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巨磨城地牢之中,一群壯漢囚犯像小媳婦似的悄悄躲在角落里,看著房間中央的兩個人打架。
兩人正是戴倫和怪老頭。
說是打架,但并不是你來我往有聲有色,而是一方“調教”著另一方,被調教的則是有苦說不出。
怪老頭明顯游刃有余!拳腳一邊對著戴倫身上可勁兒招呼,一邊還出聲不停的怪笑講解著,這一招的發力技巧是如何如何做到,這一招攻擊的部位則對應人身上哪個弱點……喋喋不休。
而作為被調教方的戴倫,滿眼是火,咬牙切齒,最開始的一絲尊老愛幼早就不知道丟到哪去了!
就盼著逮著機會,讓這可惡的怪老頭結結實實吃自己一拳!
原來,從三天前開始,戴倫拒絕了老頭傳授兩手“搏擊技”的好意,老頭便仿佛惱羞成怒似的直接動手……
一開始,戴倫其實隱約知道,老頭這是逼著自己學,對于這個有些固執的普通人老頭,戴倫起初就是想無論如何都不理他,反正自己一沒得罪他,二也沒犯什么特別的罪孽值得他盯上,估計老頭興頭過了,就不會再來纏著自己了。
奈何老頭的手法夠刁鉆!打在戴倫身上特定的位置,那是又疼又癢又酸又麻,沒幾下眼淚都出來了,想不理會都不行!
兔子急了也咬人,何況戴倫又不是任人欺負的兔子。
當即便和老頭扭打了起來……當然了,說是扭打,但戴倫還真沒打到過老頭幾下,即便戴倫的拳腳偶爾命中老頭的身體,老頭也會用各種奇怪的方式把力道轉移,整個人滑溜得像個泥鰍。
而戴倫的慘叫,則是一直在這牢房里回蕩……
被修理的那叫一個慘,連這些本就不是善茬的囚犯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詭異的是,外面的守衛也從來不聞不問,除了三天前進來,把被活活打死的弓手夏佐尸體拖出去處理掉,以及定時從小窗口遞牢飯進來,就從來沒再進來過。
好在也不是一整天都如此。
每天的“調教時間”大約只有三個小時,早中晚各一小時,其他時候老頭倒也不會一直折磨戴倫。
而休息的時候,無論戴倫如何詛咒發誓下一次絕不上老東西的當,但只要老東西又開始動手,那古怪刁鉆的手法卻是沒幾下就會徹底挑起戴倫的怒火,恨不得馬上恢復了戰氣狠狠把這老東西揍一頓!
今天是第三天。
本來,戴倫清楚記得進來的時候,衛兵隊長說是他將會被關押五天,略做小懲,所以戴倫知道自己還要和這可惡的老頭對峙兩天!
卻沒想到,這天一清早,牢門就被打開了。
渾身黑袍的地牢守衛走了進來,盯著囚犯們看了半晌,忽然讓開了門口。
“你們都可以出去了……先知奧斯本帶領著日之教團和月之教團的牧師們來到巨磨城了,城主很高興,決定大赦所有的非重刑犯。”
“這間牢房里的所有人,都在赦免名單中!動作快一點,排好隊,到地牢入口處接受先知的光明法術洗禮,滌蕩心靈,然后就可以恢復自由了!”
“這里的所有人!”看到囚犯們遲遲沒有動作,地牢守衛又加重聲音強調了一遍。
這下,囚犯們總算反應了過來,驚愕之后用來的是狂喜!他們之中,可不是個個都像戴倫似的只有五天刑期,而是從幾個月到一兩年不等,如今能夠提前出獄,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當然也有幾個人奇怪的嘟囔道:
“先知奧斯本?那是什么人?”
奧斯本是最近才剛剛被公布的風云人物,他們自然是沒聽說過。
“快走就是了!這么多問題。”那地牢守衛不滿的催促著。
很快,地牢中的囚犯們就都拍成了一行,晃蕩著手上的鐵鐐銬,沿著傾斜向上的石甬道,不斷往外走去。
期間,甬道兩側的木門有許多也都被打開,更多的囚犯仿佛溪流匯入江河,讓這支囚犯隊伍變得愈發龐大起來……
戴倫也在其中。
從聽到能夠出去的那一刻起,戴倫的心思就變得無比火熱,他不僅是受夠了地牢中的日子,更是因為他至今還惦記著自己的錢,以及,早出去一天就能為即將到來的圣戰再做一點更充分的準備!
