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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他的極限在哪里

  “別大驚小怪的,向南修復文物一向速度很快。”

  孫福民見那些之前沒見過向南上手修復文物的老專家和收藏家們一臉震驚的模樣,心里頗為得意,他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輕輕擺了擺手,說道,

  “以后向南讓你們吃驚的地方多著呢,淡定一點,淡定一點!”

  “老孫啊,我發現了一件事。”

  孫福民這副嘚瑟的模樣,連好好先生一樣的齊文超都看不下去了,他笑瞇瞇地說道,

  “你這輩子總算是做對了一件事,那就是將向南發掘了出來。”

  “哈哈,是嗎?”

  孫福民一點也不以為意,他開心地連連點頭,說道,“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齊文超頓時敗退。

  一群人在一邊低聲閑聊著,一邊還不忘看著向南修補畫芯。

  實際上,就連孫福民自己都覺得好奇,向南的修補畫芯的動作一板一眼,有條不紊,看上去并不覺得有多快,可你一愣神的工夫,他就已經修復好三四個蟲洞了。

  其他人也許看不出什么名堂來,但孫福民、齊文超這些人畢竟是古書畫修復老專家,在這一行浸淫了數十年,只是多看了一會兒,就琢磨出門道來了。

  可越是琢磨出門道,他們就越是吃驚。

  向南在修補畫芯時,所用的技法看似平淡無奇,但實際上他在操作時,沒有一個多余的動作,而且每一道小工序上的起承轉合,順暢無比,可以說整個過程沒有浪費一分一秒。

  一分一秒說起來很短暫,眨眨眼就過去了,可無數個一分一秒累計起來,就為向南節省了很多時間。

  時間節省了,相對應的,也就是向南的速度快了。

  幾個老專家對視了一眼,都看懂了各自眼神中的震驚。

  向南的操作流程看起來簡單無比,但實際上,這需要文物修復師耗費無數的時間和經驗積累,才能總結出一套適合自己的操作規范。

  然而,一千個人就有一千種操作習慣,這也就意味著,向南的這種方式,并沒有辦法推廣開來。

  “可惜了啊!”

  幾個老專家不約而同地在心里一陣嘆息,這種方式要是能推廣到文物修復界,整個華夏文物修復的水平起碼能上一個臺階。

  可惜的是,這種方式只能靠自己摸索。

  且不說其他的修復師有沒有這個天賦,能夠總結出一套適合自己的文物修復操作規范,就算有,他們也不見得能像向南一樣,肯沉下心去,花上兩三年的時間,整個人都鉆到文物修復中去。

  孫福民和劉其正幾位老專家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隨即又將目光轉向了向南。

  還好有向南這小子,既有天賦,也肯用心,實在是天生的文物修復師,不枉他們這些年來不遺余力的支持和維護。

  文物修復界里有了他,這潭死水也該活泛活泛了。

  此刻,他們目光灼灼地看著不遠處正俯身在大紅長案前,神情專注地修補著畫芯的向南,眼神之中盡是不加掩飾的欣賞和喜愛。

  向南卻是沒有那么多雜念,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修復著攤在長案之上的這幅《江亭山色圖》上的蟲洞。

  事實上,這幅古畫上的蟲洞過多,換作其他文物修復師,也許會采用另外一種修補方法——整絹托補法。

  整絹托補法,是使用與畫芯面積相同的整幅絹,貼于畫芯背面,來取代局部修補。

  對于破損處過多的畫芯來說,用整絹托補,確實要更為省時省力。

  但“整絹托補法”有一個極大的劣勢,那就是兩張絹粘合在一起,時間一久,如果畫作再有損傷的話,就沒辦法再修復了。

  其中的弊害,宋代書法大家米芾也曾在《畫史》中警告過:

  “裝背畫不須用絹,補用之。絹新時似好,展卷久為硬絹,抵之卻于不破,大可惜。”

