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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3 一寸心

  杜七唇角微微翹起,執起茶杯,抿了幾口茶水去除口中的余味。她沒有機會詢問安寧關于禪通紀元事,于是安靜的繼續看書,翠兒起身將杜七面前的茶水換了一壺后,給了安寧一個眼神。

  正準備離開,卻聽見杜七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安寧,你和小玉兒可得好好相處。”

  安寧回過頭,有些不明白杜七的意思:“姑娘,我和她的關系還可以啊。”

  雖然白玉盤總是和花瞳在一起沾染了妖氣,不過她也不至于和她鬧矛盾。

  兩個人一起洗過澡呢。

  白玉盤不是小孩子的性子,她更不是。

  “我只是提醒你,關系好……那最好。”杜七嗯了一聲,旋即繼續看著自己手中的書。

  法華經。

  龍女八歲成佛……

  雖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不過站在姑娘的角度,和尚們做的是過分了,這一次她選擇站在小玉兒這邊。

  杜七想著,扭過臉去,掩飾自己的內疚。

  說到底……還是因為她舍不得寸心,才導致她沒有徹底洗的干凈,小玉兒不是小玉兒,寸心也不是寸心。

  寸心尚且如此,那以后的十娘呢,她會不會帶著所有的記憶出生?

  這都是杜七不敢想的事兒。

  “七姑娘……”安寧覺得杜七很奇怪,卻想不太明白,只能和翠兒離開了這個小廳,朝著浴室而去。

  “翠兒姐,咱們也是要洗洗嗎?”安寧說道。

  “嗯,剛從外頭回來,暖暖身子也好。”翠兒點頭。

  “翠兒姐,換洗的衣裳呢?”安寧問。

  “你這丫頭不知道,石姐姐和姑娘會拿一些衣裳在七姨這兒備著,至于說你……”翠兒瞧著安寧的雙馬尾,覺得可愛的同時,伸手拽了一下,看著安寧的腦袋微微晃動,翠兒才笑著說道:“你就穿七姨這兒給其他小丫頭買的衣裳好了,放心……也沒有人穿過,都是新衣裳。”

  “嗯。”

  安寧牽著翠兒的手走了兩步,忽然抬頭說道:“那妝……呢。”

  她雖然因為自己這幅幼稚的模樣不自在,可翠兒很喜歡,姑娘們見了也都在笑……便一直忍到現在。

  “你這和七姑娘比起來,可不算什么妝,洗了就洗了。”翠兒輕輕哼了一聲,帶著安寧進入浴室玄關,此時因為白玉盤和明燈已經使用過的緣故,火盆渲染之下,屋內十分的暖和。

  翠兒解開束腰,說道:“你的妝散了也就散了,正巧……我瞧你這丫頭也不是很喜歡。”

  “聽姐姐的。。”安寧學著翠兒的模樣解開束腰,低下頭,臉上有些許紅暈。

  翠兒姐在為了她考慮……她很高興。

  這邊,翠兒褪下了外衣,白色的內襯映在了鏡子里,她瞧著安寧逐漸發紅的面容,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羞的,會心一笑,說道:“安寧,七姑娘也是這個意思。”

  安寧眨眨眼,小聲道:“翠兒姐,我沒有聽的太明白。”

  “傻丫頭。”翠兒捏了捏安寧的臉,旋即說道:“姑娘就是怕你不自在,所以才讓咱們過來洗洗……姑娘這點小心思都看不明白,將來怎么做姑娘的侍女。”

  “……啊,你整日跟著我,我給忘了。”翠兒清了清嗓子,她這是平日里管教明燈管教出來習慣了……安寧說的是,她是姑娘的朋友,可不是侍女。

  也就是安寧總是纏著她,這感覺說不上壞,可總讓翠兒想起以前的自己,那時候……她也是像安寧這般纏著自己的姐姐。

  “對了,姑娘特意提起小玉兒,你和她關系不好?”翠兒瞇著眼睛。

  “沒有啊,我也正奇怪呢。”安寧解釋道。

  浴室很大,熱氣朦朧間,明燈耳邊是水聲伴隨著嗤嗤的聲響,湯池中,牡丹花瓣和海棠花浮在水面上。

  白玉盤坐在池邊,動作輕柔的在小姑娘頭頂抓弄著,手法熟練、力度適中。

  明燈感受著白玉盤的手指,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隙,小臉喜容可掬,頭頂一對毛茸茸的耳朵被水汽浸濕,輕輕顫動著。

