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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盛情款待

  烏歇和高慶裔很快就又乘坐小船跨海到達登州。

  登州知府王師中趕緊快馬加鞭將此事報告給了趙佶。

  其實,這幾天,趙佶也正與王黼商量,是不是遣使去金國一趟,通報大宋已出兵北上之事。

  宋國這是一棵紅心兩手準備。

  一方面,宋國準備憑自己的實力收復燕京。

  另一方面,宋國也想好了,萬一憑自己的實力收復不了燕京,那么就請女真人幫忙。

  王黼分析:“金國能主動遣使前來,這首先說明他們對海上之盟還是相當重視的。”,然后建議道:“咱們應該盛情款待金使,讓其看到我大宋的誠意。”

  趙佶聽了王黼的建議,賞賜給烏歇和高慶裔等金使大量金帛,趙佶甚至將自己飲用的茗茶和保養玉體的調膏也賞賜給了他們許多。

  隨后,烏歇和高慶裔委婉表示出他們此行的目的——歲幣。

  趙佶對他特意叫回來接待金使的趙良嗣說:“女真要尋求女真的利益,大宋當然也要尋求大宋的利益。目前,契丹已經支離破碎,其滅亡已是大勢所趨,如果我們能趁機將五代以來被契丹奪去的漢唐之地全都收復回來,那可就是蓋世之功。你要明確告知金使,我朝承諾之歲幣必定給付,一分不少,而我朝所想要收復的故土,也該全部劃入大宋版圖。”

  趙良嗣一聽趙佶還想要平灤營三州,頓感壓力巨大。

  要知道,因為趙佶那份御筆手札作繭自縛將收復土地的范圍限制在“燕京并所管州城”之內,金人一直堅持按照這份御筆手札劃定的范圍來交換歲幣,而要想打破這個范圍,將平、營、灤地區一并收復,如果沒有軍事介入,單純依靠口舌談判來完成,那恐怕非常困難。

  還好——

  現在,北伐軍已出發北上。

  趙良嗣希望宋軍能迅速取得幾場大的勝利,展示一下大宋之軍威,這樣他與金人談判時,也很有底氣。

  烏歇和高慶裔攜帶著趙佶賞賜的金銀、茶葉和調膏等御用物品,回到他們下榻的班荊館,心情很激動,久久不能平靜,尤其是烏歇,他笑呵呵地對招待他們的趙良嗣和檀棹說:“貴朝皇帝真是圣明,出手也大方,真是令人愛戴。”

  高慶裔則敏銳的察覺到了宋國的軟弱,進而得寸進尺道:“我們是大金國皇帝派遣的正式使者,不能總住在這郊外的驛館之中吧?從前,契丹使者每次來訪,你們都安排在都亭驛,為什么對我們大金如此輕視?”

  趙良嗣一聽高慶裔計較驛館,便連忙解釋說:“高副使千萬不要誤會,我們絕無輕視之意。只因為現在我們兩國往來之儀尚未正式確定,所以才如此安排。將來一旦確定,立即按照禮儀約定之規格辦理。其實,兩個驛館條件差不多。當年,剛跟契丹修好之時,也是這樣辦的。”

  北宋宣和年間,宋國對外交往很活躍,來大宋的各國使節很多,也很頻繁。

  在接待方面,宋國大體上是實行一國一館的制度。

  譬如:

  遼國的使者,都安排在都亭驛接待。

  西夏使者,一般在都亭西驛或來遠驛。

  高麗使者,在外城的同文館。

  南番、交州、西番、大食、龜茲等使者,都在懷遠驛接待。

  而吐蕃、黨項等使節,則在禮賓院接待。

  上次金使來訪,安排在同文館,對外宣稱他們是高麗使者——截止到目前為止,宋朝與女真人的交往一直都處于秘密狀態。

  高慶裔拿出一卷文件,說:“這是契丹例卷,你看看,當年契丹使臣,是安排在班荊館嗎?他們全部安排在都亭驛。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安排的,你又何必扯謊呢?”

  趙良嗣大致翻閱了一下,說:“這些例卷記載的不很完整,可能是中間有疏忽,并不是我扯謊。要不然這樣,我現在就去請示一下王相公,看看能否讓你們搬進都亭驛?”

