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軻目瞪口呆地看著公輸察,心想這公輸雪可沒跟他提過,沒想到這公輸察竟然是真的武癡到了一定境界,為了練武,甚至不惜終生不娶。
他心里頓時生出幾分肅然起敬的心思,只是這其中也夾雜著幾分哭笑不得,至少換做是他,絕對不至于會為了練武做到這種地步,而且他也從來不覺得成親這事兒和武學境界有多大關系。
這最大的榜樣就是高長恭,雖然說他也沒成親吧,但他不成親自有不成親的原因,至少在秦軻看來,他是因為跟那個木蘭將軍舊情難了,而不是為了練所謂的“童子功”。
公輸察看出秦軻對此的不屑一顧,雖然臉上表情有差,但還是沒有再繼續追著說下去。
這么些年,他也早已經習慣了旁人古怪的眼光,公輸家最后也接受了他以過繼兒子的方式繼續傳承公輸家。
甚至在他覺得,那些不理解自己的人,其實都是些蠢貨草包……
“罷了。”公輸察看著秦軻,突然握住了刀,“我說過會來找你切磋,你的劍呢?”
秦軻聽到這話,頓時露出苦笑,這公輸察還真是一點也不客氣,倒是有那么點一諾千金的意思,只是他的這一諾,卻根本沒顧及過他的想法,實在霸道了一些。
“我還沒吃早飯。”秦軻微笑道。
“一會兒再吃。”公輸察握著刀走到了寬敞院子的一邊,與秦軻遙遙相對。
秦軻搖搖頭,道“我劍在屋子里。”
“現在去拿。”公輸察將刀扛在了肩膀上。
“非得現在就打?”秦軻終于服了公輸察的堅持,無奈道“也才過了一夜,你到底是在急什么?”
公輸察眼睛露出冷厲的光芒,道“我想再看看你昨天的那一招。那一招,很不錯,我從沒見過。”
原來是想來看看七進劍?秦軻恍然,終于明白了公輸察為什么這么著急,對于一個武癡來說,昨日朝露一劍,必然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只是,今天他只怕要失望了。秦軻低下頭,嘴角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
“那行吧。我去拿劍。”
秦軻脫鞋走上臺階,緩緩地上樓走進臥房,公輸雪仍然在熟睡,表情安詳如嬰兒,秦軻看著她這樣子,微微笑了笑,緩緩走到桌前,伸手拿起菩薩劍。
“怎么了?”背后傳來公輸雪的呢喃,顯然她還沒有完全醒來,只是因為秦軻的動靜有了一些反應,“出什么事兒了?”
秦軻提起菩薩劍轉身微笑道“沒什么,你四叔找我切磋,你繼續睡吧,沒什么大事。”
公輸雪“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原本的困意也少了不少,她吃吃地笑著“他這么急呀。”
“對啊。就這么急。”秦軻無奈地擺手,“你這個四叔,說雷厲風行都不夠,想一出是一出,大清早的就來找人切磋,也不想想別人也是要睡覺的。”
“他向來是那個性子。”公輸雪笑道,“不過也是因為你引起了他的興趣。這可是你自己惹的麻煩,昨天我本想拖時間讓大伯來解決這事兒,結果你卻要親自上陣去跟四叔打上一場,你要不是用出了那一劍,他也不至于這么上心不是?”
秦軻嘴角抽搐了一下“我現在已經后悔了。”但他看向門外,又搖搖頭,“不對,也不后悔,本來就是他先說到我父母的,我要是一點反應都沒有,還算個兒子么?”
公輸雪點了點頭“也不是壞事,還記得昨晚我跟你說的么?四叔既然是找你切磋,手下自然會克制不少,就算這次他會帶著刀,你也不用太擔心。”
秦軻輕嗯一聲,笑道“你繼續睡會兒吧。我跟小蝶說了,晌午前他不會打擾你的。”
公輸雪聽見秦軻這么說,心里又是一暖,臉上的笑意也更濃了“那……四叔就交給你了?”
