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耐瑟監督組的成員名單。”
格涅烏斯早有準備，馬上拿出一份材料遞過來，并說道：“我已經派出信使通知每位成員，監督組后天在荷宮正式成立，到時候會有一個簡單的掛牌儀式，每個人都會到齊。耐瑟長老團也準備好了賬本，我們有十五天時間審查，如果沒有問題就把結果上報給至高議會。”
雷恩點了點頭，仔細翻閱名單。
不出所料，那幾位沒有學生、高塔和浮空城的圣魂巫師放棄這項權利，也沒有派出自己的代表，所以名單上包括自己在內，只有七個人。
加上作為組長的執政官，整個監督組的成員是八個。
格涅烏斯很細心的收集了另外六個成員的資料。
雷恩看到了幾個熟人。
萬靈巫師安德洛，他是銀星公爵最得意的學生，可能沒有之一。幾年前突襲瑪卓斯的時候，安德洛是十五級萬靈巫師，召喚一大群魚人軍團給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從瑪卓斯回來后不久，安德洛就晉升到十六級，成為傳奇高階巫師。
薩布拉院長派出了西德尼里克曼，他是布魯沃茨學院的老師，十九級暗魔師，實力僅次于院長，也是布魯沃茨第二個有機會晉升圣魂的傳奇巫師。
雷恩在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披著長發的陰冷面孔。
他在巫師交流賽期間跟西德尼見過幾次。
西德尼給人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不茍言笑，永遠總是一身寬松的黑色長袍，似乎黑袍底下藏著許多見不得人的東西。他像是黑巫師，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氣息，讓學院的學生們十分懼怕，私底下給他取了一個“毒蛇”的外號。
學院的其他老師也不敢跟西德尼多接觸，但薩布拉院長非常信任西德尼，任命他為副院長，給予極高的禮遇。
靈魂之眼觀察過西德尼。
這位聲名狼藉的暗魔師其實有著一顆赤誠之心，對學生極為愛護，只是不擅表達讓人產生誤解，外冷內熱，絕對是一位值得結交的好人。
西德尼在煉金術上的成就極高，獲得帝國煉金協會的賢者頭銜。
這比煉金大師更高一級，整個帝國的煉金賢者不足二十位，只有為煉金術做出足夠高的貢獻才有資格授予。
風暴女王派出是她的一個學生，名字叫做“阿拉曼瑟”。雷恩聽說過這位十九級奧術師，據說阿拉曼瑟的魔法天賦極其驚人，甚至能與紅石公爵媲美。在自己出現以前，阿拉曼瑟就是這一代年輕巫師中的最強者。
阿拉曼瑟今年四十歲出頭，已經在沖擊圣魂巫師。
這樣的曠世奇才，風暴女王自然非常愛惜，給予一切修煉資源，有求必應，從來不讓阿拉曼瑟外出冒險，小心翼翼的呵護著，而且呵護到了床上。
雷恩心里奇怪，風暴女王竟然舍得自己心愛的學生兼姘頭出來了？
安德洛、西德尼和阿拉曼瑟。
這三個人的立場不用擔心，他們都是自己的鐵桿盟友。
他們的老師或院長都屬于摩都派，老師肯定叮囑過了，絕不會讓他們亂來，都要聽從自己的意愿。
如此一來自己有監督組內就有四票了。
執政官格涅烏斯也是自己人，即使他不能表現得太明顯，但只立場稍微偏一點，就能控制監督組。
雷恩又看了一眼名單。
紅石公爵派來的人不陌生，他的學生傳奇靈能者溫斯洛，最早在銀星學院里有過一面之緣，去年也晉升到傳奇高階了。康杰拉德大賢者也派出了另一位煉金賢者凱蘭娜，一位十八級的女性元素使。
這兩位的立場不用說是一致的，站在對立面，但已經不重要了。
監督組都是我的人，你們拿什么跟我斗？
雷恩冷笑一聲。
他看著名單上的最后一個人，問道：“執政官閣下，這位‘歐提路克’大師你熟悉嗎？”
歐提路克是蒂姆凱南大師的代表，他跟管理法蘭尼斯浮空城的“八葉”組織的其他成員一樣，也是一位鼎鼎大名的傳奇巫師，發明過許多“力場”和“法球”系列的法術，并用自己的名字命名。
歐提路克是十九級奧術師，多年來沖擊圣魂巫師，還沒有成功。
