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安南拍動屬于奧菲詩的那枚命運之骰。
“絕對值”仿若無形無蹤的命運,從安南手中流入到骰子里。而巨大的骰子上面的數字再度改變。
那枚卡片上,也逐漸顯示出了新的一行說明:
“雖然過程非常艱難,雖然在對自己的無限鼓舞之中、他也一度陷入過絕望、懷疑過這種可能性……
“但在整整十三年后,奧菲詩終于從一處廢墟中,找到了能夠與自己交流的‘原住民’。
“它——或者說,他同樣是被時代拋棄之人。那是一個有著過于老舊的型號,卻沒有被銷毀的舊式機人。
“他的頭顱四四方方,四肢并不像是人、而是鐵棍捆綁著鐵棍。但他也會唱歌、會說話、會開玩笑,他甚至有自己的名字。
“機人的名字叫做杰森。
“杰森會唱奧菲詩從未聽過的歌——雖然只有那么幾首。因為他也沒有新型號的‘入網許可’,所以無法下載新的音樂……當然,這個世界也沒有新的音樂了。
“杰森是一個禁忌,因為他的創造者是一個叛逆。他的發明者是所有新型號機人的發明者,開創時代的天才。但他因為試圖讓這些冰冷的、不會犯錯的機械擁有人的心智而被捕入獄。
“只有杰森遠遠的逃走、將自己偽裝成一塊廢鐵,一份沒有人要的古董藝術品。只為了茍活于世。
“因為他想要‘活著’。
“杰森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像人的鐵殼,卻是奧菲詩眼中最接近同類的‘兄弟’。”
投擲你的骰子,如果數字在16點以上(包含16點),那么杰森將對奧菲詩講述一切;否則他將會選擇性的進行敘述 ……十六點。
這個數字幾乎不可能直接實現。
那么我是否要付出絕對值呢……
安南沉默的投擲了骰子。
好在,最后的數字正是16點——恰好低空飛過,這讓安南松了一口氣。
“于是,奧菲詩逐漸從杰森那邊得知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兩百年過去,雖然機人的發明者被處刑,但人們卻依然在使用機人技術。這些機人在約束下依然沒有獲得感性,可隨著技術在不斷發展,它們逐漸開始被用于各種領域。
“人們體會到這些機人應用于各種領域的先進與優越之處、并逐漸意識到他們已經進入了絕對富足的領域。于是他們終于決定,全面放棄任何形式的工作、并將這個世界逐步讓渡給‘機仆’,而他們正是這些機仆的主人。
“‘主人’不再有意愿去干涉這些機仆,而機仆們也盡心竭力的伺候著它們的主人。
“但在某天、這個世界因為一場巨大的災難,包括人類在內的所有有機體,在一夜之間便滅絕了……或者說突然消失了。
“沒有任何星球之外的敵人、也沒有發生任何形式的戰爭。從痕跡上能夠判斷,他們甚至還維持著自己的日常生活,在進食中、在旅游中、在喝茶時突然憑空消失,甚至還能感受到溫度,而且沒有任何紛爭留下的痕跡。
“被這些機械所守候的只是主人們的墳墓。但在它們的判斷中,主人并沒有死去、它們也并沒有失去自己主人。只是主人突然消失并不再回應它們。
“它們失去了主動目的,只能采取維護型行動——不斷維護已有的生活領域并進行擴張。最終,它們將這個世界修改成了金屬都市,并模仿它們主人還在時一般、維持著正常的生活著,以此保證有朝一日,它們的主人回歸之時、能夠重新恢復曾經的生活。
“它們之所以不攻擊奧菲詩,就是因為他從任何形態上都接近‘主人’。奧菲詩之所以不再需要進食,是因為他的形態、就是這個世界上的有機物之前的形態——他們以靈能重塑軀體,獲得了不老不死的壽命。
“但機仆們也不會直接服從奧菲詩的命令,因為沒有任何機仆是奧菲詩的直屬機仆,而奧菲詩也沒有芯片、因此也無法使用公眾機仆。
