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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6 閑話

  樓上是杜十娘和石閑的閨房話,樓下,自然是姑娘家的熱鬧茶會。

  白玉盤安置明燈睡下后和姑娘會合,前方不遠處的桌邊,杜七、秦淮、安寧三個姑娘圍起來坐了一圈,面前是精致的木牌。

  客房朝東開著,此間并不朝陽,稍顯陰冷,好在有火盆灼灼,讓屋內的溫度提升了一個檔次。

  白玉盤縮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個腦袋看著圍著桌子而坐的姑娘們,小聲說道:“感覺天又涼了。”

  “還沒到最冷的時候呢。”嬋兒笑著坐在床邊,將白玉盤的外衣塞進褥子,隨后說道:“倒是沒想到,你也是個怕冷的姑娘。”

  白玉盤嗯了一聲,等火盆燃燒久了,悶熱房間中多了些許煤炭那不好聞的氣味,炭火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她才微微坐起來,靠著墻,身子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她怕冷,怕雷聲,從結果上看是一個很膽小的丫頭。

  嬋兒坐在她身邊,想了想,也鉆進了褥子,抱著腿,身子蜷縮于一處取暖。

  其實十樓有更加暖和的客房,可是她們也習慣在這兒休息了。

  嬋兒摘下被褥上的細碎貓毛,丟在地上后瞇著眼睛,像是有些乏了。

  “嬋兒姐不去和姑娘們一起玩嗎?”白玉盤看著桌前的三人,小聲說道:“三缺一呢。”

  “我不太喜歡玩巧牌,那是需要動腦子的玩意……”嬋兒擺擺手:“再說了,也不缺,翠兒這不是來了嗎。”

  此時,翠兒端著一壺熱騰騰的茶水過來,給桌前的三人每人一盞茶,接著對著榻上的白玉盤和嬋兒招手:“你們兩個,吃茶嗎?”

  嬋兒搖頭,白玉盤看著翠兒的眼神,輕輕點頭,她剛要起身,就見到翠兒倒好茶水走到床邊,在床沿處坐下將茶杯交給她,柔聲道:“喝吧,暖暖身子。”

  在塌上吃茶,這十分的沒有規矩,可誰讓小玉兒受寵呢。

  捧著茶盞,白玉盤小小的呷了一口,茶水入腹,白玉盤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淺色茶水入口,秦淮屏息,感受著一股清香在鼻腔中爆發……一股清氣直沖腦門,整個人清醒的瞬間又有暖意自小腹擴散至四肢百骸。

  “這茶……”秦淮眨眨眼,驚詫中帶著無奈。

  這茶水中也有這濃郁的靈氣,并且和水完美的融于一體,可以近乎完美的吸收并且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浪費……絕對不是普通的水,純度比秦淮見過的幾尊靈泉只高不低。

  “這是什么茶?”秦淮將杯中最后的瑩綠色咽下,抬起頭詢問道。

  “茶?”杜七聞言,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就是店里的夏淺草,十娘自己曬的。”

  “秦姐姐。”安寧吃了茶,毫不見外的拿起蜜餞放入口中,當然,她也沒有忘記往杜七口中塞一個。

  這竹茶,甘甜中帶著點點苦澀,入喉之后還有淡淡的竹子清香,她很喜歡。

  聽到安寧喚自己,秦淮的視線從杜七轉移到安寧身上。

  常平憐是她的好姐妹,安寧是常平憐的“女兒”,在秦淮這兒也是自己人。

  安寧晃了晃手中茶盞,淡綠色的晶瑩液體在里面微微搖晃著,晶瑩濃稠如天上瓊漿,比起茶,反倒是更像是酒了。

  再看榻上,喝了茶的白玉盤面色起了一絲紅暈,竟然有些微醺。

  靈力若是太集中了,也是會醉人的。

  “秦姐姐……水,不一樣的不是茶,是水。”安寧吐出一口濁氣,覺得茶水入腹身心舒暢。

  這些是元山之水,從最新的情報上來看,元山靈氣復蘇,和無天大圣有了些許的聯系,神水妙用無窮。

  “水?”秦淮喝著茶,聞著杯中淡淡的竹香,瓊鼻微動。

  涼絲絲的,很舒服。

  秦淮將茶杯整個倒過來,喝干了杯中的茶。

  “水有什么不一樣?”秦淮實在是嘗不出什么特殊,眨眨眼。

  翠兒整理好了一切,在杜七身邊坐下,碼整齊桌面上的巧牌,說道:“是徐阿也徐姑娘特意送過來的水,那是有修為的姑娘。”

