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了,戴倫!你怎么提前知道那牛角是粘上去的?!”
回家的路上,吉恩興奮的大叫著,“我按你的叮囑,一箭射掉了牛角,你是不是沒有注意到漢斯的臉色?當場被揭穿,臉紅的像燒紅的鐵塊!直接灰溜溜跑回鐵匠鋪了……他今天連續狠狠丟了兩次臉,接下來半個月都不敢再出來囂張了吧!”
“嗯……”
褐發男孩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要是往日,戴倫恐怕會很樂意分享伙伴的這份喜悅,一起沒心沒肺的大笑起來。
畢竟和漢斯對決那么多次,戴倫也不是沒吃過虧、挨過揍,兩人算是老對手了……并且漢斯的確經常欺負同齡人,一個平素囂張的家伙偶爾吃吃癟,當然是令人愉快的事情。
不過今天下午在訓練場發生的事,讓戴倫有點提不起興致。
[你一點戰士的天賦都沒有!你的心態,這輩子都注定不可能成為一名真正的戰士!]
中級戰士奧威爾的話依舊回蕩在心中。
“吉恩,我有點累了,先回家了,明天再見。”戴倫揉了揉眼睛,揮手告別。
村子西邊一間很普通的小屋,正是戴倫的家。
當冒著白氣的煙囪映入眼簾,隨風飄來一個清甜的小女孩嗓音,哼唱著一首隱隱約約的歌謠:
“伊啦伊~
伊啦伊~
鍋底的火苗兒悄悄燃起咕嘟咕嘟冒熱氣快取來迪里西的尖尖角兒瓦庫卡的亮晶晶月下的樹葉在歌唱泥土里的甲蟲瘸了腿 來吧,來吧,都過來……
統統跳進湯鍋里 伊啦伊,伊啦伊~~
火爐旁的孩子們不要淘氣喝下婆婆的美味湯 乖乖睡去……”
戴倫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躡手躡腳走到門口一看,果然,壁爐里正燒著旺盛的炭火,妹妹伊妮德正踮著腳往自家做飯的大湯鍋里不停投入各種不知名的東西,并用一個很長的勺子不停攪拌……
而另一邊,一位慈祥的白發婦人正閉著眼坐在躺椅上,雙手摸索著縫補一件舊衣服。
“咳咳……”戴倫咳嗽兩聲,宣告自己的存在。
“戴倫?你今天這么早回來?”小女孩猛然轉身,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把剩下“原料”一股腦灑進了湯鍋,然后不動聲色的把鍋蓋移了過來擋住湯鍋。
這時可以看到,伊妮德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有著淺亞麻色的長頭發,扎著通常主婦們用的白頭巾,很普通的長相,臉頰上還有一點雀斑,不過一雙明亮烏黑的瞳仁非常吸睛——黑色的眼睛在烏瑞諾斯大陸可不算常見。
“戴倫,你回來了。”白發婦人也露出了笑容,閉著眼向前摸索伸出手,“快來,試試我給你補的褲子。”
“母親。”戴倫連忙上去扶住了母親戴安娜的手,“我還有褲子穿呢,你怎么又給我縫,你又看不見東西,萬一扎到手……伊妮德,你怎么也不攔著點。”說罷瞪了小女孩一眼。
“她不會扎到的。”伊妮德很篤定的道。
“……”一句話讓戴倫啞口無言。
因為他知道,伊妮德說不會發生的事,就一定不會發生。
這是她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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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倫至今記得三年前自己是怎么遇到伊妮德的——那是在北邊的幽暗山谷。
當時正在采草藥的自己,聽到灌木叢后的動靜,起初還以為是兔子就過去看看,沒想到草叢中沖出一個狼狽的小姑娘,和自己撞了個滿懷!而在她的身后居然追著一群失心魔物!
可怕的魔物!