  她的模樣和外面那只貍花貓高度統一。

  明燈在進入春風城之前就沒有和姐姐一起泡過澡,心臟不好的明燈在城南的竹林里茍延殘喘,只能靠著白玉盤給她擦身子……有時候天冷了,白玉盤甚至幾個月都不敢給她洗一次,生怕染了風寒。

  白玉盤倒扣木盆坐下,捧起明燈柔軟的長發,抹上發膏后認真的搓洗。

  妹妹的身子很瘦弱,也很干凈,可是白玉盤仍舊洗的十分仔細。

  明燈感受著白玉盤手上些許暗黃色的繭子,忽然伸手抱住白玉盤。

  她好喜歡月姐。

  “瞧你的傻樣。”白玉盤嘆氣一聲,,明明她的年齡也不大,可是卻稚氣褪盡,尤其是在明燈的面前,比杜七、安寧等人都要成熟的多。

  “姐姐好看。”明燈笑著。

  “行吧。”白玉盤搖搖頭,眼神迷離了幾分。

  這樣的對話在記憶中也出現過,不過那時候……她是為了妹妹而躲避人類、殘喘的苦澀,現在則是真正溫暖。

  “你也很好看。”白玉盤說道。

  “真的?”

  “真的。”白玉盤點頭,其實……她一直認為自己妹妹是天底下最可愛的人。

  明燈喜歡笑,笑的也很好看,盡管一日三餐只能吃筍干,她的笑容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變質。

  多少個日夜,她都是靠著天真而純真的淺笑堅持下來的。

“就像……夢一樣。”白玉盤眼神迷離了一瞬,隨后回了神,心道有了好生活,總是這般想著從前是很不吉利的事情。ァ看書室ヤ⑧1ωωω.kanshu侍.còм<、域名、請記住  “轉過身,我給你搓背。”白玉盤將明燈推過去,同時說道:“你這丫頭……來了春風城之后變了好多。”

  “月姐倒是沒有怎么變。”明燈眨眨眼,頭上耳朵微微顫動。

  白玉盤心道明燈從來到春風城就傻兮兮的,一點也不似以往病榻上的文靜和聰穎,以前的妹妹……興許比她還要成熟,姐妹倆究竟是誰依靠著誰活下去,其實還真的不好說。

  曾經懂事的妹妹現在就好像一個十歲出頭的傻孩子,滿腦子除了自己就是七姑娘,那般無憂無慮的模樣雖然白玉盤也很喜歡,可總歸不甚自在。

  要知道明燈從有記憶開始每天想要做的都是活下去,因為是半妖,要面對的恐怖太多了……她不知道多少次差點死在了人族的手里,這樣的丫頭……絕對不該是這幅傻白甜的模樣。

  白玉盤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妹妹本來就是個孩子,以前只是沒有辦法,如今有了翠兒和杜七疼愛,活成想要活成的樣子,一點也不奇怪。

  “嘩……”

  些許熱水從明燈背上劃過,明燈沉默了一小會兒,問道:“月姐覺得我這樣不好”

  她其實并不喜歡笑,因為她很瘦,笑起來一點也不好看。

  可是月姐喜歡,所以她經常笑。

  現在的模樣……自然也是因為杜七喜歡,當然,明燈若是什么都不去想,她也就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并沒有去裝模作樣,畢竟面對杜七,每個人都是自己最原本的姿態。

  “我可沒說不好。”白玉盤捏了捏明燈的耳朵說道:“畢竟,七姑娘身邊也需要你這樣的傻丫頭給姑娘逗著玩。”

  “小姐才不會逗我呢……大概。”明燈低下頭,看著自己鎖骨處的一朵蓮花,隨著她修為逐漸提升,這蓮花從一開始的紋身變成了這般緩緩旋轉、散發著光華的玄奇模樣。

  “月姐,我的天賦好像很不錯。”明燈瞇著眼睛。

  “嗯,公子也這么說。”白玉盤從伸手捧著明燈的臉,旋即一只手落在明燈的肩頭,感受著蓮花印記帶來的溫暖,她不解說道:“是因為貍花的血脈才有的東西?真奇怪……看著,倒是有些像是我摘回去的那朵并蒂蓮。”

  “月姐也這么想?”明燈回過頭,小聲說道:“我第一次見……就覺得像那蓮花,姐,我明明是一只貍花,怎么會這樣。”

