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和楚白之間嗎?”
李策之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他知曉,父親問的是什么。
“發乎情,止乎禮。”
兩年了!
生個娃都該老死了。
怎么還發乎情止乎禮呢?
李朝歌一愣,這小丫頭片子怎么也和李荊棘一樣不開竅呢。
當年他遇上孩子他娘,跟陳清淺那可是天雷勾動地火,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他連推了好幾門媒人說親,直接把陳清淺抱回家了。
可這果決的性子,怎么就沒遺傳到女兒和老二身上呢。
“楚白對茹兒態度怎么樣?”
李朝歌眉頭微蹙,想著會不會是楚白這小子不識貨,瞧不上自家水靈靈的大白菜。
“楚白,貌似很喜歡小妹。”
李策之想了想,認真道。
在李家做門客,楚白依然不改那副冰塊臉。
不管是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愛答不理的模樣。
唯獨見了李茹,態度明顯不同。
這兩年的時間,李策之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來。
“難道是茹兒不喜歡楚白?”
李朝歌更納悶了:“策之,根據你的觀察,茹兒心意到底如何?”
“根據我的觀察,小妹應當是對楚白有好感的。”
李策之笑道:“早在半年前,小妹便單獨贈了楚白一塊玉。”
女子送玉,尤其是待字閨中,未曾婚配的女子,贈男子美玉,可帶著些定情信物的味道。
“然后呢?”
李朝歌聽到這話,倒是迫切想知道后面的進展。
“然后,楚白收了贈禮,又回了禮。”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小妹又繡了鴛鴦,送給楚白,楚白也坦然接受,又回了禮。”
李朝歌:“”
“你可別告訴我,他們互生情愫,卻每次你來我往,單純送禮?”
李策之聞言,只能苦笑起來:“爹,還真是這樣。”
“這半年加起來,小妹和楚白互贈禮物十余次,可相處起來,實在是發乎情,止乎禮。”
升級關系啊。
牽手啊。
擁抱啊。
造娃啊!
李朝歌聽到這事辦的,不由扶額長嘆。
女兒終歸是被家里保護的太好。
從小便有李朝歌寵著。
李朝歌離世后,還有兩個兄長呵護。
雖說李荊棘嘴不饒人,卻待妹妹極好,從不讓她吃半點委屈。
這般環境下長大,李茹只怕是對男女之事過于羞怯了。
“這楚白.....怎么也和茹兒一般,不為所動呢?”
李朝歌嘴里喃喃著,有些不解。
雖說水靈靈的小白菜要被豬拱了,當爹的,心頭難免有幾分悵然和不舍。
但女兒大了,早晚得嫁人。
楚白算是良配,而且李茹是李家的女兒,自然不會外嫁,屆時可招楚白為婿。
所以兩人互有情愫,李朝歌是樂成其見的。
可偏偏,進度怎么這么慢。
茹兒畢竟是個女兒家,羞怯些也就罷了。
楚白這年近三十的人了,殺人如麻,過盡千帆,怎么也不知曉主動些?
你還回什么禮啊,干脆借著由頭,教茹兒些武道手段,自然是能有肢體接觸,進一步發展了。
可偏偏,這個看似冷漠,話不多的冷血殺手,像個鐵憨憨一樣,只知道傻愣愣的回禮。
李朝歌想著,不由生出一個念頭。
楚白難道也對男女之事懵懂無知?
每天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風里來雨里去,殺手的脾氣和秉性,和普通人不同。
對于男女之事的態度,也大都分為兩類。
一類,便是縱情縱欲,反正是有今朝沒明日的活計,每一天都當最后一天來過,放浪形骸。
另一類,則是獨來獨往,從不留情,也從不與人接觸,宛如死士一般,毫無感情可言。
當然,前者居多,后者極為稀少。
楚白從小被養在閻王樓,當做人間兵器培養,估計是有著后者的性子,才能拖了半年依然在傻愣愣的回禮物。
老板娘和小跑堂,這段姻緣線,估計還有得繞。
“罷了,罷了。”
李朝歌幽幽一嘆:“他們兩個進展慢,你們得給他們創造關系才行,可不能繼續拖下去了。”
他還想多來幾個孫兒呢。
雖然現在李家族人眾多,肅字輩的嬰孩更是生了五十多個。
但人有三六九等分,李朝歌心中,自然也有親疏遠近之別。
血脈嫡親,終歸和這些旁支族人不一樣。
“是,兒子知曉了。”
李策之點了點頭,開口認錯。
“行了,讓族人散了吧。
前往黑龍潭將軍冢的事情,得等我來決斷。”
李朝歌決定去看看老二那邊情況如何,再做考量。
“還有,通知你娘,你媳婦,你妹妹,帶著我的小孫兒一起,準備菜肴。
等我接觸完荊棘那邊,咱們好好吃一頓家宴。”
李朝歌一睡便是兩年。
這兩年,他倒還好,怕是這一家子人,都對他思念的緊。