  高慶裔一聽這話,臉色頓時和悅起來。

  趙良嗣馬上將此事向王黼作了匯報,王黼沉吟半晌,不敢擅自做主,便帶趙良嗣去崇政殿稟報趙佶,請趙佶定奪。

  趙佶想了想,說:“遼使早已斷絕,都亭驛也已閑置了許久。遼國即將滅亡,今后也不可能再有遼使來訪。金代替遼,已成必然。從今往后,金國使者,一律安排在都亭驛。對他們所提之要求,要盡量滿足,要盛情接待。另外,對于燕地的范圍,你們與金使重新劃定了沒有?”

  趙良嗣回答說:“臣向他們提出過多次,可他們說,對于土地計議之事,他們沒獲得皇帝授權,不敢多言,需要大宋派回使去金國,與金國皇帝商議。”

  趙佶說:“那天他們對朕說,奉大金國皇帝派遣,來此計議舊漢地之事,怎么忽然又改口呢?看來,女真人的確很狡猾,你們要小心提防。”

  趙良嗣與宗翰、宗望和希尹等女真將領有過交往,對此體會頗深,他很有感觸地說:“官家說的對,女真人生長于苦寒窮困之僻壤,生性豪爽而又狡詐,的確需要小心應對。”

  隨后,趙良嗣來到班荊館通知高慶裔:“官家特批,你們現在就可以搬進都亭驛了。”

  烏歇與高慶裔聽罷,很興奮,特別是高慶裔,他把這看成是一場外交戰的勝利,他覺得自己為大金國贏得了一個大國地位。

  都亭驛坐落在御街前邊的鬧市區,正對著一家規模較大的經營珠寶玉石的店鋪,街兩側還有許多小鋪面,賣紙賣畫,賣四季水果等等。

  御街寬約二百余步,街中心是御道,普通人馬不得在御道上行走,可以在街兩側行走。

  御道中間砌有兩條御溝,流水清澈,栽種著蓮荷,岸邊則生長著桃、李、梨、杏等果樹,春臨大地之時,雜花相間,一眼望去,滿目絢爛如繡。

  趙良嗣每天領著烏歇和高慶裔等金使,在京城中四處參觀瀏覽。

  趙良嗣還帶他們登上明堂眺望御街街景。

  明堂前面的廣場是東京城中心,是東京最繁華之處。

  只見,皇宮大殿,巍峨高聳;青樓畫閣,珠簾綺戶;雕車競賽,寶馬爭馳;金翠耀目,羅裙飄香。

  烏歇與高慶裔等金使站在明堂上看得眼花繚亂,目瞪口呆。

  他們還參觀了龍德宮、蕃衍宅以及離宮艮岳等皇家建筑園林。

  龍德宮是在端王府的基礎上擴建而成的一座宮殿,亭臺樓閣臨江而建,風光很秀麗。

  蕃衍宅是皇子們居住的宅邸,坐落在景龍門外,距離龍德宮很近,是政和年間由童貫主持建造的。

  那時,趙佶的兒子們漸漸長大,“宜就外居”,于是,“擇景龍門外地,辟以建諸邸”。

  當時,由于鄆王趙楷最受寵愛,所以他的宅邸建造的最為宏大。

  有人據此猜測,鄆王趙楷將來很可能會取代太子趙恒。

  艮岳半年前剛剛竣工,耗時五年。具體分布范圍是,在景龍門以東、封丘門以西、東華門以北、景龍江以南,周長約六里,面積約為七百五十畝。

  該園林很有藝術特色,突破了秦漢以來宮苑“一池三山”的建設規范,將詩情畫意移入園林,以山水創作為主題。

  園林主體是南北兩座山,北山是主峰,名叫萬歲山,周長約十里,山高九十步,是全園最高點。次峰叫萬松嶺,青松密蔽,蔥蘢蒼翠。兩峰并峙,列嶂如屏。山上處處是太湖靈璧之石,雄拔崛峭,巧奪天工。

  全園建筑有四十余座,既有皇家風格的樓臺軒館,也有鄉野情調的茅舍村屋,山水之間,處處點綴著奇花美木,美不勝收。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烏歇和高慶裔等金使在震驚之余,生出了貪婪——他們覺得,大宋真是一塊有福之寶地,大宋人每日都生活在天堂之中。

  一天,烏歇指著一座燈火輝煌的高樓問高慶裔:“那是個什么地方?如此豪華,真如仙境一般。”

  高慶裔說:“那應該就是樊樓,是東京城最豪華的酒樓。”

  烏歇被光華燦爛的樊樓美景給驚呆了,他很想進去瞧一瞧,開開眼界,于是便向趙良嗣表達了這個愿望。

  趙良嗣感到很為難,說:“樊樓是東京第一酒樓,每天都有上千人在那里宴會,要是去的話,得提前預約。”

