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時賈環在趙姨娘的攙扶下已經邁過了門檻,隨后身體好像有千萬條鎖鏈鎖著,慢慢騰騰、別別扭扭的蹲下身子,一邊做勢要行禮,一邊說道:“孫兒,練武練得身體發酸,來的晚了,望……”
出身武勛世家,練武的癥狀賈母雖然沒親身體驗過,但也是聽說過的,而且看賈環這個樣子,別扭的這么自然,就知道賈環是用過一番苦功的,因此還沒等賈環說完,賈母就頓了頓手中的紅棗木雕蝠拐杖,金釧步搖肥下巴亂顫這說道:“乖孫兒,快快起來……你既練功,身體不適,這早晚就不要來了。”
王夫人以前看著賈環就覺得糟心,看護賈環在她房里讀書,只是為了名聲不得已而已,現在這幅樣子在去她房間,豈不是還要侍候他!而且賈母都發話了!
因此王夫人也急忙說道:“為娘那里你也不要去了,好好練武吧!”
雖然把一切盡在意料之中,但賈環聽了還是全身一松,但他面上卻不露神色,躬身回道:“多謝老祖宗、母親垂愛,孫兒告退。”
“好好,快下去歇著吧!荷花你撿些好吃的給環哥兒送過去。”
大家族的規矩,王夫人既然在這兒,趙姨娘應該在這兒侍候著的,此時她心疼賈環,正想向王夫人請示把賈環扶回去,而聽了賈母的話,他立刻喜滋滋的對著小吉祥招了招手:“你先把環哥兒扶回去。”
“孩兒告退。”
賈環再次說了聲,在小吉祥的攙扶下轉身而去。
而小吉祥和小鵲一樣,只不過十余歲,才到賈環的肩頭,根本沒什么力氣,兩人加在一起更加歪歪斜斜了。
“好孩子!”
想著賈環幾不成行還不忘來請安,看著賈環的背影,賈母再次贊了句,但隨即她微微一愣,隨即問道:“環哥兒身邊沒大丫頭嗎?這個樣子了,還自己來?”
“回老祖宗,有兩個,但都粗笨不懂事,所以最近我把小鵲打發了過去,咦,小鵲這丫頭,怎么沒陪著環哥兒過來?”
再次被賜食,也再次感覺到了榮耀,趙姨娘薄薄的嘴唇顫抖著,眉飛色舞,王夫人見此,一張臉立刻撂了下來。賈母平時是不注意賈環的,所以也不注意賈環身邊的這些事,她沒想到賈環身邊連個像樣的丫鬟都沒有,臉上兒頓時也寒了寒。
賈環前腳才到屋里,趙姨娘后腳就跟了過來:“環哥兒,你看看我跟你帶什么來了,你看看,龍澤鮑魚、研制鵝脯、雞髓菌、蝦丸魚皮,這都是你愛吃的,哦,這蝦丸魚皮你不喜歡吃,回頭我給你老子爹吃去,我說環哥兒,哄老祖宗高興是對的,但沒必要這么拼命,知道嗎……”
跳躍的燭花之下,趙姨娘眉飛色舞,臉上的喜慶之色仿佛要飛出來,賈環卻以掌拂額,這些東西他喜歡吃是不假,但別人也喜歡吃呀,這都弄來了,這得多討人厭呀!
“哎……”
對這愚蠢的愛,賈環心胸翻滾,最后在心里嘆息了一聲。
而這時趙姨娘繼續說道:“你老子爹應該來了,你自己慢慢吃,我去侍候著,不然又要發脾氣了。”說完顛著小腳,端著蝦丸魚皮,一陣風似得掀簾而去。
“小鵲,來一塊吃吧!”
“啊!三爺,奴婢……”
“讓你吃你就吃!”
趙姨娘回到他的兩間小屋時,賈政早已坐在了炕上,見趙姨娘回來立刻問道:“你這是上哪里去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賈政為人方正古板,一抹黑須更添威嚴,但趙姨娘卻恍然沒覺,信手把蝦丸魚皮往炕上的小方桌上一放,隨后一邊上炕,一邊喜滋滋的說道:“老祖宗賞給環哥兒的,他不喜歡吃這個,你喜歡吃,我就給你拿來了。”說著趙姨娘拿起了酒壺,給賈政斟酒。
趙姨娘和賈政青梅竹馬,所以并不太在乎賈政的臉色。其實和王夫人相比,賈政和趙姨娘更像是夫妻,平時賈政也多休息于趙姨娘處,這也是趙姨娘平時敢吵鬧、挑戰王夫人的原因,也是王夫人一直念念不忘打壓趙姨娘的原因。
“哦,母親賞賜那孽障?”賈政伸向酒杯的手停在了空中,抬頭看向了趙姨娘。
“是的,環哥兒今天說要學武,老祖宗高興極了,早上就賞賜了龍澤鮑魚,這晚上看環哥兒用功……”
“他用功?!這孽障只是不想讀書而已,回頭你對那孽障說讀書不可落下,這孽障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賈政冷冷的打斷了趙姨娘的話,端起酒杯一引而下,憑借以往對賈環的了解,他可不相信賈環回去練什么武!但賈母喜歡,他為人孝順,就沒法反對!而且雖然在榮寧二府的上層中他是最重視讀書的,不過對比寶玉,他知道賈環在讀書上天分不足,要在讀書上出頭還得靠寶玉,他也把重心放在了賈寶玉身上,所以才會隨意的囑咐趙姨娘,讓她傳話賈環不可把讀書落下。
“老爺,環哥兒一屋子的書。”趙姨娘一邊倒著酒。
“一屋子的書就是讀書!”
賈政被趙姨娘蠢的笑了,叨了塊鵝脯,往嘴里一扔,繼續說道:“那孽障前一陣子一定是悶得無聊了才看書,我倒希望他一直躺在床上。”……
“老爺,我看環哥兒也不是讀書的料,他以后怎么辦,你可得想想法子。”
燈花跳躍,竹炭的清香裊裊,趙姨娘和賈政隨心所以的談著,室內溫煦如春。
而與此同時賈母的三間小屋里,繁鬧完畢,賈母把王夫人留了下來,揮退幾個小丫頭后,賈母對王夫人說道:“庶子是給敲打,但要有度,不可使其寒心,且現在寶玉只有一個庶弟,寶玉長大了,以后做事總要有人幫襯著,用自己人總比外人可靠,環哥兒現在也大了,長些心思了,你也莫要像以往那樣對他了。他現在身邊沒個像樣的丫頭也不行,我跟前的晴雯和珍珠(襲人)也大了,兩個模樣也標志,我尋思著放在寶玉和環哥兒房里,你看這兩個哪個放在寶玉房里合適。”
王夫人這才明白賈母對賈環好還是為了寶玉,也就是說寶玉在她心里的地位一點都沒變!現在在挑揀丫頭上還是寶玉為先!
當然她也明白這也是賈母賜食賈環的真正原因,練武不練武,傳揚家風倒在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