移動,力量也只有一半、難以對抗惡意……在您得到煙霧鏡之前,我就要發揮馬人的特長、躲到沒有人知道的地方了。”
“我的確還有一個問題,但你恐怕也無法解答。”
安南搖了搖頭,誠實的說道:“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位置……但我想你也不會知道。”
“——但是我知道!”
一個明亮而尖銳的聲音,從狹小的地下室中回蕩著。
那是如同孩童在玩鬧般具有穿透性的聲音……即使隔著窗戶、戴著耳機,也能從樓下清晰無比的傳到許多層樓高的樓上。
下一刻,無數黑泥洶涌著、從地下室的門縫中向內涌入。
這些黑泥聚攏成一個幼小的人形——大約只有不到一米五,身上纏繞著如黑瀑般的長發的人形。
那并非是人類頭發那種,由許多纖細的絲線組成的材質。而更像是躍動著的火苗、流動著的水……那樣清澈而具有質感的絲綢般的“長發”,如同簡陋的衣物遮蔽了人形的軀體。
她身上除卻“頭發”之外,唯一的異物便是蓋在臉上的烏鴉假面。
“又見面了,伙伴”
守密之神——名為無面詩人的無形魔物,笑嘻嘻的伸出右手、并起兩指,作出如同開槍般的手勢,虛虛對著安南比劃了一下:“想我了沒有?”
那份強烈的壓迫——體表的每一個細胞仿佛都在被針刺、噬咬般的感觸,即使笨拙如薩爾瓦托雷,也立刻認出了幼女的真實身份。
葬禮之神、守密之神——千面而無面的古神,在深夜唱響夜曲的無面詩人。
薩爾瓦托雷與維克多對著無面詩人以手扶胸,恭敬的低下了頭。
而畫中的喀戎,也是踢踏了一下蹄子、一并低下了頭。
無面詩人像是偶像一般,毫不怯場也不端著架子、只是對著其他人揮了揮手。
而后她迫不及待的看向安南:“怎么樣,安南?你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為何失去了記憶、自己的使命……你也已經明晰了自己的意志,清楚的看到了自己未來的道路,對吧?”
“沒錯。”
安南點了點頭。
“我必須得到天車之書。”
他非常清晰的說道:“不僅如此,我還要得到正義之心……我還要為姐姐尋來風暴與心的頌歌。
“我要集齊全部的鏡子。我不會將天車之書讓給任何人……
“——我要改變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