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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西出玉門

  太醫署庭院幽深,靜如潭水,后山青翠竹林的掩映中,藏著一座櫻島風格的小筑,氣質空靈,宛若隨風起落之葉。

  庭院小池旁,竹筒制成的“驚鹿”落下打在石板上,篤的一聲驚走了幾只鳥雀,聲音遠遠傳開,庭中愈顯幽靜。

  茸樣的青苔點點綴在碎石上,顏色深重的石井里浮著幾片青色的竹葉。

  庭中移栽的八重櫻已然凋謝,暗色枝條瘦而有味,幽柔潤澤的光影里,木質結構的小屋現出明晰的線條。

  一間古意盎然的小小茶室紙門敞開,面對著幽靜的小院。

  檀木矮幾的兩旁,兩人正坐相對。

  茶香裊裊,陶碗上白霧氤氳,兩人卻都沒有喝茶的意思。

  太醫令沈樞問瞇起眼睛,像是想在對面身著紫色草紋和服的櫻島女子臉上找出些什么,他面容蒼老,長眉雪白,瞇著眼睛讓兩頰的皺紋顯得尤為深刻。

  茶幾對面的女子雙目微微凹陷,瞳仁墨黑有神,雖然不言不語,眼角唇邊卻總像藏著一絲晦澀的笑意。

  她的臉頰和脖子上有好看的淺茶色的肌膚,一雙手卻是十分蒼白,身前茶幾上連鞘靠著一把兩尺來長的太刀,刀柄上系著兩枚鈴鐺,六邊形護手造型樸素,但只隔刀鞘看那道冷艷弧線,便知是大匠所鑄。

  沈樞問手拈長眉,瞇眼問道:

  “三年前你要乘舟返回櫻島,是老夫用一柱有無相香將你制住,又是老夫命太醫署咒禁師在你身上下了牽機鎮元禁,讓你三年來不能出太醫署一步。

  高向理子,你可怨老夫。”

  “在下來貴國游學本就不懷好意,學了太多不該學的東西,落得現在下場不過是咎由自取。

  沈令丞與在下各為其主,在下技不如人,又有何怨。”

  高向理子端起陶碗抿了口茶水,她說話字字清晰,但卻緩慢生澀,舌頭顯得異常僵硬。

  “你倒也坦蕩。

  老夫現在有一件事想讓你去做,若是成了……”

  “沈令丞想殺在下。”

  沈樞問話未說完便被高向理子打斷。

  高向理子忽然拔出太刀,低頭用吉野紙慢慢擦拭如鏡刀身,寒光如水,在雅靜茶室之中流溢。

  “呵呵,老夫年事已高,竟有些按捺不住胸中殺氣……失禮了。”

  斂去用以試探的殺氣后,沈樞問拿起茶碗,安然飲下。

  若連這都察覺不到,這人又怎么值得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軟禁三年。

  高向理子這把刀鋒利如昔,有鞘在手,可堪一用。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

  他正好知道高向理子的致命弱點,而這一點,高向理子也知道。

  “沈令丞既然來了,想必已經備好了給在下的餌食。”

  “不錯,老夫已與鴻臚寺商量妥當,只要你去西域為我辦成一件事,鴻臚寺便會放他離去,送回櫻島。

  只是,他不在了,你就要死。”

  “甚好。”

  高向理子毫不猶豫地點頭應允,道:

  “何時出發?”

  沈樞問聽到她果斷的回答,像惋惜似的嘆了口氣,道:

  “你的劍術詭秘莫測,難尋破綻。

  可你這人卻太過多情,漏洞百出。

  若非如此,當年老夫也制不住你。”

  “沈令丞莫非在勸在下?”

  “高向理子若是勸得動的人,老夫這次也不必來此了。”

  沈樞問目光灼灼,身體前傾盯住了高向理子的眼睛。

  “哈哈哈……沈令丞不愧為公孫唐國有數的知人之士,在下佩服。”

  高向理子放聲大笑,目光悄然停在了紙門外那株已然凋謝的八重櫻上。

  兩人繼續飲茶,談空說有,賓主盡歡。

  蒼老的太醫令離開時留下了印信、地圖和幾個名字,茶室的陰影里,擦拭著愛刀的高向理子點頭應允了什么。

  次日清晨,吱呀吱呀的木屐聲和清脆的鈴鐺聲在太醫署大門外的青石路上方回蕩,思念故鄉的和服女子三年來第一次走出這間大門,腳步還有些不適應。

  她身側刀柄上系著的鈴鐺輕輕晃動,一絲沉靜的喜悅在風中飄動。

  一個時辰后,高向理子在驛館確認過印信,踏上了自己最后的旅途。

  “出玉門關……再往西一些。”

  高向理子躬身查看著羊皮地圖,刀,斜向下沉默。

  玉門關以西數百里,戈壁中一片的小小綠洲上,幾間土石壘就的低矮房屋背后。

  梁德默不作聲地躲在豬圈里,武道元神探出幾根灰黑觸手,在那個被賀來棲扔進豬圈的銅盒鎖孔里摸索。

  白天他悄悄給那個自己捅自己的武將留了一道緩釋治療的天生神力,跟著那隊殘兵敗將偷聽了一路,又自己在周邊瞎轉了幾百公里四處打探,對蕭寒葉他們護送的銅盒和那個叫賀來棲的養豬高手有了基本的了解。

  梁先生的方針簡單明確:

  真正的主角一定不會輸,就算輸也不會輸得很狼狽。

  所以蕭寒葉輸給白衣少年林淡,他就跟著林淡,林淡和那個黑衣少年輸給了賀來棲,他就跟著賀來棲。

  索愛雷達顯示了那場即將到來的戀愛發生的大致范圍,他跟著這個范圍里最強的人賀來棲,守著關鍵道具銅盒,基本上不會錯過關鍵事件。

  基本上吧……錯過了換顆星球再找找,總之先來看看這個銅盒里是什么。

  白天搜集到的情報里,說銅盒里是數百年一見的天降之物,叫什么百歲珠。

  “夫百歲之珠,必在九重之淵而驪龍頷下,服之壽二百歲。”

  極有可能是老年癡呆的龜茲國主朝貢成癮,每年都在國中搜羅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打包后獻給唐國天子,使團心里都把那位老國主當成笑話,檢點貢品時毫不在意。

  若不是生擒了來劫寶的巨盜,他們都不知道那堆破爛里竟然還有百歲珠這等古籍傳說中記載的異寶,那個銅盒上的獨特花紋就是憑據。

  當官的還沒有做賊的有文化,這個使團也太拉胯了。

  梁德小心翼翼地用絲線粗細的灰黑觸手探查著銅盒里的東西,隨時準備斷線逃跑。

  被六根六塵陣關住的經歷對他來說是一堂深刻的武德提高課。

  界原行者是空海兩岸最自由的生物?

  自由個錘子!

  傳這種不負責任的大話,整得像是有人定期給界原行者做全面調查似的,我再也不信了!

  還是得堅守武德,從心使得萬年船。

  梁德的元神觸手在銅盒里的球狀物上乳a了幾下,找到了幾條球面上肉眼難見的縫隙。

  他將武者靈覺順著縫隙滲入那顆“百歲珠”,沒過多久,那顆珠子亮起微光,在微光亮起的瞬間,武者靈覺捕捉到了一條信息。

  “軍用吞入式細胞調理儀II型……”

  不是這顆星球的天材地寶土特產?

  梁德整個武道元神鉆進銅盒,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一發鑒定刷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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