  向南自從踏入文物修復行業以來,一直是秉承著“可持續修復”的理念,自然不會做這種“絕后活”。

  當然了,“整絹托補法”并非完全不可用,如果修復對象是屬于殘毀嚴重、支離不全,除了拯救于一時再無其他修復方法可供選擇的作品,還是可以一用的。

  而《江亭山色圖》遠沒有到殘毀不全的程度,至多修復起來比較耗費時間和精力,連復雜都算不上,向南不然不會采取“整絹托補法”來修復。

  又過了一個來小時,堪堪兩點鐘的樣子,向南就已經將畫芯上的破洞全部修補完畢了。

  接下來的步驟,就是給畫芯托命紙,托好命紙之后,向南就將整幅畫芯放到晾桿上,等著它慢慢陰干。

  在等待畫芯陰干的間隙里,向南才稍稍停歇了一下,長出了一口氣。

  一直站在一旁看著向南修復的康正勇見狀,趕緊把茶杯給端了上去。

  向南也不客氣,朝他點了點頭,接了過來就一口氣喝下了一大杯水。

  孫福民見狀,忽然一拍大腿,懊惱道:

  “哎呀,真該死!我打包了飯菜上來,都忘了給向南吃了。”

  “這都幾點了?都兩點半多了。”

  齊文超抬起手腕,伸手點了點手表,有些無語地說道,

  “向南有你這么個老師,也真是倒霉。”

  “幾位前輩,老師吃過午飯的。”

  康正勇正拿著熱水壺進來給大家的茶杯里添熱水,連忙解釋道,

  “我們工作室一樓有廚房,今天就開始開伙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

  孫福民連連點頭,笑道,“工作雖然重要,但飯還是要準時吃的,只有具備了健康的身體,才能修復更多的文物嘛!”

  “你們這兒還有廚房?”

  齊文超沒搭理孫福民,反倒饒有興致地看著康正勇,問道,“誰做的飯,請了阿姨嗎?”

  “沒有。”

  康正勇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我們幾個人自己做,老師說有時間他也做。”

  “向南會做飯?”

  幾位老專家、收藏家一下子來了興趣,幾個人互相看了看,紛紛笑道,

  “那今天晚上,我們可要留下來嘗嘗向南的水平了。”

  “向南文物修復那么厲害,我估計啊,他做飯肯定也很厲害的。”

  “小康啊,你讓那個小天先去超市買菜,想吃什么就買什么,買菜的錢我來付了!”

  我們今天晚上有口福了。”

  一群人饒有興致地說說笑笑,都對向南的廚藝充滿了信心。

  楚天遙倒是有點懷疑,她可從來沒聽說過向南會做飯,不放心的她便問了一句坐在那兒休息的向南:

  “向南,你做飯水平怎么樣啊?晚上我們可都要留下來吃飯的。”

  向南正在玩水果連連看,聽到楚天遙的問題后,抬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還行。”

  楚天遙心里頓時有底了,向南一向都很謙虛,他說還行,那肯定水平很不錯。

  “今晚真的有口福了。”

  沒過一會兒,覃小天就被指派出去買菜了,而畫芯也已經被向南貼上紙墻了。

  古書畫修復之中,最難的,實際上還是全色接筆,這一步如果沒有相當的水平,寧可讓畫面依舊保留殘缺,也不能貿然上手接筆。

  因為,一個接不好,那就是狗尾續貂。

  一件文物被“狗尾續貂”,基本上就等于毀了。

  事實上,文物因為修復不善而被毀的事情屢有發生。

  為了讓一座16世紀的木雕“圣喬治”重現往日風采,國外的一所教堂竟然雇傭了一位工藝美術老師來進行修復工作,修復后的“杰作”仿佛“美圖秀秀”處理過一般,令人大跌眼鏡。

  在社交媒體上瘋傳的前后對比圖顯示,原本威風凜凜的“圣喬治”搖身一變成了“粉嘟嘟”的“小鮮肉”,身上的戰甲也被涂上了顏色亮麗的漆。

  當地的文化官員大為發火,稱此次事件“令人驚恐”。

  此外,該國有千年歷史的馬德雷拉古堡因為戰爭,再加上大自然風雨的侵蝕,如今僅剩斷瓦頹垣,具有極為珍貴的歷史價值。

  然而,最近馬德雷拉的修復照出爐后,受到來自世界各地的網友嘲笑,修復工程用水泥直接加固在墻面上,不僅使得古意全失,根本就是破壞古跡,讓網友大罵“到底對她(古堡)做了什么!”

