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下三十層的時候,吉恩看到了灰袍仆從們不停忙碌著。
他們有的捧著比腦袋還高的書籍走來走去,似乎是在整理書庫;有的站在高腳椅子上,拿著長柄勺不停攪拌巨大容器里的粉末和液體;最熱鬧的還是在一層大廳,在這里工作的人們在穿上灰袍之前似乎很多都是普通人中的鐵匠、木工和裁縫,正熱火朝天的打造著各種各樣的器具。
劍與斧,箭與弓,軟甲、頭盔、鞋靴,狹長的法杖……
吉恩已經不是那個剛來法師塔什么都不懂的井底之蛙,他充滿羨慕的看著那些器具,看著它們被裝在一個個大木箱里,被灰袍仆從們兩人一組抬著送往法師塔上方。
[半成品的附魔器具!]
吉恩別提有多眼饞了。
他可是看到過,在法師塔三十一層到五十層的中段區域,魔法學徒們每天的功課之一就是處理這些東西。
每天下午,他們抽出一個小時,用融化的魔銀在這些半成品武器防具上小心翼翼的描繪——當然能這么做的都是初級以上的魔法師,布蘭琪不在此列——如果失敗了器具就會直接四分五裂,然后唯一的下場就是被當做垃圾丟棄,而一旦僥幸成功,一件“價值連城”的附魔裝備就新鮮出爐了!
之所以說是價值連城,是因為吉恩知道在法師塔外面的世界,它們的價格是多么昂貴。
他曾在一位旅行商販的馬車里看見過一把附魔弓。馬車主人連展示它的時候都小心翼翼,因為那可是他的鎮車之寶,比車廂內四壁掛滿的其他裝備加起來都貴!吉恩跟隨弓手艾迪大人有幸看到了實物,但那把弓連艾迪也買不起,或者也可能是舍不得——它的售價足足是三百金塔塔!
這對一年大約只掙二三十銀吉克的一戶村莊家庭來說,已經是天價。
“金塔塔”是卡爾王廷統一鑄造的最大面值硬幣,價值和銀吉克、銅布比之間以一百倍的關系依次遞減。
吉恩記得自己當初除了失望,還有嚴重的不解,因為那把“附魔弓”的大小居然和自己的小木弓差不多,工藝的粗糙質感更是與艾迪大人的華麗金色長弓沒法比。唯一的解釋或許只有功能強大,但有多強,吉恩并沒有直觀概念!
他的疑惑直到多爾小村遭遇三大變異魔種襲擊的戰斗中才有了答案——艾迪老師當時使用了一種能夠產生爆炎的“附魔箭”。
那種特殊箭矢每次命中都能產生劇烈火焰爆炸,效果簡直太夸張,僅僅兩箭就逼得變異樹魔統領不得不放開了中級戰士奧威爾。而附魔箭還只是消耗品……吉恩后來得知,真正的附魔弓是可以一直重復使用的,效果幾乎相當于隨身攜帶許多支附魔箭。
吉恩當然眼饞了……他現在還沒有覺醒光之印記,其實還算不上一名冒險者弓手,但如果有一個那樣強大的附魔弓,加上他自己的箭技,他完全不用再怕奧利弗!
那位居住在法師塔四十九層的男青年魔法師,這段時間可從未放棄過對吉恩的捉弄,他嘲弄而得意的嘴臉,幾乎已經是紅發少年的噩夢。
“想什么呢?”耳邊忽然傳來布蘭琪的聲音,把吉恩拉回了現實。
“那是……哦,附魔武器!難道你有興趣?”布蘭琪很快從吉恩的視線盡頭自行找到了答案,她微微點頭,“你倒挺聰明的,如果真想得到一個附魔武器,那從法師塔內部購買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這里可以只收你成本價,但等它們離開這座法師塔的那一刻起,售價可就會翻好幾倍了!”
“這么夸張?”吉恩張大了嘴巴。
“你覺得售價太高了?”
“不……我是沒想到它們的成本價也這么夸張。”吉恩一陣咋舌,“我知道附魔武器在外面的價格,你卻說只翻了幾倍,這么說它們的成本也高達幾十上百金塔塔?我記得漢斯爺爺打造的上好成品鐵弓鐵劍也就賣三四枚銀吉克罷了!而且工藝可比這些灰袍人打造的好不少呢……”
“初級魔法師用器胚制作附魔武器,成功率不超過千分之一,報廢的那些也不能重新利用。”布蘭琪道。
吉恩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還真不貴……
“外人都覺得魔法師神秘而且非常有錢,其實魔法師更能燒錢,這座大法師塔一大半的收入都來自于對外售賣附魔武器,但依然很難支撐許多魔法實驗……”布蘭琪輕嘆一聲,“不過以成本價賣給你一件還是沒問題的,你要買么?”
吉恩一下子紅了臉。
他的行囊里只有一小袋銅布比零錢,加起來可能連1銀吉克都不到。
“不、不用了……以后吧……”紅發少年戀戀不舍的最后回望了一眼一樓大廳,然后就被布蘭琪拽著,出了法師塔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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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從遠處吹來,讓整片森林樹冠蕩起深綠色的波浪,流動的空氣帶來淡淡草木氣味,讓吉恩精神歡呼雀躍起來,很快忘記了先前囊中羞澀帶來的苦惱。
松林海!
一望無際的松林海!
過去的一段日子,吉恩每天都在法師塔的彩色水晶窗戶眺望這片一望無際的松樹森林,他一向野慣了,不習慣困在法師塔里的生活,而且似乎這種巨大的森林天生對他有種奇特的吸引力,他早就憋壞了!
嗖嗖!
吉恩三兩下爬上了一棵樹,單手勾著樹枝向遠處眺望,他眼神很好,甚至看到了一百米外一閃而過的灰兔子身影。
[可惜,沒把我的弓帶下來,不然可以打些野味吃了……]
紅發少年這樣美滋滋的想著。
不同于吉恩的猴子一般的跳脫,布蘭琪倒是舉止安靜許多,她手中拿著一個小口袋,走到一株高大而筆直的云松前,蹲下身來。
嘩啦……
她從口袋中抓了一小把亮晶晶的小東西,灑在了松樹的根部,蒼白的小手又抓起一層泥土稍作掩埋。
然后她就俯首貼耳在松樹的樹干上,閉上眼仔細傾聽起來。
“你在做什么?”吉恩從樹上跳下來,驚奇問道。
“噓。”布蘭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在測試這棵松樹的魔力通透性,我要給自己找一根品質更好的松木法杖,來練習火球術。尋找更好的法杖,這也是魔法師的必修課。”
吉恩聞言,不由得屏息看向了布蘭琪左手中的一根細長法杖。
那其實就是一根有些歪歪扭扭的細長木棍,材質正是松木,表面還有著一圈圈紋理。木棍的一頭略細一頭略粗,粗的那一頭還分裂出四根分支形成類似于“爪”的形狀,中間鑲嵌著一個雞蛋大的透明水晶球。
經常去砍柴的吉恩當然知道,樹木有年輪,從年輪圓圈的大小和彎曲度就能判斷出,一塊木材究竟取自于樹干的什么位置。
很顯然,布蘭琪手中的松木法杖,正是取自于某棵松樹最中央的樹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