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軍前腳全伙進入云地,高俅后腳就引十節度來攻打水泊梁山。
這次,欲報仇雪恨和立功心切的高俅,下了血本,不僅帶來了十節度,還帶來了兩個人——劉夢龍和牛邦喜。
金陵建康府有一支水軍,為頭統制官喚做劉夢龍。
據說,劉夢龍初生之時,其母夢見一條黑龍飛入腹中。
等劉夢龍長大,善識水性,曾在西川峽江討賊有功,升做軍官都統制,統領一萬五千水軍,棹船五百只。
高俅特意將劉夢龍和這支水軍連同所轄船只全部調來。
高俅又差步軍校尉牛邦喜,沿江上下并一應河道內搜找船只,然后都帶到濟州,以備攻打水泊梁山時使用。
另外,高俅手下還有一對有萬夫不當之勇的猛將,一個喚做黨世英,一個喚做黨世雄。
此二人是弟兄,都做到了統制官,高俅命他二人在禁軍中篩選出來一萬五千人。
共計,高俅此次一共帶了十三萬人馬來攻打水泊梁山。
然而——
高俅雖然準備的很充分,可還是被阮小二仗著水泊天險阻擋在了水泊外一月有余。
原來,梁山兵曹將山景隆、諸能、胡俊、劉黑虎、祖虬、聞人世崇、成貴、翟源、喬正、謝福等水中好手全都調給了阮小二,有這些水中好手協助阮小二守衛梁山泊,高俅怎么越雷池一步?
王煥見此向高俅進言:“張相公手下奇人異士甚多,不如教他一同攻打這梁山泊?”
高俅本不想讓張叔夜搶自己的功勞,因此才沒讓張叔夜同他一塊圍剿水泊梁山,如今見這水泊梁山并非他所想的能一戰既下,不得已只能分些功勞給張叔夜。
這一日,阮小二帶了兩個人、并三四百人馬來見吳璘。
一見面,阮小二就對吳璘道:“二郎,我又與你帶來了兩條好漢。”
阮小二是李衍起家時的兄弟,又是水軍中屬一屬二的大將,其兩個兄弟,一個統領半島海軍,一個是李衍身邊第一親衛,吳璘哪敢托大?
吳璘立即迎上前道:“能讓二叔親自引薦,必是頂天立地的好漢。”
阮小二笑道:“二郎還是這般會說話,來來,我來與你引薦這兩位好漢。”
言畢,阮小二就一指他身邊的兩個漢子,道:“他二人是紫蓋山的火萬城、王良兩位頭領,俱是武藝高強。”
吳璘聽言向二人看去,發現此二人都是少年英雄,火萬城狀貌魁梧,王良骨格勁秀,使的軍器都是金錢豹尾熟鐵點鋼方天畫戟,端的威風凜凜。
吳璘道:“在咱們水泊梁山被宋軍圍剿之際,二位還能來投,必是至情至性的好漢,我想大都督定不會虧待你們。”
火萬城道:“早我等便想來投大都督,奈何那時大都督已受了招安,而我二人與那些昏君奷臣誓不兩立,才沒有來投,如今大都督為朝廷、為漢人收復燕云故地,那些昏君奷臣卻派大軍來攻打大都督的老家,想來大都督不可能再與那些昏君奷臣是一家,這才來投。”
火萬城和王良原先是元陽谷的頭目,元陽谷的兩位首領千丈坑許平升和冰山韓同音招惹了張叔夜手下大將顏樹德,所以導致寨破人亡,火萬城和王良趁亂逃走。
那一役,火萬城和王良的家眷盡沒于官軍,以至于二人恨官軍入骨,所以跟朝廷誓不兩立。
后來,火萬城和王良占據了紫蓋山落草,一二年間聚集了四五百志同道合之人。
最近聽聞朝廷派大軍來攻打李衍的老家,想到李衍不可能再跟朝廷茍且,火萬城和王良便舉寨來投。
吳璘道:“趙宋君臣不顧道義,趁大都督率大軍北上替他們收復漢人故土之際,派十三萬大軍來攻打咱們水泊梁山欲掘大都督之根,實在卑鄙無恥,大都督又怎能再跟這些小人共處一殿?”
王良道:“將軍可是擔心這十三萬大軍?”
吳璘道:“說不擔心,那是騙你二人,畢竟敵眾我寡……不過,你二人放心,吳某絕非貪生怕死之輩,定會同這些小人死戰到底,以盡忠義!”
火萬城道:“將軍休要悲觀,雖然敵眾我寡,但也并非沒有勝敵之計。”
雖然心中覺得火萬城的話狂妄,但吳璘卻絲毫都沒有表露出來,而是態度很誠懇的請教道:“不知火兄有何破敵良策?”