不過，雷恩問的不是歐提路克的實力名望，而是對方的立場。信奉平衡派理念的巫師都是一群墻頭草，喜歡反復橫跳，哪怕歐提路克這一票不影響大局，也要防他一手。
格涅烏斯是蒂姆凱南大師推舉上位的，所以對法蘭尼斯浮空城的情況較為了解。
他斟酌了幾秒鐘，說道：“歐提路克跟八葉的其他人不太一樣，他很熱衷于政治。公爵大人也很信任歐提路克，把法蘭尼斯的日常管理權交給他，一直也做得很好。”
熱衷政治，這就不是好消息了。
一般這樣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習慣用手中的權力為自己換取利益。
雷恩皺了下眉頭，又問：“他會跟我們保持一致立場嗎？”
“我不能肯定。”格涅烏斯搖了搖頭，“根據公爵大人的平衡理論，萬物在于平衡，為了保持這個平衡可以隨時改變自己的行為，實際就是沒有立場，公爵大人也不會強制要求歐提路克做什么承諾，讓他隨機應變。”
雷恩忍不住罵道：“一群攪屎棍。”
旁邊幾位內閣大臣的臉色都很古怪，隱約也有幾分嫌棄。
他們跟法蘭尼斯的人打過交道，帝國議會里有一批議員是蒂姆凱南大師的附庸，一個個信奉平衡理論。這些人經常在很多事情上搗亂，今天倒向這邊，明天又倒向對方，有時候一天能變好幾次立場，讓人頭疼又惡心。
攪屎棍是非常貼切的比喻。
格涅烏斯也憋著笑意，雷恩可以光明正大的罵法蘭尼斯巫師，他們可沒這個膽量，平時只能在心里過把癮。
而且他想坐穩執政官寶座，離不開法蘭尼斯的支持。
“雷恩議長，”格涅烏斯笑道：“歐提路克是什么立場其實無關緊要，監督組有我們五個人，他沒有折騰的空間。”頓了一下，又道：“據我了解，歐提路克野心不小，可能對執政官之位也有想法，雷恩你要注意了。”
沒等雷恩回應，就有人驚訝了。
內政大臣安布爾赫德出聲道：“他是傳奇巔峰巫師，有機會晉升圣魂，怎么也來趟這混水？”
在他眼里，執政官這個位置是比不上圣魂巫師的。
實際上，帝國絕大多數人都是同樣的看法，執政官十年一屆，最多當四屆，而至高議會的圣魂巫師是終身制，大權在握，地位超然，還不用管理俗務，比當執政官要好太多了。
幕僚長杜伯斯坦也難得的點頭，贊同安布拉的觀點。
但其他人卻是不以為然。
“赫德男爵還是太年輕了。”財政大臣艾希蕾輕笑一聲，“圣魂巫師如果想突破就能成功，帝國現在也不會只有十二位圣魂巫師了。歐提路克大師確實有機會晉升圣魂，但以他的年齡，其實已經不可能了。”
人類的靈魂到一定的年齡階段就會開始衰減，傳奇超凡者也是如此，只是把這個階段推遲到四百歲左右。
超過四百歲，靈魂蛻變的難度就越來越大，也更加危險。
不是完全沒有機會了，只是四百歲以后隨著年齡的增大，成功的可能性越來越低。
剛剛晉升圣魂巫師的薩布拉院長，年齡只有三百多歲。
老年的傳奇巫師也許實力不減，甚至經過漫長歲月研究魔法，實力越來越強，但晉升圣魂的概率會斷崖式下滑。
眾所周知，歐提路克已經八百多歲了，即使用了一些延壽方法，最多不超過兩百年就會壽終正寢。
這是傳奇以上的超凡者才知道的內情。
安布爾的天賦平平，只是中階術士，幕僚長杜伯斯坦也好不到哪去，五十多歲才到高階游俠。兩人都沒有機會晉升傳奇，圣魂對他們來說遙不可及，對突破圣階的難度沒有切身的體會，甚至沒什么概念。
在場其他人都是傳奇強者，不用說也明白。
艾希蕾只說安布爾年輕，已經很委婉了，其實就是指他的實力低微，不懂得傳奇強者才知道的事情。
安布爾面色有些窘迫：“多謝女士解惑。”
杜伯斯坦暗自慶幸沒有開口發問，要不然尷尬的就自己了，同時也對安布爾的遭遇幸災樂禍。
雷恩的目光不動聲色掃過兩人，把話題轉回來，“歐提路克大師競爭執政官之位，他想在帝國史上留下自己的痕跡？”
“應該是。”格涅烏斯笑了笑，“他在魔法上已經沒有希望得到更高的成就了，所以準備轉投政壇。”
雷恩臉色慎重的點下頭。
歐提路克借著這次監督組成員的身份，在諾斯瑞爾亮相，給未來的競選鋪路，這正好跟自己的計劃撞上了。
以他的名望和人脈，絕對是自己最強勁的競爭對手。
格涅烏斯這位在任執政官本來是自己很大的優勢，可是蒂姆凱南大師肯定也會全力支持歐提路克，給格涅烏斯施加壓力。以格涅烏斯的為人，他必然會兩不相幫或左右逢源。