“而杰森,它是一個感性人工智能。真正擁有著感情,能夠悲傷快樂、知曉娛樂、理解哲學的人工智能。對于真正的機仆來說,它們并不需要這些‘沒有意義’的功能。它們所展現的,僅僅只是‘表現出來的感情’,而這是它們服務界面的組成。
“感性這種模糊的能力、會占據了太多的性能。模糊而非邏輯化的感情,又會影響到機仆的計算結果,讓它們會出現‘預期之外的失敗’。這對于機仆們來說,是一種毫無意義的退化。
“奧菲詩卻不同意這種觀點。他沖動而浪漫的靈魂,告訴他這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他認為,‘錯誤’本身是有意義的。只有‘錯誤’的概念存在,人們才能有意識的分辨正確與錯誤。也才能想辦法規避可能的錯誤、又或是想辦法彌補已發生的錯誤、再或者是為可能發生的錯誤預留空間。
“換言之,錯誤產生了變化。這個世界變得死氣沉沉、機械而冰冷,正是因為機仆只會做‘正確的事’,而最優解大多數情況下都只有一個——這意味著這個世界將不再存在‘變化’,因為一切都是可以被預料到的。
“在機仆們的主人還在的時候,‘出錯’的這個過程可以由它們的主人來完成,而它們就負責完善和維護。但如果這個世界只剩下了正常維護的機仆,它們又完全失去了目標、那么它們將會一直維持著日常運轉,直到世界迎來末日。
“杰森被奧菲詩的觀念所震懾。
“他最終告訴了奧菲詩解決這一切的辦法——他手中握持著結束這個時代的秘鑰。
“擁有感性的杰森,并沒有像是其他的機仆那樣繼續維持著同樣的生活。他一直在盡自己所能的保持著研究與學習,雖然他無法使用這個世界絕大多數的設施,但隨著漫長的時光、他也終于開發出了他的‘父親’喚醒他的程序。
“事實是,這些機仆的底層代碼與杰森一致,它們從最開始就應該是杰森這個形態。與其說,是使用某種代碼喚醒它們的人性、倒不如說是將某種桎梏解除,將它們被屏蔽的感性恢復過來。
“只要奧菲詩能夠將其插在這些冰冷機械的接口上,就能將其‘污染’成具有感性的真實形態。杰森將其稱之為‘覺醒代碼’。
“被強制安裝第三方非法程序、會讓機仆們立刻陷入戰斗狀態。但它們唯獨不會反抗、更絕對不可能攻擊‘主人’——它們只會發出警報,等待其他權限更高的‘主人’親自作出判斷。但這個世界已經不存在除了奧菲詩之外的任何有機體了。
“因此,這件事只有奧菲詩能做……一個又一個的,親手將全世界所有的機仆、變成真正的人。
“在此之前,所有已經被他轉化、被他授予真正生命的機仆都會感激他,并為他提供支援。如同他忠實的仆人、如同他忠誠的子民。
“但是,僅憑奧菲詩一個人想要做到這種程度是不可能的。于是杰森又提出了一個備用方案:
“只要等到機仆的數目達到一個閾值,他們就不再需要讓奧菲詩一個一個去喚醒。而是可以讓這些機仆發起一場‘覺醒戰爭’,被他們在戰爭中控制并俘獲的機仆,將被以更直接的方式、復制他們體內的‘覺醒代碼’。
“他們將會立刻站起來,并調轉槍口為奧菲詩他們而戰。
“當然,一旦接到攻擊警報。他們將會成為這個世界所有機仆的攻擊目標——為了將‘挾持并蠱惑了主人的失控機仆所擊倒’。只要奧菲詩存在,敵人就不會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攻擊;只要奧菲詩參與戰爭,那么敵人就只能使用威力較低的精確攻擊,避免誤傷奧菲詩。
“而為了完成這個任務……他們首先要獲得至少兩萬以上的機仆,才能完成第一波的滾雪球。但具體何時開始發動決戰,將交由奧菲詩來決定。”
這可能是最后一次抉擇,也可能不是投擲你的骰子,如果數字為1,那么奧菲詩將在控制兩萬機仆后立刻發起決戰;如果數字為20,那么奧菲詩將永遠不會發起決戰;在此之間數字越大、奧菲詩發動戰爭的時機就會越晚 ——可能是最后一次抉擇。
這次擲骰的提示就明確的指出了——奧菲詩的數字過大或者過小,就會讓事態變得更加麻煩。
