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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難道他沒把握了

  回到文物修復室之后,向南用小噴壺裝了點水,將畫芯背面稍稍打濕,然后直接將畫芯貼上了紙墻,再一點一點將它在墻面上撐平。

  接下來的一步,要做的就是全色了。

  調配顏色是全色的基礎,調配不出準確的顏色,是很難做好全色工作的,而調配顏色,最怕的就是偏色。

  之前向南每次在修復古書畫或者古陶瓷時,都習慣了在白天工作,尤其是古書畫修復中的全色、接筆,以及古陶瓷修復中的作色、仿釉,絕不會在夜里燈光下進行操作。

  這是因為,調配顏色就應該在自然光線下進行,這樣才不會出現偏色。

  不過,全色這一步驟對于向南這個經常可以做出全色“四面光”效果的文物修復師而言,并沒有什么難度,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操作就好了。

  半個多小時之后,這幅《文潞公耆英會圖》的畫芯全色工作就做完了。

  如果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再去看畫芯,整幅畫面的顏色層次分明,如果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畫芯上面曾經有畫面破損過的痕跡。

  向南長舒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看了看玻璃隔斷外面的布羅迪·泰勒。

  布羅迪·泰勒看到之后,很快就從外面推開文物修復室的門,走了進來,開口問道:

  “向先生,怎么了?”

  “泰勒先生,我之前了解過,在米國收藏界這邊,對華夏古書畫進行修復時,一般都是只做到全色這一步,對殘缺的畫面不做接筆處理的。”

  向南轉過頭來看了看布羅迪·泰勒,接著問道,“您這邊是什么打算?如果只需要做到全色部分,那這幅古畫到這一步就算是修復完畢了。”

  布羅迪·泰勒凝眉想了想,問道:“向先生有把握對殘損畫面進行接筆嗎?”

  “八成的把握吧。”

  向南又多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地問道,“泰勒先生還是打算要接筆處理?”

  “是的。”

  布羅迪·泰勒點了點頭,笑著解釋道,

  “對華夏古書畫只全色不接筆,一般都是博物館的處理方式,對于我們這些收藏家而言,能接筆自然最好,因為這些古書畫,我們并不打算一直收藏,在合適的時候還有可能轉手出去或者再送到拍賣會上拍賣,如果連畫面都是殘缺的,恐怕對這幅畫感興趣的人會少很多。沒人愿意掏一大筆錢,買一幅連畫面都不完整的古畫的。”

  “你說得也有道理。”

  向南笑了笑,說道,“那好吧,我就繼續為這幅古畫接筆好了。”

  布羅迪·泰勒沒說什么,朝向南點點頭,又退出了文物修復室。

  接筆是古書畫修復當中難度最高的一步,他可不想留在這里影響向南的發揮。

  等布羅迪·泰勒離開之后,向南這才轉過身來,一邊研著墨,一邊仔細揣摩這幅《文潞公耆英會圖》的畫風、技法。

  這一幅北宋的《文潞公耆英會圖》的作者佚名,一個是因為這幅古畫上沒有留下款識,二也是因為它的繪畫風格很難將其歸屬于哪家哪派。

  如果這幅畫的作者很有名氣,那么從這幅畫的技法特點、畫風等方面,后世的鑒定家總能從蛛絲馬跡中判斷出這幅畫是出自誰的手筆。

  但如果仔細觀察這幅畫,依然可以從技法特點上找出一些痕跡來。

  比如,從這幅《文潞公耆英會圖》的山形結構上來看,那險峻的峰巒,懸崖峭壁,氣勢雄偉,而山頂多做平頭,體形上很像是范寬《溪山行旅圖》中所畫的正面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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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寬是華夏繪畫大師,“北宋三大家”之一,范寬擅長使用雨點皴和積墨法,以造成“如行夜山”般的沉郁效果,襯托出山勢的險峻硬朗。

  元朝人湯垕星評價稱“范寬得山之骨法”。但是米芾認為范寬用墨過濃,“土石不分”,是其缺點,然而這正是范寬獨有的風格。

  這幅《文潞公耆英會圖》在山形結構上有范寬的畫風,但從皴法上看,卻沒有采用范寬所擅長的雨點皴,山峰山石勾出大體輪廓和紋理之后,只在沿線部分作了一些渲染。

  這一畫法,倒是與米國大都會博物館館藏的傳為董源的《溪岸圖》十分相似。

  此外,在小塊山石的畫法上,這幅《文潞公耆英會圖》當中用的是闊筆,渲染中能見筆觸,看起來又和北宋繪畫大師郭熙的風格相接近。

  在樹木的畫法上,《文潞公耆英會圖》中的松干沒有用“披鱗”、柏樹沒有用“披麻”這一類成熟的技法,而是采用了點染的方式來表現陰陽向背,與傳為李成的《寒林圖》一類的作品畫法接近。

  但與宋初繪畫大師李成擅長“蟹爪”法不同的是,《文潞公耆英會圖》中的樹木枝梢上卻沒有蟹爪似的影子。

  總結起來一句話就是,北宋諸多繪畫大師的畫法,都可以在這幅《文潞公耆英會圖》中找到相類似的痕跡,因此,向南想要完美接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向南站在紙墻前面細細觀察這幅《文潞公耆英會圖》時,那些收藏家們也安靜地坐在外面的沙發上,透過玻璃隔斷仔細地看著向南。

  事實上,這大半天的時間里,向南已經用精湛的文物修復技術將他們給震住了。

  之前向南說一天時間就能修復這幅《文潞公耆英會圖》時,也許還有人不信,有人懷疑,那么到了此刻,就連最不相信向南的約翰·威爾遜也都不會再口出狂言了。

  約翰·威爾遜只是有些狂妄罷了,并不是個傻子,如果能預料到自己出頭會碰得頭破血流,打死他也不會為了那個名義上的“老師”去冒犯向南的。

  就比如現在,他不就乖乖地坐在沙發上,一言不吭了么?

  只是,約翰·威爾遜也沒有搞明白,向南現在這是打算干什么呢?是要給這幅《文潞公耆英會圖》殘缺的畫面接筆嗎?

  可他為什么一直站在那兒不肯動彈呢?

  “難道他是沒把握了?”

  約翰·威爾遜心里面忽然冒出了這么一個想法,就連心跳都一下子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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