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銀夜和柯銀羽看著出租車外漆黑的夜幕,以及不斷累積的陰云,開始漸漸覺得不安起來。
銀夜對當年在那座公寓內執行血字的經歷,可以說是記憶猶新。記得他第一次執行血字的時候,就是這樣,天空莫名地被陰云覆蓋,然后哪怕在大白天也是宛如黑夜。
而身旁的妻子銀羽,則正在和遠在中國的李隱通話。
“我們在綠家里找到了一些便條紙,然后找到了北山神社的地址。可以確定的是,綠在失蹤前,和這個神社進行過聯系。我覺得,綠應該還沒有死,她畢竟是曾經在公寓中活了那么久,且在將近三百年歲月里一直沒有被魔王找到的傳奇級住戶。她應該不會那么簡單就死去。”
“嗯,我也那么想。”電話另一頭的李隱回答道:“結合彌真的一些變化,總感覺接下來會有大事發生。死去的彌天,恐怕在用某種方式警醒我們,即使離開了那座公寓,我們的夢魘也還是沒有結束。”
李隱雖然說著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話,但是在銀羽聽來,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沒有表露出任何懼意。這一點,讓銀羽由衷地發自內心地感到欽佩。不愧是當初地獄公寓的樓長,無數住戶內心的精神領袖。
“銀羽。把手機給銀夜。”
“好。”
隨后,銀夜接過了手機。
“銀夜,不要放棄希望。我們曾經戰勝過絕望本身,這一次,我們一定可以再一次超越絕望。曾經的悲劇,我絕不會讓其重演的。”
這話,從李隱的口中說出來,的確很有說服力。因為銀夜很清楚,李隱曾面對過怎樣可怕的絕望,而他又是怎么締造出奇跡,以一介凡胎血肉之身,戰勝并封印了公寓中的魔王。而銀夜也知道李隱所說的“悲劇”是什么,那恐怕是他這一生永遠無法忘卻的傷痛烙印。
“說起來……聯系不上深雨啊。”李隱略微有些遺憾地說:“離開公寓后的她,始終很痛苦,所以和我們選擇斷絕了聯系。”
提及深雨,銀夜依舊記得,和她分別的時候,她的表情。雖然成功死里逃生,但她的精神痛苦絲毫沒有減少。她所愛的人,死在了公寓的血字指示中,而最重要的是,她認為自己曾經犯下過不可饒恕的罪孽,不值得和他們一起獲得幸福。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呢?
董邪和董凝跟隨在緋村花火身后,眼前的一扇拉門被開啟,透過眼前的一道繪制著恐怖惡鬼形象的浮世繪的屏風,他們看到了屏風后有一個人影。
“母親。”緋村花火恭敬地低頭:“我把之前預約的二位委托人帶來了。”
董邪看著屏風后的人影,那人影輕輕說道:“二位,請坐吧。”
屏風后的那女子,說的居然是一口頗為流利的中文。這一點,讓董邪相當意外。
“我去為二位烹茶。”
董邪和董凝很不習慣地在這榻榻米房間盤膝坐下,感覺實在是有些不自在。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這,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找到驅逐那個極有可能一直跟隨在他身后的背后靈的方法。
“花火,你留下吧。”女子又用日語說道:“留在這觀看一番,你也可以學習學習,將來好輔佐景凰小姐。”
“是,母親。”
緋村花火緩緩坐下。
董邪此時開始緊張起來。
“看你們很焦急的樣子,我就不做一些多余的寒暄了。就直接……開門見山吧。你們來這里的目的是希望我為你們除靈吧?”
董邪迅速點點頭。
“是的!”
“那么,你們多心了。你們并沒有被任何靈類糾纏。”
這一句話,卻是讓董邪和董凝都愣住了。
沒……有?
董邪立即從身上取出手機,點開當初他截圖的朋友圈照片,說道:“嗯,您能不能看看這張照片?”
