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五年四月初,完顏宗望從金國南京(平州)派出使者,來宋國河東宣撫司找譚稹,請求借軍糧二十萬斛。
金使說,“這是前任宣撫司曾答應的事。”
譚稹對此感到很為難!
如今宋國的日子也不好過。
去年,秦、鳳旱,河北、京東、淮南饑,幾處地方都需要賑濟。
這也就罷了,關鍵是燕地。
燕地久經戰火,以至于燕民好幾年沒有種地了,又不像云地一樣,曾被水泊梁山占據一年多,因此休養生息了一年多——水泊梁山只占據了燕地幾個月時間,而且還是從正月到三四月,根本沒法勸農。
如今,燕地已經成為重災區,所需一切糧食、物資都得從河北、河東、山東運。
為此,宋朝廷詔西京、淮、浙、江、湖、四川、閩、廣等地各組織民夫各數十萬(欲免調者每夫須納錢三十貫,違者從軍法。)往燕地運糧、運物資。
可問題是,這么多民夫從南往北調人吃馬嚼的,本身也是一種巨大的消耗,而且因為趙佶所用非人,動用幾百萬民夫運糧一事組織的極差,進而導致這數百萬民夫運的糧食他們自己在路上就得消耗九成,只有一成能運到燕地。
而且,因為把西京、淮、浙、江、湖、四川、閩、廣等地的青壯征集起來當民夫,西京、淮、浙、江、湖、四川、閩、廣等地的很多地都沒有人種了。
宋國費了這么大的勁運來了的糧食,自然是彌足珍貴的,因此,譚稹真有些舍不得借給完顏宗望,所以回答說:“二十萬斛糧食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再說,自我來宣撫司,就從沒看到答應借給你們軍糧的片紙只字,所以這件事很難辦。”
金使解釋說:“借糧之事是貴朝使者趙直閣在去年四月親口答應的。”
譚稹一聽是趙良嗣口頭答應的,便沒好氣地說:“口頭答應豈能為憑?那你們去找趙良嗣要吧。”
金國如今的確缺糧。
這些年,金國一直在打仗,之前又不善于經營建設,如果不是連戰連捷搶了不少東西,金國早就崩潰了。
可最近這一兩年,金國雖然也在打,但地盤卻沒能再擴張,進而也就導致金國的收入大減。
偏偏,這兩年年谷不登,民間饑荒嚴重,以至于都有易子相食的慘況。
所以,完顏宗望是真心希望譚稹能借他點糧食。
不成想,譚稹竟然一推二六五,根本不認前任宣撫司曾答應的事。
完顏宗望對譚稹的態度極為震怒!
完顏宗望覺得,宋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爾反爾,不斷戲弄他們女真人,像這樣的鄰國是不可能成為友好鄰邦的,應該好好教訓宋國一下。
七月中旬,在金國的暗中授意下,西夏首先出兵,同時進攻武、朔二州。
對于云中地區,西夏早就有覬覦之心,因為這里繁榮、先進,得之,可以大大提升西夏的國力。
如今,有金國在背后支持,宋國又是那么不堪一擊,如此天賜良機,西夏怎么可能不把握?
譚稹此前對此毫無防備。
直到西夏大軍已經攻來,他才急忙令李嗣本率義勝軍迎戰。
可惜!
交戰數次,雖然雙方各有勝敗,但西夏兵一直不肯撤退。
西夏此次出兵,是從金肅州(后世的內蒙古準格爾旗西北)、河清軍(后世的內蒙古東勝北)渡過黃河,一路攻占了天德軍(后世的內蒙古額爾登布拉格蘇木北)、云內州(后世的內蒙古土左旗西北)以及河東八館(即兜答、廝刺、曷董、野鵲、神崖、榆林、保大、裕民八館,在后世山西西北部一帶)。
西夏這次出兵之前,完顏宗翰就秘密使人向西夏傳話:“汝可盡陷其地。”,也就是,西夏可以盡可能搶奪宋國的領土。
宋國對于這些情況似乎一無所知,或者是有所知而無所備,所以顯得處處被動。
八月初,完顏宗翰突然出兵云中,而完顏宗望也從南京出兵,他們合力趕跑了武州耿守忠、朔州孫團練、寰州張團練、新州沈團練和應州節度使蘇京,殺死蔚州守臣陳翊,駐守云中府的李嗣本率義勝軍迎戰金軍,結果是不堪一擊,一觸即敗,然后也狼狽逃竄。
金軍先后奪取了武、新、云、寰、朔、應、蔚七州,接著又相繼攻陷了媯、儒二州以及飛狐與靈邱,盡得云地。
此時,譚稹正坐鎮太原。
此前,他對西夏軍和金軍的動向缺乏清醒的認識,以至于現在坐視西夏軍和金軍攻城掠寨而束手無策。
事實上,譚稹根本無心這些政事、軍事,他一直忙于搜羅奇珍異寶、金銀珠玉以飽私囊。
許多人認為,譚稹“久之事不成,怯弱退敗,尤玷中國威靈”。
趙佶聽聞,云地被金國奪去了,大驚!
要知道,由于水泊梁山之前在云地的經營,那里是目前北面唯一一個不缺糧的地方,而且,在自保之余,還能救濟一下燕地。
如今,云地被金國奪去,宋國失了一片重要關隘、一片富饒之地不說,還失去了一個糧倉,維系燕京將更加艱難,更為重要的是還跟西夏和金國開戰了。
趙佶趕緊讓人將前因后果調查清楚,以便應對。
其實不用趙佶派人去調查。
很快,完顏宗望就派人給譚稹送來了一份文牒,對譚稹大加指責,其主要指責有以下三點:
一、招納叛人張覺;
二、收留原遼國外逃人口與職官;
三、拒不給付曾許諾的二十萬斛軍糧。
其實,這些全都是借口,金國之所以攻打云地,只是因為,附近地區只有云地和遼東有糧,他們不敢惹李衍,自然只能打云地弄糧,解決金國日益嚴重的缺糧問題。
這也是完顏吳乞買同意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攻打云地的最主要原因。
云地得而復失,讓宋國上下痛惜不已的同時,又讓宋國上下全都陷入不安當中。
童貫與蔡攸看準機會,入宮進言,建議罷免譚稹。
對于金人所指責的三件事,責任到底在誰,趙佶君臣其實都很清楚。
第一件和第二件事全都是趙佶所主張的,第三件事譚稹也是在為宋國、為趙佶著想,否則譚稹也不可能賴前任宣撫司曾答應借的糧,畢竟對方可是可怕的金人。
可趙佶想來想去,還是只能讓譚稹來做這個替罪羊。
于是,宋朝廷以譚稹“處置無方”為由,免去其太尉與宣撫使職務,貶為順昌軍節度副使。
趙佶將責任全都推到了譚稹身上,還處置了譚稹,希望這么做能消除金人對大宋的怨恨。
接著,趙佶重新起用童貫,讓他重領樞密院事,繼續擔任河北、河東、燕山府路宣撫使,以太原知府張孝純為宣撫副使。
趙佶令童貫立即啟程,趕赴太原,趕緊想辦法緩和與西夏和金國之間的緊張局面,努力要回云地。
另外,趙佶還交給童貫一個外人無從知曉的秘密使命——尋找機會,迎候天祚帝來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