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文子博話音剛落,楚文淵立刻站起來說道:“天有日月星,人間春夏秋冬,各按其時,各司其事,天之道也,過則亂序,適得其反。”當然說完楚文淵扭頭想著賈環微微一笑,而衛若蘭也立即附和道:“正是如此,文淵兄言之有理。”
其實衛若蘭比楚文淵還氣惱。當然也不僅僅是他氣惱,四王八公一系的可以說都氣惱——賈環此舉雖然仁善,但無形中卻讓四王八公一系相形見絀!也很是無形中得罪四王八公眾人的舉動,這也是天泰帝說賈環此舉有意思的原因之一。
而對于楚文淵這句話,限于出身與知識層面,文子博是很贊同的!對著楚文淵含笑點了點頭,然后文子博轉頭對賈環說道:“不同,你以為如何?”
其實他最想聽的是賈環對以上兩句話的理解。
而分階層施‘仁’的做法。來自于后世,賈環本能的不贊同,但也不想鋒芒畢露,貿然沖擊封建社會的秩序,可也不想屈從楚文淵的觀點,若如此他何來‘不同’,與他名聲有礙!因此斟酌了一下,因此賈環委婉的說道:“天下人天下仁,仁者如水。”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天下人的‘仁’是一樣的,不分上下,另外更顯示了賈環胸中的格局——天下布仁!
文子博沒想到賈環居然會這么說,相比之下,他的心胸居然小了!當然,隨即他就感覺賈環這句話有些不對,好像混淆了層次。
而楚文淵也是心思機敏之輩,略微一思索,便又站起來說道:“不同兄這話在下不敢茍同,天子之仁,澤被蒼生。士子之人,造化黎民,商家之仁,繩頭蒜皮而,農工何能布仁!”
賈環說的是仁心的本質,楚文淵說的卻很是仁心可以布施的大小,這在邏輯上是內涵與外延的區別,但賈環想著也不能再和他們講一講邏輯學,于是再次強調道:“士農工商雖身份不同,但仁心無二。”
而文子博雖然沒學過邏輯學,但他國學高深,隱約能明白賈環所說與楚文淵所說的不同,也隱約感覺到賈環話里‘天下人一致’的思想,這個想法讓他悚然一驚……
因此賈環剛說完,文子博便捋著胡須鄭重的問道:“不同,士農工商,天下誰重?”
賈環一呆,沒想到文子博這么快就找到問題他和楚文淵辯論的重心了!天下人人平等這樣的答案他可是不敢說出來的,他估計在這個時代,只要是說出去,肯定會被打死無疑,但文子博的話又不能不回答,不回答恐怕真會留下嘩眾取寵的名聲,因此想了想賈環決定轉移爭論的焦點——這個問題實在太敏感!
輕輕咳嗽了一聲,賈環答道:“回山長,士農工商誰重,不知為何,不知為何學生有時偶爾覺得應該是以‘工’最重。”
這時眾生員都眼睛一眨不眨的瞧著賈環、文子博、楚文淵他們,認真聽著他們三人的辯論,當然由于這個問題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疇,他們都他只是聽了個皮毛,不明覺厲。
不過賈環這個觀點他們卻很是聽懂了,而士農工商分層的觀念早已在他們心中根深蒂固,至于‘工’,雖然排在商人之前,但在他們心里卻是排在最后一位的,原因很明白,士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農為天下根本,商人有錢,至于工,手藝世代相傳,卻連科舉的機會都沒有,那自然是最低了,因此當賈環說出‘工’最為重要的事情時,眾人都是微微一愣,然后都想笑,但這等場合,大家有都是讀過書的人,大笑是無禮的,因此都強忍著,但嘴角還是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而衛若蘭聽此卻禁不住諷刺道:“此蠻夷之論也!”史上蒙古人重視工匠,衛若蘭這么說也有道理!眾生員聽此再次微笑。
而文子博也是愕然一愣,但他已經能感覺出賈環所思確實與眾不懂,知道賈環這話雖然謙遜,但也一定不是無的放矢,于是在一愣之后,問道:“不同為何由此想法?”
見焦點成功的從等級層次轉移到孰輕孰重上,偷換概念成功,賈環心里也笑了,但面子上還是恭恭敬敬的說道:“我想請問山長,制紙制筆是‘工’所為不?”
“是!哦……”
恍然之前,文子博明白了賈環的意思,這制作紙筆都是工匠所為,那么如果沒有紙筆,圣人之言是否能傳,火這說圣人之言能否廣為流傳,而圣人之言如果不能廣為流傳,那可否能有士之一層……還有農者,從刀耕火種,到直犁,曲犁,這里面有‘工’的功勞,如果沒用工,僅憑到更火種,何以養活天下人!
文子博越想越覺得賈環的話越對,而越覺得賈環的話對,就覺得以前所信奉的層級秩序不對,世界觀慢慢改變之下,文子博先是思索,然后臉色慢慢變白。
而眾生員也是,能上青云書院的沒有一個智力差的,在賈環說完話之后,反應快的很快想到了和文子博同樣的問題,不過由于這些人年輕,世界觀還沒形成,大多出現的是深思之色,而反應慢的也逐漸反映了過來……
這一堂課講者無心,聽者亦也無心……
中午時分,留下一片議論與深思,賈環乘上了馬車,歸途中一場急雨驟然而來,電閃雷鳴中賈環的心也云翻云涌——來年書院這等偏僻之處都知道他所為了,現在可以收網了!
而到了榮國府賈環立刻傳來了林之孝,要他傳話出去,榮國府要裁人,理由賈家已經由公降爵,用人太多,不和規制!
這等事關各人飯碗的事情,而且一直到老的金飯碗的事情,林之孝雖然嘴笨,但也而不敢怠慢,急忙傳了出去……
榮國府的仆役大多數都是買來的,都是有奴籍的,所謂的制裁人就是在拉給人伢子賣了!而此時此刻他們敢肯定下一家一定不如榮國府好——給養老的主家他們還沒他聽說過,而且在這里還有銀子可撈!因此這個消息對榮國府的大多數仆役來講簡直是一場噩夢,一場災難,一場又急又冷的冷雨……然后他們都想法子求門子、告奶奶,要留下來。
探春是在一個多時辰之后聽到這個消息的,當時她正和惜春、迎春在寶釵屋子里玩耍,當然這是薛寶釵邀請的,聽入畫傳來這個消息后,她急忙起身往賈環的院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