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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2 杜七想出去走走

  一連下了幾天的雪,于是云層極厚極重,沒有半點星光,可滿城寒冷并不會影響姑娘們的興致,街道依舊喧嘩熱鬧。

  春風城的姑娘們十分喜歡那雪白之物,這幾日初雪明顯可以感覺到滿城洋溢的興致,就連祝平娘那慵懶的性子,也隨著樓里的孩子一起趁夜玩鬧。

  月光下。

  高層微風,黑衣女人于窗前喝著小酒,視線掃過城內的燈火通明,回頭看著那正對著七弦琴的少女,問道:“安寧,你不喜歡雪嗎?”

  安寧說道:“雪?不算討厭,姐姐怎么這么問。”

  常管事晃了晃手里酒盅,說道:“沒什么,只是我見這雪已經積起了……安寧,你整天呆在樓里不會想出去走走?”

  樓下,那些和安寧差不多大的丫頭們鬧得正歡,她便想著安寧一個人會不會寂寞。

  “出去走走?”安寧抬起頭,她想到了之前出去時候遇到那個道宮的女人,便是搖頭。

  “在屋里呆著練琴挺好的。”安寧認真說道。

  常管事無奈,問道:“十娘給你的書記住多少了?”

  “全記住了。”安寧說道。

  常管事也不意外,又問道:“律曲呢?”

  安寧勾起琴弦,小聲說道:“還是找不準五律音。”

  常管事翹起嘴角,沒有說話,仰頭將酒水一飲而盡。

  她不討厭安寧這般傻兮兮的樣子,到不說她有時候覺得這丫頭太過成熟了,偶爾苦惱一些倒是更孩子氣。

  黑衣女人走過去,抄起安寧腿彎,托著她的腰將她整個抱起來。

  青絲如瀑垂下。

  “常姐姐?”安寧疑惑的看著她。

  “時候不早,該洗洗睡了。”常管事說著,便帶著安寧去了浴室。

  安寧點頭,將手中書冊丟到床上,攬住女人的玉頸以防自己掉下來。

  她已經習慣被人這么養著。

  步入玄關,常管事將安寧放下來,嗔道:“平日里教你多吃一些,女孩子太瘦也不好看的。”

  安寧說道:“已經吃了不少了。”

  至于說長不胖的問題,她再怎么說也是佛印加身的姑娘,雖然也有在吃東西,可又怎么會真的被五谷雜糧影響身材。

  “我也就是說說。”常管事望著眼前的少女,心道即便和安寧相處了這么久,仍然會被她的樣貌氣質所驚艷。

  鏡中,十五少女亭亭玉立,身材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一對剪水秋瞳泛著微光。

  安寧當真是干凈的不可思議,又十分的安靜,不比她見過的七姑娘要差多少。

  燈光之下,常管事抱著安寧,在她臉頰輕輕一吻,隨后開始換衣裳,常管事脫下外衣,安寧接過她的衣裙順手掛在衣架之上,又解開連衣裙的系帶。

  安寧已經習慣了與常管事的親密,因為她平日里見翠兒和明燈都是這般,便以為在春風城這是很正常的表達親密的方式。

  等浴室水熱的差不多了,安寧正要換衣裳,卻忽的蹙起柳眉,旋即輕輕墊腳。

  “叮叮叮——”

  清脆響聲,天上下了一陣金色花瓣雨。

  三寸玉足下起了一朵金蓮,微光以落腳之處擴散為道道漣漪,周身有佛音吟唱,金光所到之處,時間仿若完全靜止,那黑衣女人保持著換衣裳的姿勢一動不動。

  窗外有雪緩緩落下。

  安寧披上衣裳,走出玄關,看著七弦琴前面站著老和尚。

  “你怎么來了?”安寧問。

  往生和尚宣了一聲佛號,他沒有睜開眼睛,便見不到禪子失禮模樣。

  可結界中那不再莊重的少女佛音止不住的往他耳中鉆,見慣了禪子的莊嚴寶象,這般光景甚至動搖了他的佛心。

  安寧心想大和尚雖然是蓮宗的人,可對自己真是極好的,上一次與他說自己要進青樓他便已經犯了嗔戒,安寧不希望看到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師傅再因為她而毀了修行。

  “大和尚,你走吧,東玄不來人就別來見我了。”安寧柔聲說道。

  “……”往生和尚聞言,忽的安定下來,仿若安寧說的真是安寧之音。

  他遞過去一個玉簡。

  安寧接過玉簡,打開之后一怔。

  “悟道竹的氣息?大和尚,東玄來人了?”安寧問。

  往生和尚搖頭。

  安寧更驚訝了:“那可是悟道竹,又不是在東玄,你一個人吃得下?”

