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張準不免有些奇怪,難道,山東生這么大的事,崇禎皇帝真的一點真相都不知道?按理說,就算各級官員合理報喜不報憂,他手里還有錦衣衛和東廠啊!這么大的事情,錦衣衛和東廠不可能不知道的?是他們知道了,也沒有報告崇禎,還是崇禎已經知道了,但是迫于各方面的壓力,在故意裝糊涂?
好吧,朝廷的確需要一個勝利來提升士氣,清掃一下萎靡不振的氣氛。盡管在北面被韃子打得一塌糊涂,慘不忍睹,但是在南邊,在山東沿海,還是實實在在的砍了幾百個韃子的腦袋,也算是聊以自慰了。楊文岳就是趕上了這樣的狗屎運。
福建巡撫原來是熊文燦,后面換成鄒維璉,都是不錯的官員,現在,楊文岳走馬上任,只怕福建一地,又要鬧出什么幺蛾子來。紅毛鬼荷蘭人對臺灣始終是不死心,不斷的增派人員和物資,在臺灣建設基地,總有一天,紅毛鬼是要在臺灣站穩腳跟的。只怕到時候,楊文岳又要頭痛了。
其次,是山東總兵劉澤清、登萊總兵宋德鋼、萊州守備李成棟,都離開了登萊地區,帶著各自的部隊,向兗州府集結。盡管不知道官兵集結的具體原因,但是,這么多的軍隊開始集結,必定是大事。很顯然,山東是要生大規模的戰事了。人們推測,集結的軍隊,極有可能是北上勤王。
來自后世的張準卻知道,山東的部隊,不是要去勤王,而是要加入中原戰場。李自成等人在河南鬧得實在是太厲害了,朝廷準備派遣山東、南直隸的部隊,配合中原五省的軍隊,對起義軍進行剿殺,希望在中原地區,徹底的解決李自成等人。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外面有韃子不斷的入塞,里面又有民亂,朝廷顧頭不顧腚,拆東墻補西墻,結果是兩頭都不能顧,兩頭都被打得一頭包。崇禎皇帝和內閣,痛定思痛,決定采取要攘外必須安內的方針,先集中各方面的力量,將起義軍解決了再說。按照朝廷的估計,韃子剛剛退出塞外,在未來的一兩年時間,應該不會重新入塞。所以,朝廷要抓緊這一兩年的時間,盡快的解決起義軍。只要再有一次車箱峽,起義軍就完蛋了。
在這樣的總體方針之下,剿殺起義軍不力的陳奇瑜很快就會被逮捕下獄。同時,洪承疇很快就會接任五省總督。洪老九的殺人手段,要比陳奇瑜厲害多了。車箱峽要是洪承疇主管,李自成他們,肯定是完蛋了。朝廷對洪承疇寄予厚望,希望他在一年的時間里,徹底的解決起義軍。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朝廷下了血本,調集了五萬的西北邊兵,還調集了七萬的南方各省軍隊,還命令山東巡撫朱大典,率軍三萬參戰,協助洪承疇舉行中原會戰,試圖一舉將起義軍剿滅在河南境內。官兵的參戰兵力,達到了驚人的三十五萬。洪承疇、孫傳庭、盧象升等名人,曹文詔、曹變蛟、賀人龍等猛將,都在其中。
但是,朝廷的如意算盤,不過是自己在打。有過車箱峽的經驗和教訓,高迎祥、李自成等人,也都全部學乖了。他們很快就會在河南的滎陽,集合各路的起義軍腦,召開大會。最終,這些起義軍將多路出擊,“分兵定所向”,讓官兵疲于奔命。而李自成帶領的起義軍,更是直接殺向鳳陽府,將朱元璋的老家都抄了。崇禎皇帝只有哭死的份。
當然,以上的事情,暫時和張準無關。河南戰場,距離張準還遠著呢。現在的張準,一心只想壯大的自己的力量,對于兩頭大象之間的廝殺,可沒有興趣參與。現在的他,手下就兩千人,人口不到十萬,充其量就是一只刺猬。別人來打他,討不了好處,但是他要去打別人,卻也頗有難度。
然而,張準不準備cha手中原戰場,中原戰場卻是找上了他。這天,張準正在訓練場召集軍官模擬軍事大比武的各項細節,劉航卻是急匆匆的趕來了,向張準說道:“大人,山東都司有公文到來。”
“公文?”張準詫異的問道。
自從張準正式被任命為鰲山衛指揮使以后,還是第一次接到公文。其實,無論是他還是官府,都很清楚,這個招撫到底是什么性質。不過是暴風雨到來之前的平靜罷了。因此,各級官府,從來不會向張準下達公文。現在卻突然來了一份公文,還真是怪事。難道說,有人還將招撫當真了?