緋村花火從董邪身上拿過手機,然后走到屏風后,交給她的母親。
隨后,是一陣沉默。
良久后,屏風后傳來了一個聲音。
“你真的……很不幸。”
這句話一出,董邪的心頓時一沉!
“那……”
“不過你放心好了。‘它’沒有繼續糾纏在你身上。我以我作為北山神社臨時女巫的榮譽和生命發誓。”
日本人和中國人很大的不同是,對他們而言榮辱是非常要緊的,甚至高于生命,所以歷史上日本人往往因為榮譽掃地而切腹自盡。更何況,撒這樣的謊言,對方完全無利可圖,相反如果沒有惡靈在董邪身后她故意撒謊說有,那還合理一些。
“我們兩個,都沒有這樣的問題吧?或者那個惡靈是否只是現在不跟在我身后……”
“你目前可以放心,不會出現你說的情況。”
“那……你剛才說我很不幸……”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董邪忽然隱隱意識到,莫非這位巫女可以看出自己是公寓住戶?
“能不能請你告訴我,所謂的不幸是什么?”
董邪很是焦急,他想知道真相。
屏風后的女子卻回答道:“這我可不知道。我擅長的是除靈,不是占卜。”
“可以了,二位。”緋村花火則是在一旁說道:“母親大人那么說,你們就可以先放心了。”
董凝連忙說道:“但是所謂的不幸不解釋一下的話……”
“可以了。”然而,緋村花火卻說道:“母親不會再說更多的話了。”
董邪和董凝雖然很不甘,但很顯然,話題無法繼續進行下去了。這是在人家的地界,觸怒對方,對他們沒有好處。
至少可以確定那個惡靈沒有繼續糾纏著他們,這也就足夠了。
二人就這樣被緋村花火送了出去,接著,屏風后,走出了一個梳著發髻,穿著一身藍紫色和服的中年女人。女人雖然年紀看起來已經有四十多歲,但是風韻猶存,看得出年輕的時候絕對是個美人。
許久后,緋村花火回來了。
“母親。”
“學習到什么了嗎?”
“我還是,不太明白。你為什么不對他們解釋得更清楚一點呢?”
“花火,你知道為什么人類在疾病惡化的時候,憎恨的往往不是疾病,而是為其治療的醫生嗎?”
緋村花火聽到這句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道理是相同的。人們總是覺得,我們就和醫生一樣,理應是無所不能的。沒有治療好,就是我們無能。有些注定改變不了的事情,我何必告訴他們?那樣一來,你覺得將來他們是會感激我,還是憎恨我,認為我詛咒了他們呢?”
緋村花火似乎有些明悟了。
“我從來不會對我應付不了的狀況去除靈。那樣除了招致怨恨,沒有更多。不必說太多,也不必什么都不說,掌握住這個尺度就足夠了。”
緋村花火回頭看了一眼,說道:“他們……將來會怎么樣?”
“那個男人,絲毫沒有發現……他遭受到了怎樣的詛咒。”
“那張照片上的……究竟是什么?”
面對緋村花火的這個問題,她的母親,緋村迦羅微微抬起手,撫弄了一下自己的劉海,說道:“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此時,她看向了那面屏風。
這屏風上的浮世繪,正是《地獄變》。
“花火,這個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加殘酷。”
說到“殘酷”這個詞的時候,她加重了語氣。
花火第一次看到母親露出這樣的表情。她不禁在想,究竟那張照片上的惡靈,是怎樣恐怖的存在啊?
而這時候,董邪和董凝剛走出這座房屋,就看到不遠處的北山景龍走來。
因為之前視頻聊天過,董邪一眼就認出了他來。
剛要打招呼,忽然董邪看到在他身后又走出了一個女子來。
那女子長得相當漂亮,此時緩緩來到了董邪和董凝面前。
“你就是黑色鬼火吧?”女子抬起手,對董邪說道:“我叫蒲深雨,我一直……都想和你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