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王民琦順著向南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只古董盒子里放著一對土灰色的士兵騎著馬的陶俑,馬上的士兵身上披著鎧甲,看起來威風凜凜,在他們的身上還帶有白、紅及黑色涂料裝飾。
只可惜,這對陶俑已經碎裂開了,馬上的士兵從腰部整個地斷裂開,而馬匹的四只腳也都斷了一兩只,身上更是臟污不堪。
這是北齊的古陶戰士騎馬像。
向南指了指這對殘破的文物,隨口解釋道,拿回去好好琢磨一下,上面的彩繪怎么修復,用什么顏料,怎么做才不會讓顏料時間久了就脫落?
好的,老師。
王民琦忙不迭點頭,一邊應著,一邊蹲下來將這對殘破的陶俑收拾好,小心翼翼地捧著回了自己的工作臺。
去把覃小天也喊過來。向南吩咐了一句,順便讓他把之前修復好的文物拿過來看一看。
沒過多久,覃小天就提心吊膽地捧著一件清嘉慶紅釉筆筒走了過來,硬著頭皮喊了一聲:
老師。
向南平常的時候,并不會板著臉,也很好說話,但一到工作時間,從來都是不茍言笑,嚴肅認真,不要說覃小天和王民琦了,就是康正勇在向南的面前,那也是戰戰兢兢的。
整個工作室里,估計也只有朱熙和姚嘉瑩不在意向南的態度了。
朱熙是因為他只負責接待,向南不會那么較真,而姚嘉瑩的修復水準雖然不能說是無可挑剔,但只要她認真做事,基本上也都能達到向南的要求。
再一個,她是個女孩子,向南總不能板著臉訓斥她,最多也就是指點兩句。
向南扭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他手里的那只紅釉筆筒看了看,然后拿手沿著筆筒的外沿和內壁,全都輕撫了一遍,臉色緩和了一點,道,還算不錯。
他無論是教授學生古陶瓷修復技藝,還是古書畫修復技藝,基本上都是一個套路,先從簡單的開始,然后逐漸增加難度。
覃小天到目前為止,已經修復了三件單色釉古陶瓷器物了,無論是粘接、打底,還是作色、仿釉,都做得還不錯,至少肉眼看上去,沒有明顯的色差,用手摸的時候也不會感覺有咯手的地方。
這就意味著,覃小天在之前練習修復現代工藝品的時候,一直都在按照自己的要求在做,基礎打得很扎實。
實際上,不只是覃小天,王民琦和康正勇他們兩個人,在向南的調教下,基礎都算得上是比較扎實的。
等把你手上的那件古陶瓷修復完了,就開始修復這件。
向南將手上的紅釉筆筒交還給覃小天,然后指了指地上的一件殘破古陶瓷,說道,這是清代的刻瓷梅花筆筒。
這只刻瓷梅花筆筒也是單色釉瓷器,只是比之前覃小天修復的那些單色釉瓷器多了一道工藝,如此一來,修復起來就相對要難一些,但這種難度的遞增,卻是循序漸進的,對于修復師來說,也是一種很好的鍛煉。
覃小天點了點頭:好的,老師。
向南說道:這筆筒筒身上有一棵陽刻的梅花樹,殘損的地方,在修復的時候,要考慮到和原器物上紋飾之間的銜接,要看起來自然流暢,所以這棵梅花樹,才是修復的難點。
嗯,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行,那你去吧。
向南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么,對于學生,沒必要什么都跟他講清楚,應該留一點空間,讓他自己去思考,只有自己經過思考之后得來的經驗,才會牢牢記住,最終轉化成為自己的財富。
向南正打算回自己工作臺做事,姚嘉瑩撇了撇嘴,走了過來,問道:
老板,你就不指點指點我?
指點你?
向南有些為難,資深修復師在技術上已經沒什么可指點的了,只能積累自己的修復經驗,才能有所突破,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抬起手來輕拍了一下后腦勺,笑道,
對了,我在米國時,曾經嘗試過一種修復方式,交叉修復,應該可以給你一點啟發。
說完,他就將在米國收獲的這種交叉修復方式簡單地介紹了一遍。
姚嘉瑩皺著秀眉想了一會兒,這才搖了搖頭,說道:
這種方式不適合我,我修復文物的速度本來就不快,要是同時修復兩件文物,那就更慢了。
那就沒辦法了。
向南聳了聳肩,正想再說些什么的時候,修復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了,朱熙探了半個腦袋進來,說道,
南哥,樓下有人找,是個老頭!
哦,我這就來。
向南應了一聲,轉身又對姚嘉瑩說道,你現在的修復技術已經達到了一個瓶頸,沒別的辦法,只能多修復一些殘損得比較嚴重的古陶瓷器物,你考慮一下,我先下去了。
說完,他就不慌不忙地出門下了樓。
來到樓下,向南抬眼一看,果然是個熟人,就是他一個多月前在劉其正辦公室里碰見的那位何教授。
他快走兩步,來到何教授的面前,笑道:
何教授,你好,今天怎么有空來這里?
啊,向……專家,你好你好!
何教授看到向南以后,還是有些尷尬,之前劉其正介紹向南為他修復那幅《趙雍五馬圖》,可他一聽到向南說五天就能修復,這還是比較慢的情況,頓時就讓他覺得向南這個人不踏實,一時間就猶豫了起來。
之后,何教授就找了其他的修復師,可找來找去,要么就說自己水平不夠,不敢接手,要么就說自己能修復,但接筆的人,得讓何教授自己去找。
這話就讓何教授很難受了,我要自己去找接筆大師,還用得著找你們嗎?
到了后面,越來越多的修復師都建議他直接去找向南:
向南雖然年輕,但他可是和國內眾多接筆大師比過高下的,最后才負責接筆《千里江山圖》的,你沒看到《千里江山圖》就跟從來沒壞過一樣?那就是向南的功勞!而且,據說他還接筆過崔白的《雙喜圖》,你這畫呀,找向南最合適了。
一開始,何教授還不在意,可聽到很多修復師都說向南厲害,那不信也得信了。
思來想去,他一咬牙,決定豁出去了 不就是找他修復一幅古畫嗎?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而且,我是花錢請他修復的,又沒說要他白干活,怕個屁呀!
于是乎,拖了一個多月,何教授最終還是帶著那幅《趙雍五馬圖》,來到了向南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