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老師,我并不是有意造假,真的只是寫順了手。”
電話那頭,汪曉鷗一副苦兮兮的模樣,說道,“我沒有修復上百幅古書畫,但我也修復了二十幅左右的,真的,我太想去魔都上您組織的這個培訓班了,所以才,才一不小心犯了錯。”
說著,他又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向老師,要不,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0人大名單已經定了,抱歉。”
向南頓了頓,又說道,“你可以多多關注工作室在微博上的動態,其實,你參加第二期也是可以的。”
“0人?!”汪曉鷗大吃一驚,“之前不是說0人的嗎?”
“報名人數過多,所以擴大了首期的規模。”
“那第二期什么時候開始?”
“暫時不確定,要看這一期的效果再看。”
“那豈不是說,連有沒有第二期都不知道?”
汪曉鷗小聲嘟囔了一句,又問道,“向老師,真的不能再給一次機會嗎?”
“真的很抱歉。”
向南看了看表,然后說道,“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就先這樣了,記住,下次報名提交簡歷時,不要弄虛作假。”
掛了電話,向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人太多,有時候也是一種煩惱。
他又叮囑了朱熙幾句,上樓繼續忙活其他事情去了。
古書畫修復培訓班即將開班了,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呢。
齊子杰今年歲了,在臨安市吳山通寶城里的一家書畫店里上班,他的主要工作是打雜,給掛在店鋪里面的那些名人字畫做做修復和保養,偶爾還要接待接待客戶。
臨安屬于亞熱帶季風氣候,春秋季節雨水多,濕度大,因此,每到天氣晴好的日子里,他都要忙著將店鋪二樓的倉庫里存放的字畫,掛到外面去曬曬太陽,除除濕,以免字畫生了霉菌,長了蟊蟲。
這樣的日子,可以說已經很安逸了。
可是,齊子杰卻覺得心里很慌,因為他歲了,在臨安市生活了十多年,無房、無車、無妻子——是如今典型的“三無男人”。
都說“男人都怕入錯行,女人都怕嫁錯郎”,這么多年下來,他在書畫店的工資不算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個人生活還算過得去,而且每個月都能存下一部分寄回去,孝敬老家的父母。
可這一點點錢,想在房價高漲的臨安買一套房子,恐怕不吃不喝攢個幾十年都未必夠——千萬別提先結婚再買房的話,現在哪個小姑娘愿意跟你在出租房里結婚過日子?
原本齊子杰都已經開始有些絕望了,一個人躺在出租屋里的床上的時候,就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許不結婚也可以,一個人生活也不錯,還不用擔心兩個人會性格不合,還不用為子女的奶粉錢發愁,也不用為學區房拼死拼活。
活著,是為了什么?
不就是為了開心嗎?
我現在也很開心。
事實上,齊子杰也可以換個工作,哪怕去送外賣、送快遞,只要辛苦一些,賺的錢也會比在書畫店里修復古字畫要多一些,畢竟,他才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修復師而已。
齊子杰之所以沒有想過要換工作,不是他吃不了這份苦,實際上,當初跟字畫店里的師傅學習修復古字畫時,從太陽上山開始揭覆背紙,一直做到太陽下山,兩條腿都站腫了,由于長時間彎著腰,以至于到了下班的時候,連直都直不起來,連躺在床上睡覺都得弓著,一直要到第二天醒來,才會稍稍好一點。
這樣的日子,他整整過了三四年,可他連放棄的念頭都沒有過。
他骨子里就愛這份工作,就愿意和這些散發著霉味的古字畫打交道,每當修復它們的時候,就仿佛和古人進行了一場心靈上的交流,整個人都感覺渾身通透。
但這種愛,和金錢無關;可生活卻和金錢息息相關。
然而,最近這一年多時間里發生的一些事情,漸漸讓已經對生活有些絕望的齊子杰開始有了希望,這些事情都發生在一個人的身上。
這個人,他叫向南。
他是華夏最年輕的文物修復專家——這一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連國外的大收藏家都親自跑到華夏來,邀請他出國去修復殘損文物。
對方付出的籌碼,居然是兩幅國寶級的古畫!