  “徐阿也?哦……元山的人是很奇怪,和南離天家糾纏不清。”秦淮點點頭,在她心里,即便不知道元山部的真實身份,卻知曉是個神秘的地方。

  “徐姑娘倒是大方。”秦淮說著,眼神怪異的落在杜七身上,半晌后化作一聲嘆息。

  七姑娘的天賦……當真是差。

  院里有梅林,也有這般充滿了靈氣的水可以飲用,杜七修煉的功法是絕云宗正品筑基法,還有著師先生親自教導……結果,修煉了這么多天,竟然還未開源,簡直離譜。

  在這一點上,安寧可以深刻體會到秦淮此時的感受,杜七的天賦比起差,不如說是奇怪……無論有著怎么樣的外力干涉,最后都是以恒定速度增加。

  好在,杜七本身是個遲鈍的姑娘,所有人都為了她修煉著急,只有她自己沒有什么感覺。

  “徐姐姐是很好的人……不過茶也不是一般的茶啊,十娘自己曬的呢。”杜七提醒眾人。

  她舉起茶盞送到翠兒面前:“翠兒姐,滿上。”

  翠兒無奈的給杜七續杯,接著就看見杜七伸了個懶腰,伸手開始抓牌,現在不三缺一了,自然是要好好玩一會兒,等杜十娘和石閑下來再商議之后的計劃。

  翠兒歪了歪頭,想著明燈與自己說的話,說道:“徐姑娘是很好的人,徐公子救了小玉兒,照理說也是不錯的人,可是……他好像沒什么眼力勁。”

  “翠兒姐,你在說什么呢,我聽不大明白。”杜七握著滿手的巧牌,蹙眉思索應該如何出牌的同時,疑惑翠兒的言語。

  “我的傻姑娘呦。”翠兒長長的嘆息,給了秦淮一個無奈的眼神,旋即抽出被安寧抱著的手,將巧牌清脆的打在桌上。

  輪到杜七出牌,她也就沒有心思繼續追究了。

  身后,嬋兒和白玉盤靠在繡花被下,腦袋磕在一起,說著悄悄話。

  “嬋兒姐,翠兒姐的意思是……徐公子喜歡七姑娘罷。”白玉盤壓低了聲音,問道。

  嬋兒眨眨眼,應聲,軟言細語道:“感覺上是個不錯的人,卻有點花心……我聽說他三天兩頭的往連韻那跑……說不定對連韻或者柳依依也有想法呢。”

  “是嗎?”白玉盤驚訝,她搖頭說道:“嬋兒姐,徐公子是好人,應該……不會吧。”

  “好色和是不是好人有什么關系。”嬋兒問。

  白玉盤想了想,覺得好像真的沒有什么關系,心里對徐青山的好感降下了一些……顯而易見的,相比于自己親眼所見的,她更愿意相信姑娘們的話。

  耳邊是姑娘們讓人安心的呼吸聲,有巧牌噼里啪啦的打在桌上,伴隨著碳火燃燒的聲音,白玉盤和嬋兒的眼皮愈發沉重,就這么靠著對方的肩,沉沉的睡了過去。

  “噓……”

  翠兒見狀,小心放下手中巧牌,起身將兩個姑娘的身子放平,對著桌子旁的三人擺手。

  眾人理解了她的意思,紛紛放下牌,躡手躡腳的退出了房間,不去打擾白玉盤和嬋兒歇息。

  值得一提的是,杜七是帶著滿臉的紙條出的門,兩刻鐘的時間里,幾乎都是她一個人在輸,算計人心這方面,她和秦淮、安寧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上,至于翠兒,另一個被貼了條子的就是她。

  這不是翠兒笨,而是她給了自家姑娘面子,若是讓杜七一個人輸,那姑娘也太可憐了,她便抬了杜七一手。

  杜七輸的很慘,倘若玩的是銀子,只怕兩個月的蜜餞錢都賠進去了。

  門外,安寧輕柔的摘下杜七面上的紙條,取了錦緞,撩起杜七劉海擦了擦白凈的前額,去了紙條的印記。

  “七姑娘也是,一直輸還想玩,如果是我……早就沒興趣了。”安寧說道。

  “十娘喜歡玩,我可以慢慢學。”杜七輕笑:“再說了,又不是真的輸銀子,那種我可來不了。”