劉航送上一份公文,果然是山東都司來的。看完公文,張準大皺眉頭。公文沒有別的內容,就是要錢,要糧,要物資。一千二百支火銃,五千石糧食,五千兩銀子,一個月之內送到兗州府。看完這個公文以后,張準只有一個感覺:當我是凱子呢,說要就要。
沉默片刻,張準將公文折疊起來,裝在口袋里,不動聲色的說道:“放我這里吧。”
劉航點點頭,就不再關注此事了。張準將公文收好,完全忘記了,繼續忙碌自己的事情。軍事大比武的各項工作,足夠他一天恨不得分成十三個時辰來用。但是,他忘記了此事,不代表山東都司也忘記了。
“大人,山東都司有人來了。”忽然間,史立威來報。
“什么人?”張準隨口問道。
“都指揮僉事李忠杰。”史立威回答。
“請他到白宮!”張準皺皺眉頭,緩緩的說道。
張準在白宮的會客廳,會見了李忠杰。
李忠杰胖嘟嘟的,看起來不像是都指揮使司的指揮僉事,倒像是個商賈。腰間的肥肉實在是太多,好像是在衣服里面塞了一個游泳圈。一見面,李忠杰就笑嘻嘻的說道:“玉麟老弟,你這里果然是一派的風生水起啊!”
張準笑著說道:“大人見笑了。”
張準是正三品的衛指揮使,李忠杰是正三品的都指揮僉事。從品級上來說,兩人是相同的,不過,李忠杰畢竟是山東都司的人,是張準的“上級”,張準叫他一聲大人,倒也是應該的。至于有沒有誠意,那只有天知道了。
李忠杰寒暄過后,迫不及待的說道:“玉麟老弟,不知道鰲山衛的物資,什么時候起運?都司很是關心這些物資啊!專門派我來問一問。要是準備好了,我就親自押送到兗州府去。”
張準慢條斯理的說道:“僉事大人,相信你也清楚,鰲山衛和靈山衛都是窮的揭不開鍋,哪里有多余的錢糧?朝廷拖欠大家的錢糧,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放呢!我這邊都不知道餓死了多少人了!但是,對于上頭的軍事行動,我本人是堅決支持的,絕不拖后腿!我看不如這樣,朝廷拖欠我們的錢糧,我們都不要了,就請都司的各位大人,直接到兗州府去就是去了。”
李忠杰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冷冷的說道:“張準,此次你就任鰲山衛指揮使,都司是下了大力氣的。沒有都司的力薦,你根本不可能身居高位。現在山東有大的軍事行動,你作為兩衛指揮使,怎么能這樣推諉呢?報效國家,效忠皇上,是要用行動來表示的。”
張準似笑非笑的說道:“僉事大人,你這話就不對了。我計算過,朝廷拖欠我們兩衛軍戶的錢糧,過五萬兩銀子,十二萬石糧食,足足是公文上要求的十倍!你們要五千兩銀子,我給五萬兩!你們要五千石的糧食,我給十二萬石!這還不算是報效國家,效忠皇上?那我倒要請教,要什么樣的行動,才算是報效國家,效忠皇上?”
李忠杰說道:“前線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物資,不是賬面上的數字!朝廷拖欠你們的糧餉,遲早是會放下來的,但是,前線需要的物資,卻是拖欠不得。玉麟老弟,我奉勸你一句,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那么生分!”