最重要的是,向南似乎還不怎么愿意!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齊子杰整個人都差點暈過去了,他恨不得沖到魔都去,狠狠地打向南一頓 “兩幅國寶級古畫啊,別說只是只需要幫對方修復一只殘損的古陶瓷,就是修復一年,不,兩年殘損文物,那也賺大了,這兩幅古畫的價值,少說也能在魔都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買上兩套頂級豪宅!”
哪怕不買房子,存在銀行里吃利息,那也能吃一輩子了!
不管怎么說,在齊子杰的眼里,那就是向南在一夜之間,就走上了人生巔峰,迎娶白富美,如果向南愿意,那也只要勾勾手指頭就行了,包管有一大票又白又嫩的小姐姐愿意做向夫人。
激動過后,齊子杰心里面頓時有了巨大的落差感——為什么外國人邀請的不是我?
只是想了片刻,他就找到癥結所在——因為向南是古陶瓷修復專家,還曾完美修復了宋代曜變天目盞。
而他算什么?
只是一個落魄的普通修復師而已。
但齊子杰也想明白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文物修復師并不是賺不了錢,賺不了錢只是因為修復技術不夠好。
在想明白了問題的癥結之后,齊子杰又開始比以前更加努力地修復殘損古書畫,連老板都看不過眼了,“小齊,你要是缺錢,就說話,別不好意思,多的沒有,幾萬塊錢我還是可以借的。”
對于老板的好意,齊子杰只是笑笑,他的老板還算不錯的,同等條件下,開的工資都比通寶城其他店要高一些,所以,齊子杰根本就不會抱怨什么。
只是,曾經教他的那位師傅已經辭職北上了,光靠一個人在那里瞎琢磨,有問題也琢磨不透,修復技術雖然比以前更熟練了一些,但效果卻沒有和付出成正比。
“唉,要是能拜向南為師就好了。”
齊子杰累的時候,就忍不住嘆息,可只是一想,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比向南大整整0歲呢,也不知道叫向南老師時,向南會是什么表情?
就在前幾天,齊子杰刷微博的時候,忽然看到“向南文物修復工作室”發了一條微博,說是要開辦首期古書畫修復培訓班。
齊子杰心里頓時一顫,連忙點開招生廣告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心里顫得更加厲害了。
居然,居然真的有機會叫向南老師了。
回到出租屋后,齊子杰連飯也來不及做,立馬按照要求做了一份簡歷,并將自己曾經修復了什么樣的古書畫,全都列得清清楚楚的,然后發了出去。
發出去之后,他又開始患得患失起來“面向全國招生,而且才招0個人,我年紀這么大,還能選得上?”
“向南這么有名,報名的人一定會很多吧?我應該沒什么機會。”
“不過我年紀雖然大,但經驗也足啊,說不定還是有機會的。”
一連兩天,齊子杰的腦子里亂糟糟的,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隔一段時間就打開郵箱看一看有沒有回音,然而每次都是空蕩蕩的,就跟他的心里一樣,也是空蕩蕩的。
“不想了,能上是我運,不能上是我命,還是顧好眼前的工作為好。”
齊子杰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這種心神不屬的狀態,是沒辦法修復古字畫的,他已經兩天沒做事了,雖然老板不會說什么,但老板娘的眼神都已經快殺死人了。
用冷水洗了一把臉,齊子杰感覺好了一些,便開始繼續修復古字畫。
快到中午的時候,放在一旁的手機忽然劇烈震動了起來,齊子杰皺了皺眉,還是將手機拿了起來,摁下了接聽鍵 “喂,請問是齊子杰齊先生嗎?恭喜你,已經成功報名向南文物修復工作室首期古書畫修復培訓班,請于十一月一日下午五點之前,準時到魔都藝術學院三號教學樓報到……”
“哐當!”
齊子杰手一顫,手機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但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只剩下腦海里有一個聲音在大喊,
“我被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