  高慶裔進一步試探趙佶君臣對他們大金國的態度說:“樊樓大名鼎鼎,如雷貫耳,可是,我們至今無緣登臨,希望趙館伴能圓我們這些僻陋之輩的夢想。”

  趙良嗣想了想,說:“那好吧,我請客。”

  其實,東京城里各個驛館,住宿膳食條件都很好,配有專職翻譯、廚師和醫護人員,一般不安排外國使者在驛館之外的酒樓宴會,因為這牽涉到安全問題,也關系到保密問題。

  所以,當王黼聽了趙良嗣的匯報后,一口否定:“去樊樓不合適,這沒有先例,對金國使者的要求,你不能太遷就。”

  趙良嗣說:“這怎么辦?我已經答應他們了,總不能爽約吧?”

  王黼道:“你怎么可以隨便答應呢?今后你要記住,凡事不能輕易許諾,尤其是涉外之事,更要小心謹慎。”

  趙良嗣自知理虧,默然不語。

  王黼覺得此事自己也不敢做主,于是,與趙良嗣一起去請示趙佶。

  沒想到,趙佶并沒責怪趙良嗣,而是很爽快地說:“既然答應了就該履行,咱不能說話不算話。至于押宴大臣,朕以為規格可以高些,讓梁少傅出面押宴吧。”

  烏歇和高慶裔在趙良嗣陪同下,來到樊樓。

  只見門前彩燈高懸,明皇耀眼,車水馬龍,華蓋云集。走進大廳,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數百名濃妝艷抹的歌舞美姬,她們好似仙女下凡一般,聚集在廊檐之下等待客人召喚。

  烏歇臉色很興奮,目光在這些姑娘的臉上身上不停地打量,他的魂魄仿佛都被這些美女們勾走了一般,他一邊走,一邊回頭留戀張望。

  烏歇是一個勃堇(即女真族部落首領),因此不是沒見過美女,但這么多的美女聚集在一起,他還是頭一回看到。

  趙良嗣對烏歇的心思很清楚,道:“這些歌姬,有的擅長歌舞,有的善于彈奏,有些只會伴坐陪酒,都是一些大眾貨,沒啥品味。大使如果有興趣,一會兒我可以給你安排幾個有品味的。”

  烏歇一聽,兩眼立刻放射出異彩。

  梁師成自政和年間受寵以來,一直是趙佶身邊的大紅人。

  雖然善于揣摩皇上心意,善于奉迎,但梁師成并不是沒有主見之人。

  對于趙佶聯金滅遼收復燕云戰略規劃,一開始梁師成并不贊成,他認為,這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他曾多次委婉勸說趙佶,試圖讓趙佶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夢想。

  不過,最近以來,梁師成的態度忽然發生逆轉,他對收復燕云之事不僅積極支持,而且還建言獻策,推波助瀾。

  對梁師成的這種轉變,趙佶并不感到奇怪,認為這很正常,因為,現在形勢已經變得越來越明朗,大宋北伐軍已越過白溝河向燕京挺進,并且初戰告捷。

  趙佶甚至樂觀的認為,遼國滅亡在即,燕地已成為大宋的囊中之物,收復燕京已指日可待。

  而且,思想態度發生轉變的朝中大臣,并非只有梁師成一個——除了個別死硬份子,其他以前不看好北伐收復燕京的大臣們都紛紛站到贊成一方。

  這也正常,畢竟遼國的頹勢越來越明顯了,而他們大宋又派了四五十萬大軍去收復燕京。

  為突出御宴的特色,梁師成令人將樊樓的酒具碗碟撤去,全部都換成宮中用具。

  烏歇和高慶裔一進門,就被餐桌上美輪美奐的瓷器給震撼住了。

  高慶裔兩眼直盯著一套蓮花瓣式溫酒瓷器酒壺,眼里放射出異樣的光芒。

  趙良嗣也從沒見過這么精美的瓷器,他也被瓷器的溫潤細膩和雅致脫俗所吸引。

  烏歇雖然不懂欣賞藝術品,但憑著一種天然本能,他同樣也被漂亮的瓷器所感染。

  金使驚訝的神情被梁師成看在眼里,他笑了笑說:“這些瓷器全都是宮中之物,平常人難得一見,今天我特意讓人從宮中取來,給大金國使者開開眼界。”

  趙良嗣連忙向金使介紹梁師成的身份:“這是檢校少傅、開府儀同三司梁相公,我們大宋皇帝的詔書,一般都要經過梁相公之手,才能頒行天下。”

  烏歇和高慶裔一聽這人是皇帝身邊的宰相一級的官員,遂肅然起敬。

  梁師成謙和一笑,繼續介紹桌上的瓷器:“這些瓷器都是汝窯所產,天青色佳品。你們看,這套蓮花瓣式溫酒瓷器壺,光亮瑩潤,古樸典雅,淡泊含蓄而又意境深遠,美不美?”