  絕云宗和八方客棧的人又不是廢物。

  往生和尚指著淮沁的方向,安寧瞇起眼睛,便在遠方見到了一縷佛光。

  寶物還未出世,所以尚可遮掩。

  “你要我出手?”安寧明白了,東玄和尚還沒趕到這南荒,提前走了消息會很麻煩,若是她能出手幫著掩蓋氣息,至少能等到人來了,雖說不一定吃得下,可總歸能分一杯羹。

  “大和尚,若是悟道竹,它出世會伴隨劫雷,并非人力可掩蓋。”安寧提醒道,她不覺得佛門有能耐在南荒吃下悟道竹,即便有自己的佛印幫助。

  仙品悟道竹那可是真正意義上的至寶,世上最后半根仙品悟道竹便存放在道宮,傳言道天君便是憑著仙品悟道竹突破至入道境,所以哪怕是凡品,其珍貴之處也是世人皆知。

  安寧得知了悟道竹的消息卻不驚訝純粹是因為她不在意。

  她現在只在意那個郁郁蔥蔥,如青竹般名叫翠兒的姑娘。

  往生和尚忽的開口了。

  不久之后,滿屋佛光隨清風融入雪中。

  常管事圍上浴巾,與安寧一同進入浴室。

  霧氣氤氳。

  “安寧?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還想著七弦琴呢。”常管事問。

  安寧點點頭,霧氣之下,隱隱可見一對金瞳。

  那是過度運功所留下的。

  她還是答應了往生和尚的請求,用佛印暫時鎮住淮沁中心之處。

  她想起了自己被趕出凈土蓮宗那天的情境,埋頭入浴池,有氣泡咕嘟咕嘟上升。

  半晌后,安寧鉆出水面,面上掛著誘人的水珠。

  她有時候真的不明白,那些和尚明明殺了她的心都有,現在又能傾盡整個佛門之力來為她求那不知是不是仙品的寶物來恢復修為。

  不是因為她是安寧姑娘,而是因為她是安生和尚。

  “佛印……就那么重要?”

  安寧心想經文《菩提》中所言最重要的便是放下二字。

  大和尚們一個個整日做苦禪、吃齋念佛,可本質上與她這個叛逆之人沒有什么分別,修煉遠遠還不到家。

  常管事看著安寧面上的神情,心想她更有人味,更可愛了。

  世上真正能做到放下執念的人總歸是少數,畢竟能輕易放下的便遠遠稱不上執念。

  浴室滿屋熱氣,杜七往爐火中添了些許木炭,隨后躍入水中濺起水花。

  “你這妮子,不會輕些”杜十娘吐出濺入口中的洗澡水,瞪著杜七。

  “十娘,我給你擦擦。”杜七拿著錦緞擦拭著杜十娘濕潤的臉。

  杜十娘只有和杜七兩人相處的時候才不會帶面紗,杜七也習慣了,擦干凈水珠在杜十娘身邊坐下,抱住她的手臂。

  “妮子,那李丫頭走了?”杜十娘說道:“我看明燈今兒心不在焉的。”

  “嗯,剛走。”杜七說道。

  杜十娘說道:“你不是說聽挺喜歡她?怎么我一點也沒瞧出來你傷心呢?”

  “傷心?”杜七眨眨眼,搖頭說道:“又不是見不到了。”

  事實上,即便是真的見不到了,杜七覺得自己也不會傷心。

  “是嗎。”杜十娘輕輕拍打水面,望著湯池中的陣陣漣漪,說道:“累了吧。”

  “嗯。”杜七輕輕抓住杜十娘的手,依靠在她身上。

  這些時日似是忙碌的有些過了,有一股說不出的疲憊。

  “要不要歇息一段時間?”杜十娘說道。

  “不好吧。”杜七說道,她現在每日要出診賺銀兩,還想著早點將小丫頭從白景天那里贖出來呢。

  “十娘,師先生去哪里了?”杜七問。

  從先生出關,她還一次沒見到。

  杜十娘聞言嘆息:“七姨說他回仙門去了,要去送什么東西,算著時日也該回來了。”