當時連戰士學徒都算不上的戴倫,當然不會是一群失心哥布林刺客、失心小妖精弓手的對手,幸好有從不離身的盾牌護著兩人才勉強逃回村子,而為了用盾盡量保護住看上去驚嚇過度的小姑娘,戴倫的膝蓋因此中了一箭。
后面的事就更離譜了:
“你救了我……”
“很顯然,是這么回事。”戴倫有些發愁的看著膝蓋上的箭,傷口周圍似乎有些發黑了……或許箭頭有毒?
“謝謝,以后我就跟著你了。”
箭被戴倫拔了下來。
“嘶……等等!”戴倫倒吸一口涼氣,按住傷口,驚愕看向一身破麻布衣服的小姑娘:“你什么意思?為什么不回家?”
“我叫伊妮德……我什么都不記得了,包括我的家人。”少女的眼神有些迷茫,“你救了我的命,所以我跟著你吧,當你的追隨者。”
“喂喂,不要這么草率啊……我連見習冒險者都還不是呢,哪里需要什么追隨者。”
“我沒錢吃飯……”
“你可以隨便做點什么活,這里很多地方需要人手。”
“我無家可歸,也沒有親人。”
“那也不能跟著我啊,我帶你去見村長,諾德爺爺可以找一戶夫婦收養你……”
“我還會魔法……”
“!!那你怎么不早說?!”戴倫差點跳了起來,但馬上因為膝蓋傷而重新坐下,“你是魔法師?那剛才為什么不用,我就不用受傷了……”
“只是沒有戰斗力的預言術,沒什么用……”
“你也知道沒什么用……好了好了,反正我是不會……”
“小心,你這樣會留下后遺癥。”伊妮德忽然打斷他,漆黑的雙瞳看向戴倫的膝蓋,語氣十分篤定道,“這是樹妖精之毒,會留下殘疾!我可以幫你煮解毒的湯藥,連喝一個月,這樣就不會有問題了。”
“真、真的……?”戴倫嚇了一跳!
他可是立志成為冒險者的人,膝蓋如果留下后遺癥可就全完了。
被嚇到的小戰士很快同意了伊妮德的建議。
卻沒發現后者嘴角升起的一絲狡黠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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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啦……”
戴倫沒有再糾結褲子的事情,而是很快從壁櫥中捧出一本拳頭厚的牛皮紙書,快速翻動起來——那是父親留下的大陸游記,跳過一篇篇無用的冒險故事,他很快翻到了最后一頁,看著一行字愣愣出神:
“永遠不要放下你的盾!”
這是父親活著時最常說的一句話,也成了戴倫一直以來的訓練信條。
不過今天,褐發少年的眼神有些閃爍。
“伊妮德,你說,一個強大的戰士真的不需要盾牌嗎?”沉默許久,戴倫忽然看向了一旁正在給戴安娜慢慢喂湯喝的女孩,“如果我像父親一樣選擇當一個盾戰士,真的注定不能成為強大的冒險者嗎?”
男孩的眼神,閃爍中有一絲明亮希冀——如果伊妮德說自己可以,那就沒問題了!
就像她昨天悄悄告訴自己關于小漢斯的維京頭盔的秘密一樣……同時也像她過去那么多次提前告訴自己戰斗的細節,使自己在和漢斯的一次次決斗中總能“非常巧合”地反敗為勝一樣……
“對不起,戴倫,我看不到那么遙遠的事情。”
亞麻色頭發的少女用漆黑的眼睛認真盯著戴倫看了一小會兒,然后嘟起了嘴,搖了搖頭。
“好吧,我知道的。”戴倫無奈嘆了口氣,合上了厚厚的游記,“你只能看到幾天內的事情……還時靈時不靈的。”
“不過你也不要沮喪,我有種感覺,你會成為很厲害的人!”伊妮德這次沒再盯著戴倫看,而是跑去湯鍋里盛了一碗湯,很快端到了他的面前,“給。”
褐發少年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給我的?”他指著自己的鼻尖,難以置信道,“你不是從來都不給我喝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