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嘔……咳咳咳……”
高空之中,一只缺耳瘸腿、渾身是血的老狼,一邊拖著十三四歲的女孩竭力飛行,一邊發出哮喘一樣的劇烈咳嗽,仿佛下一刻就會斷氣。
“我說了預言的一定會發生……”少女嘆了口氣。
“該死的,我相信了還不行么!”名為墨菲奧德里奇的邪惡巫師恨恨地嘟囔道,“要不是我剛剛融合了一塊靈魂碎片,又吸收了水晶球中的大半魔力,實力已經恢復到巔峰程度的一半,只怕老子今天真的要再死一次了……”
“怎么輕易就引來了一個亞傳奇魔法師,一個亞傳奇弓手,一個亞傳奇戰士?而且是三個沒聽說過的小輩……我不過沉眠了兩百年,現在大陸強者這么不稀罕了嗎……”
“幸好沒有第四個同樣力量程度的牧師在!如果是一整支配置齊全的亞傳奇冒險者隊伍,今天真的要把命交代在這里了……”
“等等,我忽然想到你說的風不會停息的峽谷是指哪兒了……如果在我沉眠的時間里大陸地形沒有太大變化的話,那里的確是對目前階段的我最有利的經營之地!噢,我討厭被該死的預言牽著鼻子走……不過為了偉大計劃,勉強就去那里吧。”
“喂小姑娘,在幫我完成計劃之前,你可別凍死了!”缺耳老狼盡管已經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但低頭看了看,還是勉強在身體周圍生成了一個有著夢幻星光點綴的黑色光罩,將高空中的潮濕寒風阻擋在外。
伊妮德的小臉漸漸這才恢復了一點血色。
多爾村。
在缺耳老狼升空飛走之后,在場所有的“骨狼”都晃蕩兩下,眼眶中的鬼火迅速熄滅,“嘩啦啦”散落成一堆碎骨頭,似乎讓它們復生的神秘力量也被一起帶走了。
而野獸們的身體同樣晃了晃,如夢方醒,對自身所處的環境和天敵都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所有野獸似乎都回想起什么驚恐的回憶,一個個不要命的往遠處逃去!
狼奔豕突,鳥獸散盡,只留下破敗的多爾小村。
還活著的人們,硬撐著站了起來,開始四處搜尋幸存者……甚至不需要怎么搜尋,越來越多的僥幸生還的男女老少,都開始自發聚集到小廣場上的光明女神像周圍來,一個個跪坐下去,發出低沉的痛哭。
“還能動的人,馬上去村子里搜尋一圈,發現駐留的野獸盡量趕走,把活著的人都帶來這里!我們需要清點幸存人數!”
村子自衛團的副團長,一個平時很沒存在感的中年胡茬男人站出來說道。
安東尼奧已經死了,村長諾德也不見蹤影,這里總得有人指揮。
戴倫慢慢爬了起來。
所有自衛團剩余人員都行動起來了,去村子各處搜尋檢查,戴倫此刻已經感覺到一陣陣的火元素幻象開始襲來,正是剛才吸收慘綠色火球的后遺癥!而這次的幻象比普通火元素幻象還多了一種腐蝕骨頭的陰冷感覺,更加難以忍受!
但他還是硬撐著站起來,拖著沉重的腳步,一圈圈行走在村莊里。
他于是看到了更多的景象。
在村子東邊的面包房,他看到慈祥的斐奧娜太太早已死去。
老婦人抱著小孫女翠西倒在店鋪角落,盡管被咬斷脖子,身體早已涼透,可粗壯有力的臂膀依然死命把翠西抱緊。自衛團的人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她倆從角落拽出來,胳膊掰開,然后發現年僅十歲的小女孩翠西已經蜷縮著睡著了。
“戴倫,翠西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不希望她再被魔物傷害……”
“抱歉,如果你不打算成為冒險者,那我就不能把她托付給你了。”
斐奧娜太太的話仿佛在戴倫耳邊回蕩。
斐奧娜太太的悲哀一生結束了,她的兒子兒媳就是喪生在魔物手中,14歲的孫子小杰米則是被樹妖精女皇抓走關在白繭里唯一不幸死去的少年,但在生命的最后,她終于是用自己的卑微努力,保住了翠西一命。
而在村子西南角的酒坊,戴倫看到彌留之際的康拉德老爺子。
勞拉跪在酒桶邊,大聲哭喊著捂住爺爺的腹部傷口,可是傷口太多了根本按不過來,血依然汩汩涌出。康拉德老頭背靠酒桶,表情痛苦,哆哆嗦嗦的往嘴里猛倒蜂蜜酒,渾然不顧金黃甜蜜的酒液馬上又從肺部的大洞里灑漏一地。
還有在村子北邊,戴倫看到村長諾德爺爺倒在自家門前血泊中,手中的拐杖被什么東西咬成了兩段,口袋里依然和往常一樣,裝著幾顆給村子里的孩子準備的失去水分的甜蘋果……
戴倫看著這一切……
不停的看著……
在攙扶著戴安娜回到廣場中央,又一次看到安東尼奧叔叔的無頭尸體,還有被吸干血肉變成一張人皮的綠頭發女孩莉蒂亞,還有許許多多被魔物殺死的鄰里鄉親的皮,都疊在一起……
褐發少年忽然對魔物產生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殺意!
不再是那種停留在故事中的、書本上的“魔物永遠是人類的敵人”,而是真真切切,痛徹心扉的恨!對缺耳狼的恨!對所有魔物的恨!這強烈的恨意讓戴倫渾身顫抖起來,幾乎是一字一頓的低語起來,仿佛是說給自己聽:
“我要……成為……冒險者……”
是的!要成為冒險者!我一定要!我要殺死魔物我要救出伊妮德我要讓那只缺耳狼為今天的一切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似乎,這一刻,連那蝕骨難熬的元素幻象,他都已經感覺不到了……
而事實上。
大陸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冒險者,因為無比痛恨魔物而踏上冒險旅程,他們當中十個有八個都有著悲慘的過往,戴倫的經歷根本算不上多么特殊。
人類對魔物的仇恨并非代代相傳,而是代代積累,不斷產生新的仇恨。
戴倫沒注意到的是,他下意識的咬牙低語,讓身邊攙扶著的白發婦人露出了擔憂的神色,無神的眼睛忽然望著天空嘆了一口氣。
片刻后,戴倫扶著母親戴安娜在光明女神像附近坐下之后,白發婦人忽然一把拉住身邊的褐發少年的胳膊,讓他在旁邊一起坐下。
“孩子,你不是奇怪我為什么懂得一點點戰斗么……”戴安娜摸了摸戴倫的頭發,用滄桑的語氣嘆息道,“我給你講個故事,那要從很多年前的一個村莊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