  她也差不多習慣師承四處不見蹤影,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妮子,我接下來一些時日都閑著。”杜十娘突然說道。

  杜七問道:“十娘不是要點妝?還有那安寧……”

  “安寧那兒她先學著,短時間用不到我,至于說點妝……”杜十娘想起了自己的積蓄,說道:“偶爾也要好好休息。”

  她說休息時候,在看著杜七。

  “十娘是怕冷?”杜七說道。

  “就你機靈。”杜十娘臉一紅,捏著杜七腰間軟肉輕輕一轉。

  這孩子真是一點面子不給她留。

  “其實也不甚想早起,冬日春風城的公子也少,之后又是天家招待它國權貴的日子,外來的男人更少。”杜十娘說道:“臨近大年,咋們也該歇息歇息了。”

  杜七心道十娘是需要好好休息一陣子,身體心靈上都是。

  “藥房還忙?”杜十娘問。

  “接的單子多了就忙。”杜七想了想,說道:“這幾日下雪,有不少姑娘染了風寒,來做針灸的也不少。”

  “忙完這段日子就歇幾天罷,我還沒帶你在春風城好好轉轉呢。”杜十娘說道。

  杜七聞言一怔。

  十娘要帶自己出去玩?

  平日里十娘忙的見不到人,她很少從十娘口中聽到這般言語。

  “城南怎么樣?”杜十娘有些想要知道現在城南的冬日是什么模樣,雖然知曉不會是自己以往經歷過的殘酷,卻還是好奇的。

  城南也有冬日的花,摘幾朵打蠟也算是不錯的念想。

  “城南?我都行啊。”杜七能陪著十娘出游自然是開心的。

  “說什么都行……”杜十娘嘆息,興致滿滿時從姑娘口中聽到這般無所謂的話語自是有些煞風景。

  “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杜十娘說道:“想去金風樓也可以,自己挑。”

  “我……”杜七說著,忽的想起了什么,問道:“十娘,那淮沁離春風城遠嗎?”

  杜十娘一愣。

  淮沁?

  她說的是在春風城,又不是外頭。

  “遠倒是不遠……三日多一些的路程。”杜十娘說道:“就在東邊,那淮沁水上常年畫舫林立,有一些也算是望海店的地兒。”

  因為和春風城有關,所以并不荒涼,沿途也沒有妖族,算得上安穩。

  杜七聽到是煙花之地便點頭,白景天說海棠喜歡光顧的青樓勾欄,指的便是那兒了。

  “十娘……”杜七正要說話,便被杜十娘打斷。

  “你想去淮沁玩?因為什么?那十里竹林?”杜十娘說道。

  “十娘,你怎么知道。”杜七眨眼,心想她正是要去瞧瞧自己與海棠住過的地方,因為似乎有人看上了那兒的東西。杜七是念舊的人,想趁著還沒被弄亂去轉一轉,走一走。

  “淮沁那十里竹林都算是南荒的招牌了,再說了,我還不知道你?”杜十娘哼了一聲。

  杜七喜歡竹子的事情,以她對杜七的留意程度,怎么可能不知道?

  “淮水畫舫倒是用不了幾天,可要是說竹林……還是有些遠。”杜十娘思考著。

  畢竟所謂淮沁不是指方圓幾十里,而是從交匯到分開,足足有近百里,糾纏拉扯了三分之一個淮水。

  “城南不是也有一片竹林,還不夠你看的?”杜十娘冷哼道。

  “不一樣。”杜七搖頭。

  杜十娘心想也是,畢竟那是十里連綿,第一次見的確很誘人。

  可是南荒落雪,她不是很想出遠門。

  雖說身為紅倌人淮沁畫舫她也沒少去,可要她帶著杜七離開春風城,總是有些憂心,生怕遇到什么危險。

  “你先把手頭活忙完,我再考慮考慮。”杜十娘說道。

  杜七應聲。

  十娘若是愿意帶自己去最好,若是不愿也沒什么,想來她與海棠的住處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幾日后,杜七按照杜十娘所說,沒有再接新的單子,于是越來越閑,每日除了在店里做一些針灸基本就沒有什么活,相對而的,銀兩也少了許多。

  要說有什么不一樣……那就是秦淮經常會一個人來她這玩,杜七也常帶著明燈去秦淮的住所蹭飯吃。

  晌午的院落,七姨看著杜十娘拎著點心走進來。

  “七姨,四閑說你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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