“交給我吧。”秦軻歪頭一笑,向著臥房外走去。
“男子漢,拿把劍也婆婆媽媽的。”秦軻和公輸雪說了些話,自然拿劍就慢了一些,引起了公輸察的不悅,但看著秦軻手里已經握著菩薩劍,他也就滿意地點點頭。
右手握住刀柄,緩緩出鞘,闊刀的鋒芒反射著清晨的晨光,映亮了公輸察一雙如虎狼般的眼睛,他把刀鞘扔到一旁,看著秦軻,鄭重地道“我這把刀叫斬虎,十八歲那年,我父親把這刀送給我,一直到今天,我已經用它已經斬殺過五十四頭妖獸,老虎、黑熊更是數不勝數。能讓我拔刀,你當自豪。”
五十四頭妖獸?還老虎黑熊?你這是上山去打獵還是去清剿。秦軻心里暗暗地道。
這是戲言,他當然知道公輸察所說的成果,不可能是一天兩天就完成的事兒,不過他還是想在心里諷刺兩句。
“劍名菩薩。”秦軻輕聲道,“我沒殺過多少妖獸,不過據說這把劍原先的主人倒是用他殺過不少人。”
“菩薩?”公輸察眉頭微皺,似乎是在腦海中思索,但最終還是不得不放棄,他確實沒有聽說過這世上有什么高手用過一把名叫菩薩的劍。
“名字有些古怪。”他只能這么評價。
“你大概沒聽說過佛家。”秦軻微笑著道“墨家朝堂之上百家爭鳴,自然很少有廟宇。”
公輸察輕輕點了點頭“但這并不重要,不是么?拔劍吧,如果你現在還要在我面前玩昨天那一套把戲,只怕撐不過幾招。”
秦軻當然也知道他說得沒錯,所以也是點了點頭,伸手握住劍柄,菩薩劍如流水一般的劍鋒從劍鞘中吐出,從荊吳到今天,這把劍仍然是這般鋒利,沒有半點損傷。
隨后公輸察大步流星,握著手中的斬虎就沖了過來。
晨光逐漸升到最高的位置,遠方的云層皚皚,在藍天中漂浮猶如一條條大大小小的航船,叮當的碰撞聲音在院子里不斷地響起,間或伴隨著男人的呼喝。
然而一個時辰之后,院子里卻響起了公輸察惱怒的聲音“你怎么不用昨天的那一招!”
院子一角,喘著粗氣的秦軻彎著腰,一手用菩薩劍拄著地,一手則捂著自己有些干癟的肚子,翻了翻眼睛“那可是我的絕學,哪兒能天天跟耍猴一樣拿出來給人看?”
“那小子真那么說的?”公輸仁哈哈大笑起來,因為手臂的劇烈抖動,他筷子上夾著的醬瓜頓時落在了桌面上。
站在他身后的,是他送到公輸雪和秦軻身邊做事的小蝶,當然,也是她專門指派過去的耳目,這上午發生的事情,自然一點一滴地都通過小蝶的口述進了公輸仁的耳朵里。
“我這個四弟,平日里誰對他都沒轍。”公輸仁仍然笑著道,“結果這次倒是吃了癟,秦軻硬是不肯用出昨天那一劍,他估計也是憋了一肚子火,但偏偏昨天他已經承認秦軻夠格做我公輸家的人,既然是自己人,他的刀下總是會留些情面的。”
“是呢。”小蝶笑瞇瞇地道“我看四爺回去時的表情,感覺就是在肚子里塞了一爐子炭,雙眼都快噴出火來了。”
公輸仁一邊笑一邊嘆息著搖搖頭“四弟在武學上是足夠用心的,要不然也沒有這小宗師境界,但說到底他在其他方面太過淡漠,將來如果要讓他管家,實在有些難辦。”
小蝶趕緊低下頭,恭敬地站著,作為下人,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話都有資格插嘴的,尤其是這種管家大權有關的事情,她哪怕說錯一個字,都有可能要給自己惹來禍事。
公輸仁繼續夾了一片醬瓜,撲哧撲哧地在嘴里咀嚼著,又喝了口混了些藥材的粥,看似無意實則有意地問道“那么……昨天晚上他們倆同房了?”
“同房了。”小蝶點點頭,“確實是睡在一張床上。”
“就沒有點別的?”公輸仁又問,“比如?”
“不好說。”小蝶輕聲回答,“今天早晨小姐確實起得晚了一些,似乎有些疲倦,姑爺倒是起得早,但看起來睡得不是特別好。或許他們昨天晚上……”
“我知道了。”公輸仁點點頭,“張嬤嬤也說光靠眼睛看,只能看個大概,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表現,也不可能絕對準確。或許是她看走了眼……”
一旁的趙氏也贊同著笑道“我就說,雪這孩子,不會騙你。名節對她一個姑娘家是多重要的事,她就是再胡鬧,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名節來胡鬧。”
“婦人之見。”公輸仁瞥了趙氏一眼,“這世上,什么事情不可能?”
他看向小蝶,道“你繼續幫我看著,有什么異動,隨時來報我,明白么?”
小蝶恭敬地鞠躬“那是自然,小蝶聽老爺的話。”
“下去吧。別讓雪發現什么端倪。”公輸仁嘆息一聲,擺擺手,示意小蝶回去八月聽蟬閣,小蝶施了一禮,靜靜地退了下去。
(明日釣魚要早起,先一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