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自家姑娘的話,杜十娘那些許的醉意被涼風一吹便消散的干凈,她問道:“人在哪呢。”
“十娘你隨我來。”杜七牽住杜十娘的手走出船艙,隨后指著梅花林一角說道:“喏,就在那里。”
杜十娘看過去,卻只見得一林的鮮艷梅花,只是她雖然看不大清楚,卻并不懷疑自家姑娘的眼力,于是杜十娘拿起船棹,劃向杜七所說的小岸。
杜七跪坐在船頭,看著杜十娘,心想不過一個人,十娘有什么好急的?
春風城的姑娘不是講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凝視著杜十娘,又覺得若是牽扯到了人,這兒的姑娘都會管一管閑事。
十娘對明燈是這樣,安寧對石嬰也是,還有那方之南對會算命的儒生。
不久后,杜十娘果然看到了一個人影睡在那滿地的梅花中,半個身子沒在水里,不只是死是活。
杜十娘急忙將小船停在最近的岸邊,上岸朝著那人影而去……她并未想太多,只是認為應該這么做就去做了。
這南荒動亂后,什么樣的事情都會出現,杜十娘雖然因為尊上的緣故在春風城過了幾年安定的生活,卻并未忘記這世道并非是那般平和。
她和杜七走到岸邊,看向那水中的人影。
“十娘,是個女人。”杜七正說著,杜十娘推了她一下。
“妮子,你醫術好,去瞧瞧人還行不行……過去的時候小心些,岸邊泥濘,別摔了。”
杜七點點頭,走過去,試了試她的脈搏,旋即略帶驚訝的說道:“十娘,她還活著。”
杜十娘聞言松了一口氣,先不說這丫頭遭了什么難,總之活著就好。
“可有受什么傷?若是不方便咱們就回淮沁叫人。”杜十娘知曉不能隨意挪動傷者的規矩。
杜七搖搖頭:“沒看到有什么傷,脈象有力,該是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問題。”
她說著,眨眨眼。
很有趣的是,杜七發現這個不穿衣賞、枕著梅花半個身子沐在沁河中的女人身上有一絲絲黑白之色的真氣逸散而出,源源不斷,屬性中正平和,只是那真氣并未走太遠就被這一片梅林吸收的干凈。
杜七便明白了,原來前些時日污染了沁河水源,導致方之南家里兩個丫頭肚子疼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杜七知道她昏過去了,加上那真元溫和,又滋養了這一方梅花讓其更鮮艷,助了杜十娘的興致,所以她也不生氣,只是回頭說道:“十娘,現在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人活著當然是要帶回淮沁。”杜十娘在杜七確認了一切后這才走到岸邊,看向那女人。
那人長發散落著,雖然面上沾了些許泥灰,不過杜十娘一眼就感覺到了一抹驚艷。
看年齡該是不到二十歲的姑娘,興許比杜七大幾歲,比她則要小一些。
是很漂亮的人,雖然閉著眼睛,身上也臟兮兮的,可杜十娘依舊可以感受到一股恬靜的氣息。
她的頭發烏黑一直傾瀉至腰腹處,皮膚白皙足以與她身下凋落的雪梅相媲美,單單說這個姿色,放在淮沁也是能進的了前十的姑娘。
因為她很好看,所以杜十娘對她的遭遇就更不抱有疑心了,心想這樣的姑娘怎么淪落至此。
還好她們今兒出來游玩了,聽自家姑娘的意思,她應該遭難沒有太久。
杜十娘不免有些心憐,因為她想起了當初同樣從海岸上爬起來的杜七,便對著杜七說道:“妮子,過來搭把手,把她抬到船上。”
杜七點點頭,幫著杜十娘將那昏著的姑娘一起搬上了船,之后才說道:“十娘,她好輕。”
雖然這個姑娘沒有穿衣裳,可在場的都是女兒家,倒也沒有什么。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杜十娘脫下外衣給那姑娘蓋上,旋即對著杜七問道:“我讓你帶著的針卷還在?”
杜七提起裙子,稍稍翻轉后露出一排的銀針。
杜十娘滿意的說道:“這丫頭就交給你了。”
杜七應聲,蹲在少女身邊檢查,杜十娘則是在一旁安靜的看著,突然想起了什么,也蹲下身子,不久后起身,心道雖然沒穿衣裳,可眉頭緊蹙,不是她想的那般被欺辱過。
也不知是怎么了。
不久之后,杜七說道:“十娘,我仔細看過了,她沒有什么大事,不知什么時候會醒,咱們是要把她帶到淮沁嗎?”
“先帶回去看看吧。”杜十娘其實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她只是做不到見死不救。
杜七雖然說這人各方面還好,可方才那半個身子沒在冰水中,她們若是再來的晚一些,這人哪里還能有命在?
杜十娘有些懷疑這個姑娘莫非是想要自盡?畢竟渾身上下都沒有傷處,硬要說的話,只有那小腹和肩頭有些許燙傷的痕跡,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時,杜七忽的說道:“十娘,她醒了。”
地上那二十左右的姑娘睜開眼,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透著幾分渾濁,隨后她見到了一身青色絨裙的姑娘,那濁氣瞬間便消散的干凈。
那好看的青色在姑娘眼里雖然美麗,她覺得自己仿若見到了一汪青天,卻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顫,眸子中閃過一抹莫名的懼色。
杜十娘將一切收入眼底,只當是她冷了,白了杜七一眼:“傻站著做什么,把你的外衣給丫頭披上。”
杜七點點頭,將自己的外衣也給眼前的少女,旋即乖巧站在杜十娘身后。
杜十娘在少女醒過來之后更能感受到那一股恬淡靜雅的氣質,心道這姑娘絕非普通人,最低最低也是世家的大小姐,畢竟那眼神不經意間的氣質絕非普通人家或是書香門第能培養出來的。
小船在水中搖晃,杜十娘扶她坐起后問道:“姑娘還好?可有哪里不舒服。”
少女披著兩個外衣,輕輕搖頭,她看著眼前的杜十娘和杜七,以及這一葉小舟,整個人的狀態是懵的。
杜十娘驀得就意識到了什么,立刻詢問道:“姑娘,你的名字是?”
少女歪了歪頭,略帶泥灰的長發垂至臉側,檀口微張,聲線平靜像是一抹秋風。
這聲音即使是整日泡在女人堆里的杜十娘都覺得悅耳。
可她說的話卻讓杜十娘心下一抽,轉頭看向杜七,嘆息說道:“跟你一樣,又是一個什么都不記得的姑娘。”
杜七眨眨眼,看了一眼那滿臉茫然的少女。
少女感受到什么,迅速低下頭避開杜七的視線,身子下意識便朝著杜十娘那兒挪了挪。
“十娘,她怕我。”杜七疑惑。
“行了,你安靜些,姑娘也坐穩,咱們這就回淮沁。”杜十娘說著,拾起木棹,返回淮沁畫舫。
這種撿到姑娘的事情,想來淮沁也遇到許多次了,自然有個地兒給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