火萬城道:“我等有一位軍師同來,他是一位異人,乃大西洋歐羅巴國人氏,名喚白瓦爾罕,是彼國巧師唎啞呢唎之子,專能打造戰攻器械,他能制造一種戰車,可稱無敵,據他說來,此車可以橫行天下,我們這次來投,就帶來了二十輛,白軍師在后面押著,馬上就到。”
正說話間,就見幾只大船從遠處駛來,這些大船上還有一二十輛怪車。
這些怪車各個都是,一丈四尺闊,二丈四尺深,三丈高矮,三輪,八馬,一轅,中分三層,上一層大銃,中一層強弩,下一層長矛利鉤,車后還有四個翻山輪。
吳璘等人看著驚奇!
不久,大船就靠岸停下,然后從打頭的船上下來一人。
此人,中等身材,粉紅色面皮,深目高鼻,碧睛黃發,戴一頂桶子樣淺邊帽,身披一領大紅小呢一口鐘,不像人來似像鬼。
火萬城和王良為吳璘介紹完白瓦爾罕,李衍特意派給吳璘的軍師祖士遠就道:“時才聽了火、王兩位好漢說起先生的戰車,又匆匆一瞥先生的戰車,小生斗膽猜一猜,此戰車莫不是呂公車稍做改造?不是小生多嘴,若是在邊庭之外沙漠地上千里平坦的所在交兵對陣,用那呂公車最為勝算,如今卻在內地,山林映掩,七高八低的路途,即有平原亦不過十數里開闊,此等處亦用呂公車,豈非大器小用?”
白瓦爾罕道:“老先生只知你那中華呂公車利害,卻不知那呂公車雖好,卻如何及得我這戰車?我這戰車,喚做色厄爾吐溪,用你們漢字翻譯過來就是‘奔雷’二字。那呂公車四輪六馬,四根車轅,馬在前,車在后,轉折最笨,四平八穩的所在地方才好馳騁,況且馬既在前,最易受傷,一馬傷損,全車無用,遇著小小坑塹便跌倒了,再也扶不起。怎比我這奔雷車,卻是車在前,馬在后,平坦處馬駕車,險難處車帶馬。三輪八馬,只用一根車轅,妙處只在那小輪上,轉折最靈。車下有板,輪邊有尖腳,那怕八尺闊的壕溝、五尺高的拒馬,都阻他不得。轂后又拖兩扇鐵篦,防敵兵撒鐵蒺藜搠馬腳,遇著鐵蓖便掃了開去。若是收兵回時,將馬頭帶轉,仍可馬前車后,倒退而回。弓弩銃矢仍向著外面,敵人不能追逼。隨地扎營,便將車來作圍垣,人馬都歇在里面,車內便是帳房,勝如銅墻鐵壁。只有高山不能上,雜樹林內不能進去,余外都去得。那呂公車如何及得?”
說罷,白瓦爾罕便教手下人將奔雷車駕一輛過來,給吳璘和祖士遠等人看。
不多時,輪鳴轂響,白瓦樂罕手下的人便駕了一輛奔雷車過來。
吳璘和祖士遠等人看之,只見:
那戰車正面刻作一巨獸頭面,油漆畫成五彩顏色,兩只巴斗大小眼睛直通車內的上一層,便當作兩個炮眼。
巨口開張,中一層軍士俱在口內,弩箭能從那口內噴射而出。
下一層便是巨獸頦下,六枝長矛、四把撓鉤當作須髯,里面鉤矛壯士俱披鐵甲。
車的周圍俱用生牛皮、蘑菇大釘釘牢,里面墊著人發,頭發里層又鋪綿紙,所以槍箭弩炮萬不能傷。
車后一轅四衡,駕著八匹馬。
車上又有小小一座西洋樓在獸額上,里面立得一個人,執著一面令旗,為全軍耳目。
白瓦爾罕又教人將那車打開,請吳璘和祖士遠等人看里面的機括。
下一層鉤矛,中一層勁弩,是不必說,惟有那上一層的兩座連銃甚是利害。
白瓦爾罕講解道:“那銃名喚‘落匣連珠銃’,上面一只銅戽子,容得本銃四十出火藥、四十出鉛子。但將銅戽內火藥、鉛子加足,又將下面銃門火藥點著,那銅戽中的火藥、鉛子自能落匣溜入銃管向外轟打,不煩人裝灌便銃聲絡繹不絕,直待四十銃發完了方止。若四十銃不足用,只顧將火藥、鉛子加入銅戽,哪怕千百聲,陸續發出不斷。更防銃管熱炸,銃下各備大小壺一把,頻頻澆灌。那銃能射一千余步遠近,都從巨獸眼眶中發出。車后又有四個翻山輪,激那石子飛出去。石子大小不等,小者飛得遠,大者飛得近,也有數百步可發。”
吳璘和祖士遠等人聽完、看完,無不被震撼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這奔雷車,每輛共用三十人:六人在上層用銃,八人在中層使弩,十人在下層用鉤矛,五人在車后步行駕馬,一個人在西洋樓內掌令旗。
軍士不須艱苦習練,只要懂配合,便會使用。
若能做到進退有序,那車發動了,分明是陸地狴犴,有轟雷掣電之威,倒海排山之勢。
吳璘和祖士遠等人對這奔雷車了解得越多,就越覺得這奔雷車巧奪天工,威武不凡。
火萬城和王良看在眼里,樂在心里,有這等進身之資,他們的前途哪能限量?