  文物修復是一項專業性極強的工作,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夠輕易上手,對文物進行修復的,一旦沒有做好,那就是在毀壞歷史文物,這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向南在古書畫全色接筆方面,具有極高的造詣,自然不用擔心自己會失手,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他將《江亭山色圖》畫芯上墻之后,便開始調制顏料,先是進行全色。

  由于《江亭山色圖》是墨畫,底色也是較為單一的黃褐色,因此相對而言,便簡單了許多。

  需要說明的是,古代古畫的底色,多是白色,只有少量紙張和絹布本身帶有一些淺顏色,大多是因為年代久遠,才逐漸形成了我們現在看到的黃色或者黃褐色。

  顏料調制完畢之后,向南便拿著細羊毫毛筆,開始一點一點地給補缺的地方全色。

  這一步并沒有耗時太久,很快,向南就完成了整幅畫芯的全色工作。

  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接筆了。

  這一刻,不止是夏振宇和閆思遠這些收藏家,就連孫福民、齊文超這幾個老專家們都有些緊張了起來。

  “向南不是擅長接筆宋代古畫嗎?”

  楚天遙有些疑惑不解,轉頭問一邊的孫福民,“怎么他連元明時期的古畫也能接筆?”

  楚天遙這么問是有根據的。

  事實上,除了孫福民,這些老專家里,估計也只有她見過向南接筆的兩幅古畫了,一幅是國寶《千里江山圖》,一幅則是湘楚博物館館藏的崔白的《雙喜圖》。

  這兩幅畫,都是北宋時期的。

  一個古書畫文物修復師,或者說,一個古畫接筆大師,往往只會對某一個時期或者某一種風格的畫作進行深入地研究探索,深刻了解這一時代的社會、人文、經濟背景。

  更極端一些的,甚至只會專注于某一個畫家,除了了解這位畫家的作畫風格、擅長的接筆、作畫的習慣,甚至連他的生平、喜好等等都會研究透徹。

  只有這樣,才能夠將自己代入到他的角色里,用自己手中的筆,畫出他的畫。

  這也是為什么說,一個優秀的接筆高手,往往也是優秀的臨摹大師。

  向南如今才二十二歲,能夠對北宋時期的畫作進行接筆,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可看現在這模樣,似乎他還能接筆元明時期的古畫?

  他的極限到底在哪里?

  看到楚天遙一臉迷惑地看著自己,孫福民心里也是納悶,不過他當然不會說自己不知道,要不然,自己以后還怎么好意思說是向南的老師?

  想了想,他露出一個蜜汁微笑,高深莫測地說道:

  “我之前就說過,以后讓你們吃驚的地方還多著呢。”

  “不知道就說不知道,裝什么13。”

  劉其正朝他翻了個白眼,毫不留情地拆臺道,“一大把年紀了,還這么幼稚!”

  孫福民淡笑道:“向南是我學生。”

  “是你學生你就了不起啊?”

  劉其正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說道,“他現在已經超過你了。”

  “他還是我學生。”

  “他只會是我學生。”

  楚天遙看著這對老得白了頭的“二貨”,一臉無語。

  閆思遠和夏振宇等人對此熟視無睹,根本就懶得轉過頭來看,一雙眼睛始終盯著向南那邊,心里面也是震驚不已,更多的則是欣喜。

  對于他們這些收藏家來說,文物修復師自然是能力越強越好,這樣一來,自家收藏的那些珍貴文物,就不用一事煩二主了。

  幾個人對視一眼,紛紛在心里想道:

  “看來,對于向南,以后還是要加大投資力度,再多多聯絡感情啊。”

  朱遠舟則是皺著眉頭,他想的不只是這些,而是更多:

  “我要不要把我那個不成器的孫子,留在魔都?他現在在家里,天天游手好閑的,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浪費時間,還不如讓他跟在向南身邊學點東西。”

  “我也不指望他能學會文物修復,哪怕只是打磨一下他的性子,和向南交個朋友,那也很好啊!”

  想了片刻,朱遠舟頓時下了決心,

  “行,那就這么決定了!”

  可憐的“富三代”朱熙現在還不知道,他原本是想跟著爺爺來魔都玩一趟的,誰知道,他爺爺轉眼就把他給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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