這等于抹消了在任執政官的助力，難度大增。
“難搞啊！”
雷恩暗嘆一聲。
所幸格涅烏斯這個任期還有五年，加上下一個十年任期，自己還有十五年時間做準備，不急于一時。
格涅烏斯等人猜到雷恩的心思，都是沉默不語。
露臺上陷入一陣安靜。
“雷恩，”格涅烏斯打破沉默，問道：“關于耐瑟監督組的賬目審查，你目前有什么想法？”
至高議會的決議，監督工作由執政官主導，但他現在指望安西沃道斯支持自己連任，所以一切唯雷恩馬首是瞻。
“既然是查賬，當然就要查他們有沒有造做假賬啊。”雷恩理所當然的回道。
眾人面面相覷。
聽雷恩的意思，竟然真要查耐瑟浮空城的假賬。
這要是換在一個月前，大家都會認為雷恩是瘋子，現在奧古勒維大師失蹤，耐瑟就淪落到這個地步了，實在難以想象。
至于耐瑟有沒有做假賬，不用問，肯定有。
耐瑟有兩千多個巫師，浮空城中常駐人口超過二十萬，每個流動的資金數以百萬計，甚至上千萬金盾，不知有多少人在其中牟利，想找出幾個問題簡直太容易了。
格涅烏斯思索了一會兒，“如果查出假賬，然后呢？”
“以此為理由發難，駁回他們的賬目，限時整改，查清金盾的流向。如果還是有問題，直接剝奪耐瑟長老團對浮空城的管理權。”雷恩早有計劃，不假思索的說道。
除了格涅烏斯以外，其他人都是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跟整座耐瑟浮空城的巫師為敵啊！
兩千多個耐瑟巫師，全部是諸位耐瑟長老的學生、學生的學生，甚至學生的學生的學生，一代代的傳承下來。
剝奪長老團的權利，耐瑟巫師絕不會同意。
“雷恩，這會不會太激進了？”格涅烏斯常年在諾斯瑞爾，很清楚耐瑟巫師是一群多么傲慢的人。
耐瑟巫師實際上是帝都的統治階級，雷恩的做法會引發強烈的反對。
“怕什么？”
雷恩一臉淡定，“難道耐瑟巫師還敢暴力反抗？沒有圣魂巫師坐鎮，他們就是任人揉捏的脆皮。何況我們有至高議會的支持，就算他們的人數翻倍，也翻不起什么風浪。”
格涅烏斯露出苦笑。
幾位內閣大臣也被雷恩的膽大妄為嚇到了，他們很想說，你實力強悍，號稱圣魂以下第一人，還殺過耐瑟長老，當然不怕，可是我們怕啊！
雷恩猜到他們的想法，安撫道：“當然，我也不是有意跟耐瑟巫師過不去。查賬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我真正的目的是讓耐瑟長老團明白，投靠紅石公爵沒有出路。”
提到紅石公爵，他冷笑了一聲。
然后繼續說道：“我也不是要控制耐瑟，只要他們跟紅石公爵保持距離，獨立自主就行了。”
格涅烏斯皺起眉頭，沉思道：“以耐瑟長老和紅石公爵的淵源，讓他們切割關系，恐怕很難做到。”
他的幾個心腹也是這么想的。
雷恩卻是胸有成竹，“耐瑟長老團也不是鐵板一塊，我們要做的是拉攏一部分、打壓一部分、分化一部分。幾輪過后，肯定有人愿意跟我們合作。至于怎么分辨耐瑟長老的立場，交給我就行了。”
眾人都是眼睛微亮。
雷恩這句話說出了政治斗爭的精髓，頓時都不敢因為雷恩的年齡而小看他，默默記在心里。
艾希蕾眼波流轉，滿臉佩服道：“伯爵大人是有備而來。”
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年齡還不到自己的零頭，就敢對鎮壓帝國千年的耐瑟浮空城下手，幾句話決定兩千多個巫師的命運，如此意氣風采前所未見，令她驚嘆的同時，也深深的著迷了，內心抵制不住的蕩漾。
靈魂之眼看到艾希蕾的心意正在慢慢變綠。
雷恩裝作不知，點頭道：“這是自然。”
格涅烏斯終于放心下來，雷恩不是那種憑著實力魯莽行事的年輕人，于是起身道：“我明白了，到時候會配合你行事。”
商議完畢，雷恩便提出告辭。
格涅烏斯和幾個心腹把雷恩送到樓下，看著他登上馬車，在極限戰士的護衛下駛出荷宮。
直到馬車看不見了，格涅烏斯才回頭嘆道：“你們見識到了吧？這才是真正的英雄人物。”
五人都是齊齊點頭，心思各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