  “是姑娘你了。”安寧嘆氣。

  四人上了樓,路過石閑客房時候,聽著里面隱隱的對話聲沒有進去打擾,轉身進了杜七的琴房,這兒朝陽,一進門便十分溫暖,用不到火盆。

  進了琴房之后,幾個姑娘的眼睛皆是一亮。

  安寧和杜七在學琴,翠兒是聽著杜十娘練琴長大的,秦淮……這可是淮沁第一苑的淮竹姑娘,論琴藝不弱于任何人,在演奏技巧之上還要更甚于杜十娘。

  “這是七姑娘的琴房?”秦淮嗅著空氣中淡淡檀木的香氣,吊著嗓子輕輕“啊”了一聲,閉上眼睛聽著房間中的反饋,滿意的說道:“沒什么返音,是不錯的地兒。”

  說著,她看向杜七,在杜七同意后,秦淮掀起了七弦琴之上的綢緞,看著制式長琴,無奈道:“歸桑琴和南風琴沒有給七姑娘用?”

  “十娘說我用了糟蹋,再練練。”杜七如實道。

  秦淮露出幾分可惜的神色,作為一個古琴狂熱者,她很想上手試一下杜十娘的歸桑琴……那音色一聽就知道出自琴道大家之手,不過以后會有機會,也不急于一時。

  “七姑娘喜歡練琴嗎?”秦淮問。

  “喜歡。”杜七不假思索,她本來對琴就感興趣,今日聽了杜十娘和石閑的合奏,心下更癢癢了,若是能取代四閑姐和十娘一同登臺……該是一個很美好的景色。

  是坐在時間長河中,直到星辰坍塌湮滅也不會忘記的事。

  “我也喜歡。”安寧說道。

  翠兒嘴角微微抽動,杵了安寧一下:“你這丫頭,喜歡練琴沖著琴說,別對著我說。”

  “喜歡翠兒姐,練琴也喜歡。”安寧平靜的說道。

  “呸,小丫頭也不害臊。”翠兒別過臉去,又覺得這般躲避輸給了安寧,壓下心底的波瀾,說道:“我也喜歡七姑娘練琴的樣子,很好看。”

  她現在已經習慣了每天沐浴之后,來到琴房聽著杜七彈琴。

  杜七在練琴的時候就像變了一個人,看不到一點天真,有的只是認真,很安靜,喜怒不形于色,女孩子氣息濃郁的很,比起平日里可愛的模樣,更有杜十娘的氣質……說不出的成熟。

  很漂亮。

  靜若處子。

  翠兒已經可以看到,杜七長大之后會多么漂亮,會引來多少人的覬覦。她作為侍女,會盡可能保護好姑娘的,不會讓她被人……被杜十娘之外的人欺負。

  看著安寧和翠兒面不改色的說著這種她這個外人聽著都臉熱的話,秦淮打了一個冷顫。

  “噫,你們……這些丫頭,真的是膩歪人。”

  手指掠過琴弦,忍住了演奏的沖動。

  樓下姑娘們睡著,她不知道房間的隔音效果如何,不能給杜七演奏一曲。

  這樣也好。

  幾人剛聽了杜十娘那超出水準的演奏,秦淮也沒有什么自信,她指尖在冰涼琴弦上滑動,眨眼后問道:“七姑娘以后也想登臺嗎?”

  翠兒:“……”

  這是困擾了十樓許久的問題。

  “想。”杜七承認道,不說花月樓,如果可能,她甚至想要去秋水樓和紅吟、綠綺一樣上臺演奏……因為這些是十娘經歷過的,她也想試試……

  流螢姐也說過,在臺上演奏和在臺下完全是兩個感覺。

  “可十娘會生氣,我不想她生氣。”杜七說道。

  “也是,若是答應了那就不是十娘了。”秦淮毫不意外,其實她覺得無所謂……又不是要杜七去做清館人,沒什么大不了的。

  不過秦淮也知道她會這么想是因為她已經登臺習慣了。

  在地位上和以前的杜十娘天差地別,所以……登臺對于杜十娘來說和她不一樣,不僅不是幸福的事情,相反……該是十分痛苦的。

  就好像曾經的四閑一樣。

  “安寧呢?”秦淮問。

  “我?”安寧歪著頭,顯然沒想到話題會扯到自己身上,她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我倒是無所謂……淸館人也好,紅倌人也罷,都差不多……我聽翠兒姐的。”

  “小丫頭,該有些主見了。”秦淮輕輕搖頭。

  “翠兒姐就是規矩,遵守規矩也是很重要的……七姑娘,我說的可對?”安寧眉眼彎彎,看著杜七。

  秦淮看著杜七附和著點頭,扶額。

  現在的小姑娘,一個比一個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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