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么可能?電光石火之間,秦軻思考了許多,卻也只能聯想到路明那柄透明小劍,可路明的透明小劍雖在光芒下難以察覺,終究還是擁有自己的形體,并不是不能提防。
而這位仲夫子的本命物……
根本就像是無形的鬼魅一樣,無法捉摸。
但他以風視之術聽到的那一點點氣流波動不會錯,剛剛被刺出小口的地板更不會出錯。
盡管他并沒有感覺到森冷的殺意,可在他的直覺里鋒芒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并且只要他一旦停下腳步,那一抹鋒芒必定會立即穿透他的背心,鉆出他的胸膛,而他,也將成為一具夜色遮掩之下的可憐尸首。
此劍名為,含光。
不知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秦軻如今不斷地與當世不少頂尖人物有了接觸,可對于很多有關他們的事情仍是一無所知,自然也難知道這柄劍當年曾經被上古圣王佩過數年,隨后歷經近萬年的風沙,流傳到了仲夫子的手中。
其中一名曾經收藏過它的人這樣評價:“視不可見,運之不知其所觸,泯然無際,經物而物不覺。”
這根本就是一把連存在與否都讓人懷疑的劍,但當它真正亮出鋒芒,卻是這樣的可怕。
如果不是依靠著風視之術的聽力,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直覺,秦軻恐怕早已被這把無形之劍追上。
可即便他有所察覺又能如何?俗話說寶劍配英雄,而這樣一柄神劍在仲夫子這樣的大修行者手中,他要如何抵擋?
感覺到自己已經避無可避的的同時,秦軻咬了咬牙,毅然決然地停下腳步,猛一轉身,隨后抽出菩薩劍橫在了胸前。
“叮”一聲,明明沒看見那把劍的實體,秦軻卻已經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透過了菩薩劍的劍身,并且還在不斷地向前,仿佛是千鈞的大石想要壓扁他的胸口。
在這股力量下,秦軻整個人好像被鬼魅吊起來往后拖動著一般,腳底不斷地與地面摩擦,虎口崩裂流淌出殷紅的鮮血,剛硬無比的菩薩劍居然已經彎起了一個可怕的弧度,一直貼到他的胸口上。
等到雙腿終于重新站穩,秦軻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血,胸口氣血猶如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息。
秦軻暗自慶幸,想到自己如果不是得益于神龍精魄重塑了身軀,體魄早已堪比小宗師,怕是真的會死在這一擊之下。
但即使他現在沒死,眼下的境遇也十分糟糕。
而距離他數丈之外的仲夫子倒是顯出了幾分訝異,沒想到自己的一劍居然沒有將秦軻直接打垮。
他此次進盧府,為的只是達成目標,控制住那個人,因此并沒打算真的動手殺人,所以故意留了手,可那一劍上附著的力量,即便是小宗師境界接下來也得耗費大量氣血。
眼前這個青年看上去不過剛到弱冠之年,難不成已經有了小宗師的修為?就算不是,至少也該十分逼近那個境界了。
“后生可畏。”仲夫子微微笑了起來,既然住在盧越人的府邸之中,或許是盧家的后輩,看到墨家的將來會有這樣的人才,總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他這樣想著,對于秦軻白天的冒犯之舉,也不打算再追究了。
年輕人,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實數正常,想來只需好生教導,引入正途,日后必定能成為朝堂的棟梁之才。
站在仲夫子身旁的黑衣人同樣眼神驚訝,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隨后恭敬作揖道:“夫子,交給學生吧,今夜說不定您還得與那人交手,不該為這樣的小角色白白消耗精神。”
仲夫子看著不遠處拄著菩薩劍單膝跪地的秦軻,微微搖了搖頭,語氣和善道:“把這個少年帶過來吧,給他拿一顆‘神農丹’,別傷了氣血根基才好,我還想問他一些話……”
“學生明白。”黑衣人深深一禮,轉過身向著秦軻大步而去。
“咳咳咳咳……”秦軻跪在地上,只覺得胸口像是被開了一個大口子,冷風呼呼地朝肺里頭灌,又疼又緊,雖說不如當初自己剖開胸口的那一次嚴重,但中了這樣霸道的一劍,他依舊需要足夠長的時間重新調理氣血。
于是,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仲夫子身旁的黑衣人走到自己面前,甚至還向他微微拱了拱手。
“你還好吧?”他語氣帶著幾分溫和,跟他的那位老師一樣令人感覺如沐春風,可秦軻不敢有絲毫放松,反而只覺得背后森然,到底他們說的“那人”……是誰?
高長恭?
或許只能這樣解釋,畢竟想殺一個宗師境界的高手不容易,除非千軍萬馬消耗之,否則就只能用另外一個宗師高手與之對陣,而整個盧府里,值得仲夫子親身對抗的只有高長恭了。
但是秦軻依舊不明白仲夫子為什么要這么做,或者說,墨家為什么要這么做?
當然,他這種時候也懶得去想那么深,他只知道,那個總喜歡調笑他,戲弄他,但實際上卻十分關心他的高長恭,絕對不能死在這里。
“把這藥丸吃了吧,夫子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黑衣人從懷里掏出藥瓶,動作非常優雅地將一粒藥丸取出,遞到了秦軻的面前。
秦軻沉默了片刻,隨后雙唇輕輕顫動,回答了一句道:“好……”
他故意拖長了聲音。
就在黑衣人微微一怔的時間,他嘴里剩下的兩個字卻已經如箭矢一般迸了出來,插在地磚之中的菩薩劍也已亮成了一道月光!
“……個屁!”隨著秦軻吐出這兩個字,七進劍的第一進和風也脫手而出!
盡管只是第一進,卻是最快的一進,并且經過秦軻這么長時間的修行之后,這一劍的威力已然比從前強大許多。
如此近距離的一擊突襲,恐怕連公輸察那樣橫練軀體的武癡也得退避三舍!
黑衣人意料之中地露出了震驚的神色,似乎是沒預料到秦軻會突然出手,更沒想到他的這一劍會這般銳利和迅捷,仿佛一道流光,直指他的喉間。
危險!
黑衣人裸露在外的雙眼明亮好似星辰,他的眼底清楚地倒映出了菩薩劍的劍尖,從劍尖到他的喉嚨,已不足三寸。
三寸很短。
但秦軻注定不可能把菩薩劍再往前送哪怕一寸,因為在菩薩劍的劍尖面前,同樣升起了一截劍脊。
黑衣人的佩劍很厚,很直,甚至有些鈍重,就好像他結實的身子一般。
即便秦軻將和風一劍幾乎送到了頭,卻始終不能撼動黑衣人的半分。
“束手就擒吧……”黑衣人平靜地說道,眼神之中充滿了自信,在他看來,秦軻的修為的確算是年輕人之中的翹楚,可到底差了些火候。
即便進入小宗師境界又如何?一樣不可能是他的敵手。
秦軻唇邊泛起不易覺察的淺笑,他要的正是對方的這種自信。
自信和自負的差別,僅僅在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否會扭轉局勢。
秦軻忍受著胸口的疼痛,握著劍柄的同時,再度發力,劍招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形態。
第二進,朝露!
這一進他同樣用得純熟,好像緊密銜接著第一進,兩招幾乎交融于一體,再度推動起那離黑衣人喉頸不到三寸的劍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