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賈環現在已經非常清楚,這張狗皮膏藥是揭不下來了,不僅僅是賈母,還有王夫人、薛姨媽、薛寶釵,甚至是趙姨娘。
頭上的虱子多了,再多一個也無妨,賈環躬身回道:“臣弟自當盡力而為!”
聽到賈環這樣的回答,元春才輕輕松了口氣,展顏笑道:“三弟年紀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人家,府里去給提親了沒?”
“回娘娘,老祖宗已許了臣與寶釵姐的婚事。”
元春對薛寶釵是極為贊賞的,聞言鳳眸不禁一亮,笑道:“原來是她,她倒是個好姑娘家,恭喜三弟,可定了日子?”
“尚未……”
隨后元春開始家長里短起來……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一個小太監來傳話:天泰帝賜宴御花園。
聽到傳訊,賈環起身告辭,元春送出宮來,女子畢竟是水做的,元春又是小女人,臨行之際,不免戚戚,以袖掩面道:“三弟,此一去不知何時能相見也!”
按照《紅樓夢》里的結局,元春的結局是在宮斗中被人用弓弦勒死,而這一別也真可能是永決,想到元春這樣一個小女子,偏偏又處在權術斗爭的最中心……賈環心里不禁一震,然后一邊拱手,一邊緩緩的隱晦的說道:“宮中多事,還望娘娘小心……有事可與戴總管說。”
說罷賈環拱手而別,而元春身在深宮自然曉得皇宮里的明刀暗箭,看著賈環離去的背影,一時涕目……
而當賈環跟隨小太監來到后花園時,花壇錦簇之中,已經擺了幾十章桌子,文武高官以及新晉進士俱在,為示恩寵,新晉進士的宴桌,排在了左前方靠近天泰帝龍案的地方,而進士的前三方狀元、榜眼、探花更是坐在了左側最前面,身邊更有文子博等高級文官作陪。
賈環第六名,只做得了第二排酒桌,但被招進入內宮的卻只有他一個,因此賈環甫一來到桌前,圍在桌邊的新進晉士以及左右臨桌都紛紛向他祝賀,這讓身為探花的楚文淵羨慕不已,也讓第五名的左攀龍羨慕不已!
當然前排人中也并非所有人都來向賈環祝賀,比如張越就在前面穩坐如山,臉色更是凝重如鐵,
俄而天泰帝到來,眾人接禮節三呼萬歲之后,宮女穿插如蝶,山珍海味如流水般被端了上來……
皇上賜宴這等思寵一般人一輩子也不會有,而眾進士也都是個個苦讀多年,如今終于修成正果,前途可期,也都是一身輕松,天泰帝又在上面頻頻舉杯,而后百官中又有有意交好的也來相功,多種因素交織之下,場面很快觥籌交錯……
而因為利益上的關系來找賈環喝酒的猶多,有工部尚書吳德茂,禮部尚書梅知孚,神威將年俞霸,鄉內候錢關,河內候趙如之,忠禮王、忠悌王……
而實際上賈環一直覺的自己活的像個烏龜,沉重的不要不要的,如今雖然還有一道坎沒過,但以科舉升官,算是終于進入士林的行列,以后信王再想動賈家,也就是動他,就要顧慮天下士子悠悠眾口,算是多么一層保護殼,因此他的心情也放松了許多,往日他又喜飲,不知不覺間放開了酒量……
而天下英豪入門對于歷代皇帝都是一件好事,而盛情招待又可收取天下士子之心,因此這對進士的賜宴歷來隆重,酒過中巡,按固定程序,天泰帝在飲盡一杯之后,喝道:“上歌舞。”
隨后歌女、樂工魚貫而入……絲竹管弦響起,美人蹁躚,惹得眾人目眩……
而按照其中的程序,歌舞中間定會有人獻詞,一般是首輔,或者尚書,或者京極殿、文華殿大學士提議,說著有酒不可無詞,新人應有新詞,請皇上讓他們一展才華之類的話,然后讓眾進士獻詞,自己也獻上一首,然后諂詞濤濤,皇上大樂。再然后就是跳魁星舞。
但是今天賈環在這兒,也就是說賈環的詩論在那兒,眾人都覺的沒有可以流傳千古的佳句,即使寫出來,也不過如糞土,自現丑于大庭之下,所以新晉進士誰也不開口邀寵。
至于文子博、張越等大學士早己人老成精,深知這時請新晉進士寫詩寫詞就是請他們出丑,這種糊涂事,他們誰也不會干,因此獻詩獻詞這個固定節目眼看要黃。
而天泰帝對這些固定曲目卻是看膩了,也聽膩了,作為帝皇他自然沒有其它人那樣的顧忌,幾番歌舞罷,他把手一揮,戴權立刻會意,尖著嗓子長叫了一聲:“停。”
聞言,絲竹管弦之聲頓停,歌女列隊而下,而后天泰帝醉熏熏的說道:“諸位愛卿,而等胸中皆有詩書,可有新詞新曲與朕聽?”
眾人聞言,一片沉默,臉上訕訕……而楚文淵身在其中自然明白眾人不敢做詩的原因,而他又是心胸狹隘之人,以前在明月樓詩會上,偷雞不成,反而虧了他的名聲,成全了賈環的名聲,同時對天泰帝剛才對賈環的恩寵又極為嫉妒,而賈環雖有詩名,但他不相信賈環有這么多妙手——畢竟賈環自己曾說過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也說過并無迅捷之才,又看著賈環微醺的樣子……
“不如讓這小子出出丑!我就不相信他還能再做出流傳千古的佳句來……這正好化解當前的尷尬,既能籠絡人心,或許還能得皇上寵幸……”
楚文淵越想把賈環推到臺前的念頭越濃,最后在一片寂靜聲里,楚文淵越眾而出道:“回皇上臣也有新詞,但賈不同曾言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臣自覺所寫之詞不夠妙手,不足以流傳千古,不敢獻丑,但賈兄卻深得詩詞之妙,這么長時間了,想來定有佳句……”
說到這里,楚文淵側身向賈環拱身抱拳,行了個禮,說道:“佳句共賞兮,望不同兄莫要敝帚自珍。”
楚文淵彬彬有禮,言詞和婉,實際上句句如刀,首先他前面的話肯定了賈環的‘有’而后又用后面的話堵死了賈環后退的路。然后靜靜的等待著賈環出丑!
當然這一切是建立在賈環‘無’的基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