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血漿與碎肉的混合物向四周盡情噴射,在隱秘的虛空維度涂抹出放射狀的痕跡,宛如某位鐘愛番茄醬的法餐大廚做出的擺盤裝飾。
千百年來,米象的真身戰體不知消化吸收了多少外界養分,說一句堆山積海也不為過。
此時她被梁德一記對天投斧由內而外斬中形神,再也無力約束那些過剩的營養儲備,虛空里猶如打翻了一艘運送廚余垃圾的空天母艦,超量外泄的油膩物質直接將空間壁障擠出了道道裂紋。
從米象戰體骨甲上崩落的畸形尖牙更是將她躲藏的空間刺得百孔千瘡,四溢的葷香從孔竅中飄出,讓梁德不必循著兩人間的因緣羈絆就可以找到她。
這股子葷香跟他媽現熬豬油似的,他梁某人不知道吃過多少桶,聞著味兒就來了,還他媽要什么他媽的羈絆啊。
梁先生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撰寫畢業論文時期的遭遇,無數粗口涌上心頭,去粗取精后從嘴里大聲噴出:
“冚家鏟!怪不得我一直看你不順眼,你他媽也太油膩了!”
是的,他又有嘴了,不但有嘴,而且有腿,全須全尾,活蹦亂跳。
聞香而來的梁德非常健康,幾乎是毫發無傷。
無相神功實戰大成功!
這就是傳統搞笑系武學創新的魅力。
眾所周知,無相神功是一種可以通過特定媒介將能量移轉的武功,其傳統使用方式一般是在抓住劉備之后不停地打他打他打他,從而對關羽張飛造成海量傷害,最后將他們團滅。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仨兒不遵守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要不然哪用得上無相神功啊,你把劉備抓過來打死就完事兒了,So
Easy,讓皇天后土見證一場誠實守信的結義。
所以說,老實人是吃虧的,沒原則的人反而會活得比較堅挺,人家就沒把一些社會關系當回事兒,嘴上叫gie
gie,背后捅刀子,說斷就斷,說散就散。
這也是無相神功在現代的局限性。
選空間關系發功吧,意義不大。
目標隔得遠吧,傳過去打不疼,隔得近吧……人家都那么近了,直接打另一個不就行了嗎,還傳什么傳,你又不是東國男足需要無限回傳推卸責任,圖啥呀,傳過去還有能量損耗呢,沒啥必要。
選社會關系發功吧,又太復雜。
現在已經不是無相神功創制時那個簡單淳樸的時代了。
為了傷他打他爸爸吧,他也未必是他爸親生的,一拳下去,沒準兒他爸爸傷得更深。
為了傷他打他老婆,或者為了傷她打她老公吧,你怎么知道人家感情狀態怎么樣,一拳下去,沒準兒人家自己早就想動手了,心里樂得跟什么似的,不但沒事兒,可能還想跟你拜個把子。
就算你被某組織圍攻,遇到了這種當年無相神功大發神威的經典場景,想通過同事關系來傳遞傷害,一拳下去,其他人哈哈大笑:“老子是正式員工,你抓個勞務派遣有屁用!”
目前正式員工和勞務派遣人員的比例已經達到了非常離譜的程度,而且往往是勞務派遣人員親臨一線,正式員工在旁圍觀,哪種員工更容易被抓住背鍋不必多說。
在這種用工環境下施展無相神功,只能說是事倍功半,不如不用。
畢業于環球精英體育中心大學的梁學士經過悉心研究,發掘出了無相神功這一古老武學在現代的新型應用方式:
他決定打自己。
這樣做有兩點好處。
第一,關系明確。他絕對能打到對他有敵意的人,也絕對不會傷及無辜。
第二,降本增效。無相神功的傳統用法需要將能量移轉兩次,打自己則只需要移轉一次,減少了發功步驟,優化了傳輸路徑,降低了能量損耗。
再說了,打自己總比打別人簡單,別人還很難阻止你,想打就打,非常快樂。
梁德雙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站在米象炸開后形成的糊狀物上空。
環繞著他身周的海納幻藏里,成千上萬個梁德在流水線上流水被打,死得千奇百怪,不可描述。
而梁德們受到的所有傷害,都給到了米象這邊。
她還沒有死亡,但她正在死亡。
糊滿虛空的猩紅肉糜正在逐漸變淺變淡、消失無影,她的神魂波動也越來越弱,那根貫通界內界外的真性天引搖搖欲墜,不斷有腸胃臟器從上脫落,掉進那片骯臟的血泊。
米象本可以神入界原逃生,但她過于自信,把單伏天送到了她的自性界原。
她以為困住了單伏天,便可以先殺一個,再殺一個。
可現在,被困住的是她。
留在界內,她不知道該如何戰勝梁德,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延緩自己的死亡。
順著真性天引逃往界外……自性界原上還有一個怒不可遏的空想之拳等著她。
“到絕境了。”她想。
她也到了絕境,就像那些過去被她殺死被她吞食的人一樣,就像那些失去價值的努力人一樣。
“但是我不怕死……我沒有死過,但我決定不怕。”她想。
一些猩紅的微粒飄上空中,在梁德對面聚攏成形。
米象放棄了自救,在即將毀滅她的人身前凝出一具駐世之軀,什么也不說。
她穿著入界時的藍白條病號服,長發像海帶一樣亂糟糟地搭在腦袋上,清亮的眼眸有些黯淡,雙手抱著小腿,靜靜地望著下方放射狀的血肉之泊。
“米總你想聊聊?”
梁德看著她,十分紳士地笑了笑,然后把海納幻藏內無相神功的運轉效率也往上提了十分。
“我現在很累,不想和誰說話。”
米象把臉藏進膝蓋,用余光看著那些崩壞的消化臟器從虛空的各個維度滑落,看著血肉湖泊里濺起巨大的浪花。
“我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我原來和你很像。”她不知道在和誰說話。
“你也曾經是人嗎?”
梁德說話時望向天空,米象已經無法維持她的界原展開,一股赤銅色的風暴正從界外吹回。
“你又不像人,我原來……”
米象突然抬頭笑了起來:
“你肯定很想聽下去吧,但是對不起,我是從不回憶的那一派。”
不好意思,我剛好是不喜歡聽別人講回憶的那一派,但是……
梁德點點頭道:
“那就不再見了,米總,祝你下班愉快。”
“不再見了,死禿子。”
她起身沖他揮揮手,化作一縷腥風。
所有的血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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