  “又不是壞事。”白玉盤說道。

  “比小姐天賦好……就是壞事。”明燈認真的說道。

  她天生開源,百脈俱通,旁人還在用下丹田修煉,她卻已經開辟了識海,在沒有認真修煉的情況下,明燈自己的靈氣每天都在穩步增加,尤其是今天……幾乎已經到了極限,她現在都不敢大口呼吸,不然……興許隨時可能突破到明心境。

  她是這樣,可小姐……

  距離開源境都還差臨門一腳,這讓她怎么能高興起來。

  “比姑娘天賦好就是壞事?這是什么說法。”白玉盤撕扯著明燈的臉,嗔道:“姑娘覺得你修煉的快是好事,你怎么敢認為是壞事?你就是這樣做侍女的?”

  “……”明燈語氣一頓,神色軟弱了下來:“我不是要和小姐對著來。”

  “好了,公子說過,修為越高就越好,安下去修煉。”白玉盤說道:“公子最近也有在教我最簡單的吐納法,一個小周天之后還是很舒服的。”

  明燈點頭,白景天教她的月姐修煉,果然是個好人。

  白玉盤抄起熱水,一只手壓下了明燈的耳朵,將水從明燈的頭上倒下去,眼看著泡沫流下,她抓弄著明燈耳朵底部的縫隙,弄得明燈發癢的同時問道:“修煉……就沒有什么是讓你喜歡的?”

  “有。”明燈一邊發笑一邊嬌聲道:“修煉的時候……總是能想起小姐。”

  “想起七姑娘?這算什么。”白玉盤不甚明白,雖然明燈本就是貍花貓,嗅覺好不奇怪,可靈氣哪有什么味道。

  “我也不知道。”

  明燈深吸一口氣,她其實也不太理解,可是……每天修煉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吃進身體里的靈氣每一絲都蘊含著小姐的氣味。

  甚至,有時候若是小姐來叫她一起修煉,明燈會有一種自己從小姐丹田里偷靈氣吃的錯覺……所以修煉對她來說真是既幸福又痛苦的事情。

  解決的辦法也很簡單,只要小姐的天賦比她好就行了。

  她寧愿自己只是普通人的天賦。

  這就是明燈的沒出息,也是她最大的出息。

  “好了,還是要努力修煉,就當……為了保護姑娘了。”白玉盤提醒明燈:“你這丫頭雖然是一只貓兒,可也不能總是做那摸魚的事兒。”

  “誰渾水摸魚了。”明燈下意識反駁,又補充道:“不只是小姐,還有……月姐你。”

  “保護我?好好好。”白玉盤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對了,我現在叫白玉盤……你差不多也可以別喚我月姐了。”

  “不行。”明燈急了:“月姐就是月姐……”

  賦月為燈這四個字可是她這輩子最珍貴的東西,她雖然不識字,可唯獨這四個字和可以完完全全、工工整整的寫出來。

  “怎么還紅眼了,你又不是公子的赤瞳,好了……我也是開玩笑。”白玉盤抿嘴,將明燈抱在懷里蹭了蹭她的臉,嗅著妹妹身上讓人安心的味道后,垂下眼簾,小聲說道:“我最近總是會做夢。”

  明燈敏銳的察覺到了姐姐的不安,她乖巧的一動也不懂,問道:“姐姐,什么夢。”

  “我也不知該怎么說。”白玉盤眼神渾濁了幾分,她最近總是想起一個叫做“寸心”的人。

  不是想起,是有人在叫她,相對的……還有一個虛無的聲音在喚她“阿姊”。

  那聲音不是明燈,而是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伴隨著一陣陣震耳欲聾的雷聲……她常常會被嚇醒,這些日子也就是花瞳纏在她的脖子上,她才能睡得著。

  自己這是怎么了。

  寸心是誰。

  她不明白。

  白玉盤就和花瞳頭上逐漸長出角一樣,她身上出現了些許的變化……最簡單的,她幫著收拾公子的房間時候又見到一張求姻緣的木牌,當時就出現了一股子發自內心的厭惡和仇恨。

  那情緒很可怕,不是她該有的。

  她不是厭惡公子,也不是厭惡公子的姻緣,想了一晚上……白玉盤覺得自己只是單純厭惡和佛門相關的東西。

  她又不認識和尚,為什么會不喜歡大佛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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