  高慶裔稱贊道:“美,實在是美。我以前就聽說,大宋汝窯瓷器天下第一,但從來無緣觀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真是精美絕倫啊。”

  梁師成笑笑,道:“上席。”

  不一會兒,先上來十道干果:炒栗子、膠棗、河北鵝梨、河朔石榴、龍眼、荔枝、橄欖、溫柑、金桔、榛子。

  有好幾種果子,烏歇和高慶裔別說見過,名字都沒聽過。

  接著,一道道酒菜開始陸續上來。

  每上一道菜,店小二都要大聲報一下菜名。

  先后上了十二道菜,分別是:兩熟紫蘇魚、肉醋托胎襯腸沙魚、排蒸荔枝腰子、乳炊羊肫、蓮花鴨、洗手蟹、蔥潑兔、生炒肺、虛汁垂絲羊頭、螃蟹釀橙、鮮蝦蹄子膾、鴛鴦炸肚。

  另外還有一羹一湯:百味羹、鵝肫掌湯。

  樊樓有兩種自釀好酒,一是“眉壽”,二是“和旨”。

  梁師成吩咐店小二,各上來一壇子,讓客人都品嘗一下。

  烏歇能吃能喝,他主動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連喝三杯,烏歇吧咂了一下嘴唇,覺得這兩種酒的味道都很寡淡,他問趙良嗣:“有沒有好一點的酒?”

  趙良嗣很驚訝,說:“咱喝得這兩種酒,都是樊樓自釀的最好的酒。”

  高慶裔笑笑說:“這菜真是不錯,可這酒味道太淡。”

  北宋時,喝的酒大多都是糯米酒,味道比較清淡,可高慶裔不是這個意思,他這很顯然是話中有話——他認為既然是御宴,怎么能喝樊樓自釀的酒呢?御宴之上應該喝御酒才是。

  梁師成很精明,馬上就領會了高慶裔的意思,于是對趙良嗣說:“這酒味的確很寡淡,你去讓店小二把光祿酒搬上來一壇子,請使者品嘗一下。”

  不一會兒,店小二就把一壇子光祿酒抱了上來。

  趙良嗣介紹說:“這叫黃封酒,也就是御酒,很難得,我都沒喝過幾次。”

  高慶裔很高興,他知道這是大宋光祿寺生產的國酒,也就是御酒,而能喝到這種酒,說明宴會規格的確很高。

  梁師成說:“來,咱嘗一嘗這酒的味道如何?”

  開瓶之后,濃濃的酒香味漸漸飄散出來,烏歇一聞到這酒味就贊不絕口:“好酒,好酒,不愧是御酒啊。”

  烏歇真的很能喝,他一連喝了數杯,喝得臉上笑容越來越多,話也越來越多,可就是腿有些軟,目光有些迷離。

  漸漸地,烏歇嘴里的話語越來越聽不清楚了,忽然,他身子一歪,就從座椅上一下子出溜到了地板上。

  第二天,金國使者酒醉樊樓之事,在東京城里傳得沸沸揚揚。

  蔡京獲悉后大吃一驚,他急忙入宮面見趙佶,說:“祖宗之時,對待外國使者禮節都很講究,很有分寸,從不示以華奢,以防激起其貪欲之心。而今,梁守道竟然將金使領進了樊樓,而且將其灌醉。如此下去,國事堪憂啊!老臣冒死進諫,請陛下切莫用佞臣處置軍國之大事。”

  蔡京老淚縱橫,長跪不起。

  蔡京這番話,讓趙佶意識到,他可能犯了一個大忌。

  可惜!

  木已成舟,烏歇和高慶裔已經將大宋的繁華、大宋的美好、大宋女人的漂亮全都記下,只等回去之后,一一說給金人聽。

  我還沒好,還在發燒,低燒,腦袋也疼,吃強行退燒的藥尼美舒吃得胃也疼,可能得打一個星期的點滴才能完全養好,很想很想休息一個星期,可我真要是休息一個星期,下個月家里就沒法過了,所以,還是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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