尤其是陳清淺,本就孤寡,真是委屈她了。
現在還有許多氣運值未曾使用,李朝歌打算奢侈一把,屆時用氣運值,凝聚肉身,用正常人的姿態,和家人聚聚。
屆時......也和老婆聚聚,談談天,說說地,過過老夫老妻的生活。
自從他死后化作鬼,可一次都沒有過了。
“好,我這便去安排。”
李策之點了點頭,表示一切都會搞定。
交代完,李朝歌這才借助者嫡親血脈的聯系,以神念探查到李荊棘那邊的情況。
明州,修羅崖。
圣堂之內。
墨青語依舊是那一身惹眼紅衣。
兩年過去了,墨青語冷如冰霜的氣質,依舊未見,好似一塊雪山,沒人能暖化。
原本還略顯稚嫩的模樣,經過這兩年的出落,已是越發風姿絕世。
過了這個年,她就二十二了。
這兩年,墨青語又殺了不少人,又沾了不少血。
但.....她第一次,開始幫助人了。
便如李荊棘所說的,行俠仗義。
不為任何好處,僅僅是能獲得幫助他人,自己心中的滿足感,便出手幫扶。
這是此前冷酷嗜殺的女魔頭,從未有過的體驗。
自從相識李荊棘后,這兩年墨青語宛如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這江湖,倒能如此快意。
李荊棘的闖入,宛如一束彩虹,照進了墨青語黑白色調的世界,增添了一抹亮色。
想到這個人的面龐,墨青語笑了。
她笑的很開心,很俏皮,宛如一個鄰家女子。
可很快,這份笑容凝固。
她微微嘆了一口氣。
這個男人,如今卻已經殘廢了。
想著,墨青語叫來手下,端上一碗姜湯,向圣堂之外的竹屋走去。
修羅崖,竹林掩映的小竹屋側畔,擺著一張藤椅。
藤椅之上,躺著一個少年郎。
這少年郎,相貌平平無奇。
約莫二十上下的年紀。
他躺的姿勢很怪異,雙手雙腳癱軟的,宛如沒了骨頭一般。
此人,正是在明州江湖闖蕩多年的李荊棘。
縱橫江湖多年,四處行俠仗義,終于,他被打成了半身不遂。
“唉,真是無趣。”
李荊棘躺在藤椅上,用僅能移動的腦袋,吃力的挪了挪。
這竹林靜謐,綠竹如織,頗有青蔥氣息,是個心曠神怡的環境。
可若是連續看上三個月,再好看的環境,也得看膩歪了。
李荊棘便在這里躺了三個月。
每天,需墨青語替他熬煮藥湯,運功治療,方才能保住一條命。
對于如今的遭遇,李荊棘并沒有太過怨天尤人。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相比于那些死在江湖最底層,無人知曉的老江湖們,李荊棘感覺自己也算是轟轟烈烈,做了不少大事。
江湖兒郎江湖死。
死得其所。
君不見多少幻想著仗劍江湖的少年,只能混跡于市井之間。
李荊棘認為若是死得其所,倒也不可惜。
況且,他還沒死。
還能用眼睛看著這綠景,還能用鼻子呼吸這天地氤氳的清氣。
能繼續活著,已是相當不易。
只可惜,拖累了她。
想起心中那女人,李荊棘罕見的露出一抹愧色,幽幽一嘆。
“爹啊,你倒是救救孩子啊。”
實在無聊了,李荊棘嘴里發出一道近乎囈語的聲音。
若是爹還在,估計可以治好自己吧。
可惜.....爹已經煙消云散了。
盡管對于這個事實認知無比清楚,李荊棘心中總還存著一絲幻想。
若是,爹某日重新出現了呢,沒準自己能治好。
屆時能跑能跳,還能繼續持劍堅守本心。
再如何闊達,面對如今半身不遂的慘狀,李荊棘還是會有些希冀的。
忽然,他聽到聲音后腳步聲傳來。
將腦袋挪到側方,李荊棘看見了來人。
是墨青語,她手中端著一碗姜湯,挽著青絲,緩緩走來。
她走到李荊棘面前,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給他喂姜湯。
李荊棘也沒有說話,靜靜喝湯。
兩人極有默契,顯然這種場景已經出現了無數回。
待到姜湯見底,墨青語將石碗放在一旁,用素手摸了摸李荊棘的身子。
“還是沒有好轉。
在這么下去,你會死。”
“若實在沒辦法,我會把你送回李家,讓你先見家人。”
李荊棘聽到這話,激烈的搖了搖頭:“我不要讓他們看到我這幅模樣。”
不管是小妹,大哥,若見到他這種模樣,必然會心疼死。
尤其是......娘親,若得知自己此事的狀況......李荊棘的自尊心極強,寧愿躲在陰溝里默默舔傷口,也不愿回去讓家人瞧見他的模樣。
墨青語的語氣忽然有些委屈:“我不想你死,但我救不了你。”
“怎么辦,我要怎么辦才能讓你繼續活下去?”
墨青語說著,柳眉挑起一絲極罕見的哀傷。
“治不好就死了算逑。”
李荊棘見狀,倒是自顧自的笑了起來:“該死都是命,闖江湖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會有這種下場。”
但即便如此,李荊棘仍不后悔出來,不后悔浪跡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