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知弦大搖大擺地從閱讀區走了過來,伸手拍了拍梁德的肩膀,把自己吃剩一半的大包蝦條遞了過去。
“滾!我這叫奮不顧身,鞠躬盡瘁,廢寢忘食,形神憔悴,你成天千山萬水諸天萬界地出差你也這樣。”
“嘁,你又不用吃飯睡覺,廢寢忘食個鬼……嗯,那個什么,辛苦啦!”
栗知弦大大咧咧扯下搭在他手臂上的西服外套,隨手向后一扔,那件黑色外套便像長了眼睛似的飛上了數米外簡餐區的落地衣架。
梁德雙手接下栗知弦遞過來的蝦條,腦袋伸進那個大得像肥宅t恤的膨化食品袋里,咔嚓咔嚓地嚼了起來,三下兩下就吃了個精光,借著包裝袋的遮擋,他迅速把自己的表情調整回了日常模式。
梁德抽出腦袋,把吃完的包裝袋團成一團塞進兜里,道:
“弦哥你怎么在這,小涵呢?”
栗知弦道:“她去邪災局實習了,局里看她文化成績和魔力水平都過了線,反正要錄取的,就讓她提前去城南的魔法少女訓練基地熟悉熟悉。
我反正沒事,就幫她看店咯。”
“你幫人小姑娘看店還躺閱讀區,不應該站前臺那兒嗎?”
“也是,反正書店賣不出去東西也和你沒什么關系,小涵也拿你沒辦法。”
梁德痛心疾首地搖著腦袋:
“哎,老秦啊老秦,你倒霉就倒霉在把店開在這塊兒,今年的銷售業績算是全完了。”
“放屁!躺閱讀區怎么了,老梁你沒讀過書啊,聽沒聽過圣人垂拱而治,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
栗知弦振振有詞道:
“來這消費的基本上是附近幾個市的現役魔法少女,受過高等教育,出入社會各界,學習能力和動手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強。
我早就把書店里收銀系統的操作方式和簡餐區烹飪手冊發到群里了,她們自己動手自己結賬,效率高得不得了。
我之所以能安安靜靜地躺在閱讀區看書喝酒,是因為我管理能力強!”
“呸,人家明明是懾于你的淫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說吧,就今天,你打過多少人了。”
“無稽之談!你明天自己去問問小涵,像我這種桃李滿天下的國民偶像級魔法少女還需要強迫后輩?
她們都是自愿的!”
“‘她們都是自愿的’,這種爛話根本就只有那些搞師生戀被發現的禽獸教師才會講!
弦哥你連基本的師德都沒有,真是枉為一任教官。”
梁德一邊嘖嘖嘖一邊搖手指:
“現在這個時間點,上早班的巡城魔法少女已經下班了,怎么沒看見她們像以前那樣過來看書吃甜品?
不做正事,沒個正形,店里一個顧客都沒有還想自吹自擂,省省吧你。”
“不做正事的人是你好不啦。”
栗知弦伸手從腦后冰藍色的儲物發圈里拿出卷軸和毛筆,同時打開了書店里的投影儀和幕布。
“我在直播里看你快從彼岸706號世界回來了,就提前到這兒清了場,準備等你回來一起梳理素材。
這才是我們的正事啊,這位出差回來的空想之拳大哥。”
“等于說你答應了小涵幫她看店,其實你在家里躺尸看直播,然后讓到店的顧客自便?”
“對啊,有什么問題。”
“萬一來的不是魔法少女呢?也不是每個人都會操作吧。”
“人傳人咯,不會可以學啊,這么簡單的事情都不愿意做,遲早懶死,還來看什么書。
坐下開工吧。”
栗知弦隨手一甩,恰到好處的柔和勁風按動鍵盤,將梁德此次藍星末日之旅的錄播文件打開,投到了幕布上。
從灰鷺公園到怒潮之源,從網絡世界到凝固世界……
鴿群,黑雨,落日,怒潮,焦油……
短短幾天的旅途本來就沒去幾個地方,沒發生多少事件,栗知弦又刪去了里面很多沒什么意義的風景片段,刪繁去水,剩下來的影音素材也就一個來小時,和一集普通動作片的長度差不多。
梁德直接開到最高倍速,抱著胳膊掃了一遍。
其實他完全不需要用錄播影像來回顧,人生走馬燈里,記憶猶新。
這樣再看一遍,更多的是一種儀式。
栗知弦似乎也察覺到了空氣中與往不同的氣氛,在梁德看錄像的時候,她沒有喝酒也沒有吃東西,一直很安靜。
等梁德看完錄播,又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道:
“影音部分就是這個樣子,卷軸上的文字版就是把字幕抄了一遍,沒什么新內容。
反正這次有公司高層介入,我們也不用負什么責任,就簡單記錄一下獻祭上去,早點收工早點吃飯。
我媽寄了糟肉光餅給我,本來打算和環環一起吃掉的,看你這次這么累,特別分你兩個。
怎么樣?”
“弦哥你對這個故事滿意嗎?”梁德問道。
“還行吧,雖然……但是……你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啊。”
栗知弦拋接著手里的青色卷軸,道:
“已經很敬業了。”
“我覺得不行,比一星廁紙還差。”
梁德按下重播鍵,道:
“從故事的角度來看,男主角頭腦空空,行動亂七八糟,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最后也沒能做成什么。
核心矛盾在哪里?激烈沖突在哪里?意義呢?主題呢?都沒有。
然后你看這個結尾部分,大能入界,手定乾坤,主人公唯唯諾諾聽安排走人,別說重拳出擊了,連嘴炮都沒放出來,這和機械降神有什么區別?
他改變了什么?”
栗知弦道:“你要這么說我覺得也不是,人家古典戲劇的機械降神是讓神解決問題,一錘定音。
但是我們這個神來是來了,但他所做的只是封盤吧,等于說是故事暫停,還沒結束,雖然男主角沒改變什么,但是未來還有無限的可能啊。”
“無限的可能……能比神靈應許的完美未來更好嗎。”
“那你就要去問未來的男主角了。”
栗知弦走到收銀臺后把紙箱祭壇踢出來。
“老梁,以前取材回來都是我說不行你說行,這回你怎么這么在乎。”
“嗐,在乎有啥用啊。”
梁德嘆了口氣,“獻祭獻祭,看奉先老師怎么說吧。”
青色卷軸落入祭壇紙箱,沒過多久,便有暗沉煙氣從中涌出。
“阿德,你想要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