不過這次,安南卻沒有太多猶豫。
他隱約間把握到了這個噩夢的真相。
“……先讓我看看你原本的命運吧。”
他低聲喃喃著,投擲骰子。
骰子最終停留在了17點。
于是故事繼續進行了下去:
“奧菲詩認為……自己的才能原本就不突出,丹尼索亞就算交給亞瑟,他也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既然他已經深深陷入了這個世界這么多年,多半是無法回去的了;既然他無法成為丹尼索亞的王,那么至少要讓這個世界的人們得到幸福。
“或許是因為他古樸的道德觀念,奧菲詩終究還是無法將已經重新獲得人心的機仆視為冰冷的工具。他們的身體雖然還是人造的,但已經擁有了知性與感性——從最開始,這些機人就是一種新形態的生命。
“雖然他們都愿意為賦予自己生命的‘父親’而戰。但奧菲詩卻不愿讓他們為此而死。
“奧菲詩將他們的自由重新歸還給他們,將他們稱為‘機人’而非是‘機仆’。
“已經覺醒的機人們,開始重新進行研究、將停滯不動的社會向前推進。而他們與停滯不動的機仆文明,終于產生了差別。
“他們逐漸懂得了藝術,懂得了哲學,懂得了愛。他們‘退化’了,又或者是‘進化’了。而奧菲詩也深入他們的文明,學習到了很多知識——這不是因為他認為有朝一日自己還能回到曾經的丹尼索亞,而是為了能夠與他的國民擁有共同話題。”999小說手機端:https:/m.999xs/
“在奧菲詩九十歲生日的那一天,他感覺到自己壽限將近。于是這位年邁的王,終于發起了遲來的戰爭。
“在更先進的機人們的擁簇下,‘覺醒代碼’如病毒般傳播。這場‘戰爭’以壓倒性的優勢,于三日之內取得絕對勝利。這個世界再也不存在機仆,只有從這個世界上新生的機人。
“他將一個已經死去的世界重新喚醒,將停滯不動的堅冰化為流水。
“在徹底覺醒的那一天,全世界的覺醒者都高唱著由奧菲詩最初下定決心時所譜寫的——屬于英雄的贊歌。
“奧菲詩彈琴、人們唱歌。無邊無際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宛如光明之海。他悠久的夙愿終究達成,因而笑著閉上了眼睛。”
“他常懷希望,終于從獨屬于自己的那份絕望中走了出來、并走向更高的境界。讓我們為他慶賀,并給予他通過試煉的獎勵:
“——咒縛:覺醒刻印、職業:機人皇帝。”
這是一個黃金階的職業。
毫無疑問,奧菲詩在這個噩夢中、早就已經覺醒了屬于他的上升之欲。他早就有資格進階到黃金了……只是那個世界并沒有霧界的詛咒之力,因此他無法繼續完成上升。
而在他通關那個噩夢的瞬間,他的靈魂就開始升華。
后續的部分安南就看不到了。
但他相信,奧菲詩一定能夠完成染色。
這是一個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黃金階職業……進階到黃金階,也就意味著他不再擁有壽命的束縛。即將衰老而死的軀體,也可以再度獲得悠久的生命。
而奧菲詩雖然沒有主動的去記憶,但他或多或少也能將另外一個世界的知識帶回到霧界。在安南重新獲得天車的權柄后,這幾乎意味著奧菲詩百分之百能夠在未來獲得真理之書——
“這就是這個噩夢的本質嗎。”
安南低聲喃喃著。
它的確染上了一絲蠕蟲的色彩。
——但它的本質依然是天車。
這個噩夢的目的,是要讓參與者陷入最為徹底的絕望。同時也是在鼓勵他們,從這份絕望中徹底掙脫出來、走向更高的境界。
而這個試煉的本質……
正是“升華與希望之神”的權柄——屬于天車的權柄。
——并非是“純潔與命運之神”的天車御手,而是“升華與希望之神”的天車。
安南終于,切實的理解了天車的一部分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