混在人潮之中不斷往前擠的戴倫并沒有注意到,他的那間牢房中,唯有那個古怪的小老頭并沒有跟著人潮走。
反而,在所有人都走出去之后,老頭拍了拍地牢守衛的肩膀,從對方腰間拿過了一串鑰匙,自顧自打開自己的鐐銬,然后走向了甬道的另一個方向。
地牢守衛則是全程肅然直立,目送老頭消失,才松了口氣的樣子……
幽暗的甬道,只有火把的光芒,但隨著不斷往前往上走,越來越靠近地牢的入口,逐漸開始看到了日光。
但再靠近一點之后,戴倫很快意識到那恐怕不光是日光。
就算是正午的陽光恐怕也沒有這么明亮刺眼!
更不會有淡淡的金色光點在其中飄蕩……
漸漸地,耳邊似乎傳來了吟詠的聲音,就像是教堂的唱詩班在歌頌贊歌,戴倫揉了揉耳朵,發現自己并沒有聽錯。
他很快回過神來。
直到走到入口,轉過拐角,眼前霍然開朗,戴倫才看到,在原本城主堡前方的一個廣場上,此刻匯聚了很多人!既有盔甲整齊的衛兵,也有大量的光之牧師,服裝各異的巨磨城居民和各地冒險者們圍在遠處,廣場的一邊更是不斷走出和自己一樣剛從地牢中出來的非重刑犯。
城主堡的外墻頂上,一位渾身夸張重甲、背著華麗斧頭、聲音粗獷雄渾的,大概就是巨磨城的城主了?戴倫記得在巨磨城某些地方看到過他的塑像,好像是叫做馬爾切斯諾什么的……
而重甲城主的身邊,則站著一個純白長袍沒有任何裝飾的金發青年,青年的臉上是一張金銀雙色的面具。
眼看著,地牢中霍蒙大赦的囚犯們基本上都走到了廣場上,巨磨城主隨便講了兩句,便微微一笑,把主位讓給了身邊的白袍青年。
“《創世錄》第三條,女神說,有罪者在光明之下施洗,傳予悔改的道路,心誠向光明者,使罪得赦……”
白袍青年的聲音十分柔和,由于戴著面具,甚至有點男女難辨。
而隨著他的念誦,整個廣場上的所有日之教團和月之教團的牧師們也齊聲念誦起來,那聲音如同音符匯聚成河流,在整個廣場上飄蕩。
奧斯本抬起了手,眉心一顆星辰亮起,廣場上方便下起了一陣光雨,那不是什么高深的法術,就是最基礎的祝福術,連當初的多爾村初級牧師老威廉都會。可是這一手祝福術卻是匯聚了兩大教團的無數牧師的力量,加上以奧斯本的力量為引導所發出的……
教皇說,奧斯本擁有這世界上最為純潔的信仰和最純粹的圣力。
這句話并非是夸張……此時此刻,隨著光雨落下,頃刻間化作溫暖的光芒仿佛直接涌入人心,整個廣場上的無數剛剛獲得赦免的囚犯,竟有許多都嚎啕大哭起來!
沒有過多的話,僅僅只是一個溫暖的祝福,卻仿佛激發了他們內心深處的一絲善良,一個個主動匍匐在地面,懺悔著自己當初的罪行。
不過戴倫倒是沒有受什么影響,他本來就不覺得自己犯下過什么罪。
如果說唯一的影響,那就是戴倫感覺很舒服,這洋洋灑灑的光芒讓他發自內心的感覺放松下來,就像當初在村子的女神石像下聽老威廉布道一樣。
眾多囚犯之中,或許是戴倫的表現最為淡定,沒有一絲“悔改之意”,所以引起了城墻上方,白袍青年的一絲注意。
金銀面具之后,那一雙漆黑的眼睛望了過來,和戴倫褐色的眼眸對上,雙方都是一愣。
戴倫是驚訝于,很少見到有人和伊妮德一樣顏色的黑色眼睛。
而奧斯本則是很快發現,這個褐色頭發的少年眼神干凈的很,并不是那種窮兇極惡的罪犯在光明洗禮下都“不知悔改”,而是真正的坦坦蕩蕩,沒有任何雜質。
雙方很快都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