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淮竹姑娘拎著鋤頭走出來的時候,杜十娘望著那傳說中的姑娘,眸子里是些許震驚。
“十……唔……”石閑剛要開口,便被淮竹姑娘捂住了嘴巴,后者在她耳畔小聲說道。
“七姑娘睡著了,你小聲些。”
“唉?”石閑仔細看過去,這才發現杜七并不是在杜十娘身上撒嬌,而是已經依靠著她睡下。
“這丫頭搞什么。”石閑嘟囔著,接著與淮竹姑娘走過去。
杜十娘要起身,淮竹姑娘搖搖頭,十分小心的說道:“妹妹有什么要問的事情說就可以了,小聲些。”
院子里很安靜。
杜十娘看著眼前這個美的不像話,卻一副小心翼翼不要吵著杜七休息的姑娘,便覺得這個傳聞中的淮竹姑娘當真溫和。
“姑娘認得這妮子?”杜十娘壓低了聲音。
“見過幾次,七姑娘很可愛。”淮竹姑娘認真說道:“具體的事情我已經聽四閑說了,這里是春風城,出不得什么大事。”
她便與杜十娘做了簡單承諾。
其實她這樣的人是不必要給予杜十娘承諾,但是石閑在側,又是為了這個她有了幾分好感的姑娘。
杜十娘也很意外這般姑娘如此的好說話。
“至于說……那什么景天公子……嗯……”淮竹姑娘面色有些許怪異。
他要杜七做沁河醫館的先生?
為什么。
他看上了杜七?
如果是旁的姑娘淮竹定是不信的,可那是杜七,連她見了都覺得有些心動。
她與娘親是那么相像,同是一身青衣。
淮竹姑娘說過杜七是她見過第二個將青色穿的這般好看的人,第一個就是她的生母。
對于她與練紅來說,總是有著特殊意義的。
“七姑娘是前些時日才開始學醫的吧。”淮竹姑娘看著杜七腰間的玉佩,問道。
杜十娘點點頭。
淮竹姑娘直言道:“那所謂求學的事情應當只是幌子,景天公子恐怕是看上七姑娘這個人了。”
杜十娘聞言臉色微變,與她想的一樣。
淮竹姑娘輕輕彎下腰,仔細看著杜七那近乎完美的面容,屏住呼吸。
杜七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睜開眼。
淮竹姑娘一驚,以為是自己吵醒了杜七,卻沒有想到杜七看了她一眼之后,仿佛見到了什么理所應當的事情,又重新閉上了眼。
總算是有驚無險。
淮竹姑娘起身,這才恢復了呼吸。
她說道:“放心吧,別的地方不敢說,那景天公子不算什么事。”
石閑有些疑惑,問道:“怎么就不算什么事了。”
“沁河醫館是我的,我沒有與你說過嗎?”淮竹姑娘輕輕一笑。
石閑與杜十娘皆是一愣。
那……珍貴無比的書閣,是眼前這個姑娘的?
不是什么仙家、城主的收藏嗎?
“當然沒有說過。”石閑咽了口唾沫。
淮竹姑娘說道:“那沁河醫館的東西全是我個人的所有物,至于你們說的景天公子只是一個暫住的客人。”
想了想,她又覺得可以給那小家伙一個機會,便說道:“但總歸是有些身份的人,駁了他的面子也不大好,他要七姑娘做先生那就做吧,正巧一個粗手粗腳的男人待在書閣我也不大放心,七姑娘心靈手巧幫我打理書閣也是好事,這先生可做得,至于說銀錢,就按照規矩來吧。”
“……”杜十娘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想要起身,被淮竹姑娘按住了肩。
石閑便替杜十娘行了一禮。
紅衣姑娘認真說道:“謝謝。”
“你以為這是為了誰。”淮竹姑娘輕輕牽住石閑的手。
石閑想要甩開淮竹姑娘的手,卻做不到,便急著看向杜十娘,卻發現十娘正笑著。
杜十娘心道這才是應該待在四閑身旁的姑娘。
淮竹姑娘又想起了什么,輕輕揚起手中帶著鮮泥的鋤頭,說道:“至于說那什么修士,還不比景天公子,一點面子都不用給,他弄壞了七姑娘那一身青裙,便是該賠。”
“既然景天公子都算不得麻煩,那這就更不算了,十娘你放心了吧。”石閑小聲說道。
杜十娘點點頭。
一旁的淮竹姑娘想到杜七穿著的那般好看的裙子被白龍戳了個窟窿,便心中冷哼。
原來父親說的十天后,是這個意思。
只是不知道他想搭的是師先生那條線,還是七姑娘這個人。
該是前者。
但是淮竹姑娘總歸是不高興的,因為她很喜歡杜七,第一眼就喜歡。
時間不早,便散場了,石閑因為就住在不遠處,便沒有強行要陪著杜十娘一起離開。
杜十娘如往常那般,背起杜七,腳步輕盈的離開了這第一苑。
淮竹姑娘拎著鋤頭,回到了自己的竹林,坐在那正中央兩張竹椅其中的一張之上。
這是她按照娘親故居還原的。
她的母親便住在那淮沁交匯的竹林里,據說在遇到父親之前,一直是一個人。
只是那故居卻不知為何有兩個竹椅,所以淮竹姑娘總覺得比起后來認識的父親,娘親其實還有更牽掛的人。
她轉過頭,仿若看到了一身青綠色長裙的女人在喚她的名字。
已故之人常在夢中相會,所以她便在竹林中睡下。
恍惚中看到了一個影子在給她點著妝,笑著說著耳語。
在遇到杜七之后,她總是會想起些許關于娘親的事情,這也是她喜歡杜七的一個重要原因。
城主府。
那青年般的城主處理完了所有關于春風城外來修士的事情,抬頭看著眼前的一副畫。
畫上有一個如精靈一般可愛的少女,與他的字跡。
海棠不惜胭脂色,獨立蒙蒙細雨中。
“海棠。”他喃喃開口,說道:“他們也長大了,都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時間……真快。”
清風徐來,吹動了白龍耳邊一縷碎發,帶來了些許異香。
他閉上眼睛,去回憶著妻子在她心里最美的時候。
一片碧綠緩緩展開。
每逢煙雨天,那名為海棠的少女靜靜的坐在竹椅上,一改往日的活潑可愛,靜靜的等著什么。
她壽元耗盡的那一天也是這般光景,青天之上有一陣煙雨灑落。
依舊什么都沒有等到,便合上了眼。
白龍至今不明白,妻子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