果然!
跟火萬城和王良預料得一樣,吳璘、祖士遠等人在震驚過后,立即為他們準備酒筵,并請白瓦爾罕坐在首位,輪杯換盞,開懷暢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祖士遠開始探白瓦爾罕的底,“我家大都督何其幸也,竟能得先生這樣的大才,不知先生離貴國幾年了?”
白瓦爾罕道:“我雖是西洋人,實是中國出世。我祖上原是淵渠國人,因到歐羅巴國貿易,流寓大西洋。近因國王與中國交好,生意往來,我爹娘也到中國,居于廣州的澳門,方生下了我。我爹名唎啞呢唎,是西洋國非常有名的巧師,五年前已去世了。我盡學得我爹的本事,廣南人所盡知,后來廣南制置司將我貢于官家,為官家做些精巧的玩物。我是中國生長,所以中國禮儀、言語、風俗都省得。官家愛我手藝,卻怎奈東京達官貴人太多索要得太過利害,又不與我足夠的助手,我供應不迭,又有人進讒言,說我所做的小玩意無用又無趣,沉迷其中玩物喪志,官家便將我發回廣南編管,一路受盡差官的腌臢氣。恰好從大庾嶺經過,遇火、王二兄來劫,殺死差官取我上山。我與火大哥在廣南時便廝熟,又見回去不得,就在他那里落了草。不料官軍追捕得緊,不能容留,火、王二兄因此棄了山寨,與我同投東京元陽谷。到彼未久,又被鄉勇所破,不得安生,今日幸得上了梁山泊,投了大都督,終于可以安定下來。我只是個粗漢,兵法韜略卻都不曉,只會造些攻戰器械罷了。我還有沉螺舟之法,水戰最利,將來我做了與大都督應用。”
眾人都贊白瓦爾罕大才,唯有祖士遠沉默不語。
吳璘見之,道:“軍師在想甚么?”
祖士遠道:“我在想,怎么破這奔雷車。”
祖士遠隨后搖搖頭,又道:“此車果是妙絕,我竟然絲毫破它之法都想不到,此車再以兵家奇計駕馭,真可以橫行天下也,只是……二十輛未免太少了,怕是沒有三五百輛,難以改變咱們與宋軍之間的優弱關系。”
白瓦爾罕道:“此車便是我自己也想不到破解之法,至于數量太少,我亦是沒有辦法,這二十輛還是我與三十個徒弟用了近兩年時間才造出來的,而且其所費甚多,火、王二兄多年的積蓄盡在這二十輛戰車之上。”
吳璘問:“若是給你們配一些能工巧匠,并給你們充足的物資,能不能在一二個月內趕制出三二百輛?”
白瓦爾罕道:“只要有熟練鐵、木、石、紙、漆等匠各五七百,再備以充足的物資,我定在兩個月內再造它三二百輛。”
想了一下,白瓦爾罕又道:“這戰車雖然造得,便是車內鉤矛、弓弩也都容易,只有那兩座連珠銃非比等閑,卻得熟匠細做,略帶粗糙,便不合用,那怕匠人再多,兩個月內也造不出三二百座。”
吳璘道:“無妨,可以用連弩代替,再輔以馬步軍,照樣能跟宋軍一決勝負。”
二合一大章,今天就這一章了。
嗯……想了想,還是解釋幾句。
這奔雷軍從功能上看,很像是坦克,只不過它的動力是牲畜,這一點是沒法比擬真實的坦克的。
但這奔雷車也可以說是俞萬春對裝甲車的一種合理想象了。
這是《蕩寇志》最優秀的地方,也是俞萬春比施耐庵和許貫忠唯一強的地方,當然這也跟他們所處的時期不同有很大的關系。
在是否將奔雷車和沉螺舟拿出來這個問題上,我其實想了很久。
最后我還是決定將它們拿出來。
畢竟主角是后世的人,勢必得造一些先進的武器,因為眼界在那。
而這奔雷車雖然看著像坦克,但它實際上是根據周朝姜子牙發明的呂公車改造的,其實也不算過。
至于奔雷車上裝配的“落匣連珠銃”的特征就很明顯了,這描述就是機關槍。
宋朝其實已經有比較火槍了,還有噴火器(我前面寫過)。
而宋金對峙時期,火器發展的其實很快,出現了不少厲害火器,到了一百多年后的元朝,火器發展的就更快了。
所以,我覺得火槍出現,也并不為奇。
當然,機關槍要過一點,所以我給它多設置點障礙(讓它非常難制造),進而別讓它顯得太過夸張。
最后,小小的劇透一點,我現在讓白瓦爾罕和奔雷車蹬上舞臺,是有重要目的的。
好了,就說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