張準沉默片刻,緩緩的說道:“要不,我親自帶兵去到兗州府去?我們要錢沒錢,要糧沒糧,要槍更是沒槍,倒是爛命有幾條。如果前線需要的話,我們兩衛的軍戶,義不容辭,義無反顧,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萬人不敢說,幾千人還是有的!”
李忠杰臉色一變,斷然說道:“這就不用了,你們只需要提供物資就行。”
張準淡淡一笑,毫不掩飾的說道:“既然如此,張準只有抗命不遵了。我們除了人,真的是什么都沒有了。對不起,僉事大人,我什么物資都無法提供,恐怕要讓都司的各位大人失望了。”
李忠杰頓時變了臉色,沒想到張準居然會當面拒絕,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下不了臺,少不得嚴厲的喝道:“張準,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這個衛指揮使,是上頭給你的,既然可以給你,也可以收回去!江南馬士英大人,還有登萊巡撫阮大人,都對你有些看法,沒有都司的支持,你看看什么后果!”
張準淡淡的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道:“馬士英,阮大鋮,好大的官,只是,和我有什么相干?既然各位大人看我這個衛指揮使不順眼,那就請各位大人收回去吧!”
李忠杰又急又怒,狠狠的說道:“你!張準,都司的各位大人,記住你了!到時候,你不要后悔!”
張準不屑的朝外面揮揮手,冷冷的說道:“送客!”
史立威進來,送客。
李忠杰只好悻悻的離開。
很快就是十一月中旬。
十一月的十一、十二兩天,張準召集生夏宗的大部分成員,在鰲山城白宮的議事廳,舉行了一次規模較大的會議。這次會議,主要是針對聞香教而召開的。
上次,張準在萊陽被暗算,對聞香教自然不會有什么好印象。只是,由于聞香教的特殊性,張準在搞清楚他們的情況之前,不會貿然動手。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先將鰲山衛和靈山衛打掃干凈,防止有聞香教的人員滲透。只要聞香教的爪子伸到張準的控制區域,都要全部的砍斷。
在會議上,張準要求,每個生夏宗的成員,都要密切關注自己身邊的情況,要是現有聞香教活動的蹤跡,一定要及時報告。他根據馬軼提供的情報,描述了聞香教的一些基本活動規律,還有一些門規暗號,方便大家對照。
“我們和聞香教不共戴天!”
張準語調鏗鏘的說道。
這次會議以后,生夏宗的成員,一起努力,搜尋聞香教的蛛絲馬跡。果然,鰲山城很快就逮捕了一批和聞香教有關的人員。但是,經過審訊,現他們都是聞香教的外圍,對聞香教的內幕,完全不清楚。根據張準的分析,聞香教在鰲山衛和靈山衛,暫時還沒有站穩腳跟。
張準決定擴大生夏宗的成員規模。生夏宗是按照后世的組織建立的,滲透能力同樣很強。有生夏宗的存在,聞香教想要得到大的展,那是不可能的。于是,經過張準的考核,在十一月份,有一百多名方方面面的優秀人才,加入了生夏宗。生夏宗的力量,再次壯大。
在這期間,張準還收到耗子送來的最新情報,東江鎮有五千的戰兵,最近進駐登州城。東江鎮總兵沈世奎,和登萊巡撫阮大鋮之間,信使來往密切。毫無疑問,這是一個不好的跡象。要是沒有猜錯的話,新任的登萊巡撫阮大鋮,有可能試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將他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對于阮大鋮的挑釁,張準沒有特別的關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你敢來,我就敢殺回去。韃子都不怕,還怕你官兵不成?所以,張準依然繼續在忙碌軍事大比武的準備工作。
這邊軍事大比武的準備工作,如火如荼。那邊,鷓鴣灣也是人頭涌涌,好消息不斷的傳來。最終,張準收到薛知蝶的正式告知:三艘蒼山船已經完工,可以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