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向南等人一直在工作室里等到十一點多,朱熙的電話才再次響起:
“我們到工作室這邊的路口了,貨車進不去。”
“好,我們過去。”
掛了電話,向南便帶著康正勇、王民琦和覃小天三個人,來到了距離工作室大約一百多米的路口,一輛看上去風塵仆仆的箱式大貨車,就貼著馬路牙子,停靠在右邊。
在大貨車的前面,兩個年輕人正蹲在地上吞云吐霧,其中一人,赫然就是“富三代”朱熙。
看到向南等人過來了,朱熙連忙迎了上來,一邊走一邊“訴苦”道:
“向南,我這次可是老辛苦了,從來沒有坐過大貨車跑這么遠的路,等下搬完東西,你可得吃喝玩樂一條龍服務招待我,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樣?”
向南笑瞇瞇地看著他,接了一句。
“要不然,要不然就吃頓夜宵算了唄。”
看著向南那副模樣,朱熙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來,
“老爺子到底是不是我親爺爺啊?我爸沒準就是買古董時送的,要不然,怎么把我一個人扔到魔都來?我在長安吃香的喝辣的多舒服!”
朱熙在那兒嘀嘀咕咕的,向南裝作沒聽到,對朱熙身邊那個司機模樣的年輕人說道:
“麻煩師傅了,你把后車廂的門開一開,時候不早了,我們快點將東西搬走,等搬完了一起去吃個夜宵。”
司機點了點頭,很快就將車廂給打開了,康正勇打開手機里的手電筒,往里面一照,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車廂里面,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白色泡沫箱,這些泡沫箱并沒有堆到車廂頂上那么高,而是一層一層鋪滿整個車廂底部,大概裝了半個車廂的樣子。
盡管只有半個車廂,但看上去,就已經足夠驚人的了,要知道,這可都是古董文物!
“正勇,這些泡沫箱,就全都堆到古陶瓷修復室最里面的角落里好了,不要堆太高了,明天咱們還要進行分類的。”
向南朝車廂里看了一眼,臉上神色平靜,并沒有太驚訝。
想當初,他第一次去看閆思遠的地下博物館時,那才叫震撼人心呢,整整兩層全都是寶貝,這車廂里才多少?
兩百來件,而且還是殘損文物。
不過,有了這批殘損文物,接下來的時間里,總算是不用擔心沒有“余糧”了。
師生四個人,再加上那個年輕的司機一起,開始一趟一趟地將大貨車里的東西往工作室里搬。
朱熙原本就沒考慮過要搬東西,不過看著看著,好像大家都在忙,就他一個人站在那兒跟個傻子似的,總感覺臉上有點掛不住。
“唉,到了魔都,以后我還得看向南的臉色,算了,先乖巧一點,免得他看我不順眼,給我家老爺子打電話告狀……”
自顧自地安慰了幾句,他將手里的煙頭滅掉,扔進一旁的垃圾箱里,然后也開始搬起東西來。
來回幾趟后,朱熙發現向南居然不搬了,就站在車廂旁邊看著,他一下沒忍住,沒好氣地問道:
“你,你怎么不搬了?”
我一個大少爺都開始搬磚了,你居然不搬了,真是氣死我了!
“我在這兒看著啊。”
向南看傻子似的看著他,說道,
“這里是大馬路,大家都搬東西去了,這要是有個過路的搬走幾個箱子,那不是要哭死?”
朱熙:“!!!”
我之前為啥沒想到這點?!
我要是早想到了,我就可以理直氣壯地站在那兒看著了。
他很想跟向南說一句:“你站的那個位置是我的!”
后來想想,還是算了吧,這話說出來,顯得咱太沒智商了。
于是乎,朱熙只能老老實實地搬箱子去了。
兩百多件殘損文物,裝了一百來個箱子,五個人搬起來,速度很快,用了一個多小時就全部搞定了。
向南看著修復室里,那堆成一片的泡沫箱,忍不住心情激蕩:
這些文物,夠他們幾個修復好長一段時間了!
第二天,向南和康正勇等人便早早地來到了工作室,開始對一百多個箱子里裝的文物進行分類登記。
朱熙沒有來,他跟著大貨車從長安一路奔波到魔都,確實很辛苦,昨天晚上吃過夜宵后,便在附近賓館開了一個房間,直接回去睡覺了,估計現在都沒有起來。
向南幾個人分工明確,覃小天負責開箱,并將文物拿到向南這邊來,向南則負責鑒定文物種類,康正勇主要負責登記造冊,最后一個王民琦,則是負責將鑒定過的文物搬到事先劃定的范圍。
向南和康正勇還好,兩個人性格有些相似,都是那種沉穩的性子,即便看到什么聽到什么,也不會很驚訝,但王民琦和覃小天的性格就要活潑多了,看到一個沒見過的文物殘片,就要大呼小叫一番。
“老師,老師,這個碎片好漂亮,這到底是什么玩意兒?”
覃小天這邊剛剛打開一個箱子,看到里面裝的文物殘片后,立刻眼睛一亮,抱起箱子就跑到了向南的身邊。
“這不是什么玩意,這是商代晚期的青銅觚[gū]。”
向南瞥了一眼箱子里的殘片,其中有一塊大殘片,是大敞口呈喇叭形的,他繼續說道,
“在殷商考古發掘中,觚與爵是常見的墓葬組合,表明商人喜愛喝酒的風俗由來以久,周來商后很長一段時間,在周人的統治區內,很少發現有青銅觚的存在。因為周人認為商人之所以滅亡,其重要原因就是他們沉湎于酒。所以,在周代文獻《尚書》中,就有專門的篇章告誡貴族要遠離酒。”
康正勇一邊記錄這件青銅觚,一邊認真聽著向南的講解。
實際上,這也是他最為敬佩向南的一點,每一件文物,他不但能夠一眼就看出是什么,還能洋洋灑灑地講出一連串的典故來。
這些知識,如果不是閱讀量廣博,而且還將其中的內容融會貫通,是根本講不出來的。
而對于他們這些學生而言,能遇上這樣的老師,也是一種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