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多,向南一覺醒來,窗外又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點敲打在飄窗玻璃上,劈啪作響,就好像小時候石頭落在瓦房頂上一樣。
向南從床上爬了起來,找來窗簾往外看去,窗外一片朦朧,又急又大的雨遮擋了眼前的視線,只隱約看得見樓下公園里,那些高大的樹木好像被人巨人們抱住了樹干在猛烈搖動,不受控制一般地東搖西擺。
“下暴風雨了。”
向南有些無奈看著窗外如注的暴雨,又有些懊惱,“這還怎么去上班?”
看了看時間還很早,又不能下去跑步,他便來到廚房里,打開冰箱找了找,翻出一袋掛面來,也不知道是誰買來的。
拿起鍋架在煤氣灶上,又往鍋里倒了半鍋水,向南便打著了火,開始燒水準備煮面吃。
十幾分鐘后,他就端著一大海碗煮得有些糊的面條,來到了餐廳里,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開始吃起了早飯。
把面條煮糊,已經是向南的基本操作了,他一點也不在意,只要味道夠好就行了,更何況,他還在面條上面加了兩個荷包蛋,怎么也談不上難吃。
等向南吃完了面,洗好了鍋碗,再出來時,發現雨已經小了很多,不過天空還是黑沉沉的。
烏云不散,壓抑人心。
“不管了,還是得去博物館,那件清朝淺綠緙絲梅花仙鶴女服還沒修復完呢。”
向南想了想,換好了衣服,又穿了一雙耐水的鞋子,背起背包,拿起雨傘就出了門。
到了樓下,向南這次沒再選擇走路過去,否則的話,這么大的雨,鞋子就不說了,身上的衣服肯定要濕透了。
他在路邊等了好一會兒,這才攔下了一輛出租車,鉆了進去,直奔歷史博物館而去。
來到小修復室后,向南長舒了一口氣,將雨傘和背包放在一邊,穿上白大褂和口罩后,他就來到工作臺前,開始繼續修復那件清朝淺綠緙絲梅花仙鶴女服。
修復文物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轉眼,一上午就過去了。
而此時,向南也已經將這件清朝淺綠緙絲梅花仙鶴女服修復完畢。
此刻再去看時,背后那個大洞,早已經看不出痕跡,前襟和兩袖破裂之處,如果不仔細看,也幾乎看不出什么來。
“向南,你現在這修復水平,已經堪比紡織品文物資深修復師了,尤其是緙織技術,還要比他們高上一籌。”
黃云軒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來到了小修復室里,他看著向南手中的這件女服文物,略有感慨地說道,
“再多的東西,我也沒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只要你自己能堅持鍛煉下去,你的修復水準超越老師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黃老師,我這才學了沒多久啊!”
向南一臉驚訝,連忙說道,
“紡織品文物種類繁多,織法多樣,很多情況我都不了解呢,我覺得我還需要在您身邊多學習一段時間才行。老師,您不會趕我走吧?”
“怎么會趕你走?”
黃云軒哈哈大笑起來,他拍了拍向南的肩膀,說道,“你要是肯留下來,我是求之不得。”
兩個人正聊著,向南放在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黃云軒見狀,笑著說道:“行了,已經中午了,去吃飯吧,我在食堂等你。”
“好,我收拾一下就下來。”
向南連忙點了點頭,等黃云軒離開之后,他才掏出手機來一看,電話是閆君豪打來的,他連忙接通了電話。
“君豪叔,不好意思啊,最近比較忙,都沒時間去看老爺子,等過兩天我就去醫院。對了,老爺子現在恢復得怎么樣了?”
電話那頭,傳來了閆君豪沙啞得厲害的聲音:
“老爺子,今天凌晨去了。”
因為嚴重的冠心病而導致昏迷,閆思遠在醫院里已經住院一個多月了。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由于醫護人員的耐心治療,他整個人也是越來越清醒,向南還以為他的病情在慢慢好轉呢,沒想到如今卻聽到了老爺子去世的消息。
向南整個人都有點呆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清醒過來,跟電話那頭的閆君豪說了一聲:“我馬上到!”隨后便掛了電話,連工作臺都沒來得及收拾,將白大褂和口罩脫下來往邊上一扔,拎起背包就沖了出去。
黃云軒才剛走到樓下,向南追上去跟他打了聲招呼,黃云軒也是臉色沉重,朝他揮了揮手,說道:
“你去吧,路上不要太急,注意安全。”
“好。”
向南點了點頭,就急匆匆地離開了博物館的后院,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就趕往了醫院。
坐在車上,向南看著車外面擁擠的車流,腦子里依然還是懵的:
“怎么那么突然?前段時間去看他時,他還睜開眼跟大家說話了。”
他忍不住想起了第一次江易鴻老師帶自己去閆思遠家時的情景,那時候,他剛剛修復了一件南宋金毫建盞,把這個愛笑的老頭給驚了一下。
他又想到去年要成立工作室時,這個老頭笑瞇瞇地就將自己名下的兩間店面“租”給了自己,說是“租”,卻不收租金,只要求向南為他的收藏的古董定期保養就行了,這對于當時資金缺乏的向南來說,無疑是極大的幫助……
他還想到,還是這個老頭,在米國收藏家亞歷克斯邀請自己前往米國為他修復古董時,他二話不說,不顧年邁陪著自己前往米國一行。
對了,他還大手一揮,將收集來的兩百多件殘損文物都交給了自己處理。
他還三番五次引導著自己往青銅器修復的路上行去……
事實上,在向南從一個文物修復師成長到一個文物修復公司老板的這條路上,閆思遠這位老爺子,給予了太多太多的幫助,連說都說不完。
可自己還沒來得及回報他一些什么呢,他就悄然逝去了。
向南呆呆地看著車外昏暗的天空里,又開始下起了雨,忍不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難道是上帝也愛上了文物,所以讓老爺子上去幫他鑒定鑒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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