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認自己的平庸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于是自我欺騙便成了一劑良方。
這是一種愚蠢的做法,但是他們顯然沒有更高明的逃避方式了。
被希羅娜選中的每個人都曾經認為自己獨一無二,天下無雙,然而在長年累月的旅行中,品嘗了挫敗與挫折,歷經風霜的他們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
他并不獨特。
他的天賦對于這個廣袤到讓人絕望的世界而言簡直微不足道。
出道前的豪言壯語被打擊得支離破碎,一場場失敗令他們開始懷疑自己。
然而懷疑之后便是不甘與自我麻痹。
他們有的人認為,自己能被希羅娜選中已經是天賦卓絕的體現,之所以自己沒法成功都是希羅娜藏拙的關系。
一邊說著要指點自己,卻始終不肯把更核心的東西傳授給自己,更沒有正式收自己做徒弟。
希羅娜很虛偽。
“他們…真的這么想嗎?”路德小聲地問。
“不想和希羅娜身邊的人和事再有交集。”
“不要再來煩我。”
“被希羅娜教過的事情被別人得知的話,自己也會被騷擾,我不想再有牽連了。”
“別讓我回憶起訓練師時期的事情,現在的我只想過普通的生活。”
“成功人士要拿我們這些失敗者當下酒菜了嗎?”
聰次郎只說了幾條他們拒絕的理由,但是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
路德知道有些人為了拒絕承認平庸會表現得很愚蠢,但是沒想到現實比他想象得還要宜春得多。
不恨點什么的話,不就顯得自己很無能了嗎?
別人的成功仿佛是在證明自己的平庸,因此逃避就成了常態。
“不愿意承認自己失敗,知道自己失敗但不愿意面對,還有直呼希羅娜虛偽的…”聰次郎苦笑。
“所以當美咲以‘試劍人’的身份打上門,讓他們一個個站出來面對她時候,我忍不住鼓起了掌。”
“太過癮,太刺激了,我想做卻沒去做的事情竟然被一個比自己小的女生做了,還做得那么酣暢淋漓,中二里帶著點熱血。”
“我邀請她參加下次的聚會,然而美咲直言不諱地告訴我,在她眼里,我跟那些被打上門去的人沒什么兩樣。”
路德聽出了聰次郎聲音里的顫抖。
“家庭困苦地她為了能追逐自己的夢想不斷地打工,利用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許多人的認可,還得到了一只巨金怪的協助,一路打到正賽。”
“美咲從不覺得自己和我們是一路人,在她的眼里,我們都是令希羅娜失望的人,是明明空有追逐夢想的條件卻不珍惜,也不努力的庸人。”
美咲擊敗了所有能找到的,在神奧地區的人。
每一個都是以希羅娜的試劍人這一名義出手的。
與其說她是在為希羅娜驗證誰才是真正的訓練師,倒不如說她在發泄自己的怨氣。
她討厭一切不努力的人,有過貧窮到極寒交迫經歷的她抓住了希羅娜垂下來的稻草,不斷往上攀爬。
聰次郎能理解美咲的中二,因為美咲有一種浪漫且樸素的念想,她認為自己才該是主角。
并且只要自己能贏,中二便是美談,說過的話就是,做過的事都會成為梗,會有無數人追隨而來為她造勢。
就好似路德不會飛的標簽一樣。
別人視角里的美咲為路德內心勾勒出來的那個背影又添了幾分色彩,變得更加真實了。
“那你呢,你討厭希羅娜嗎?”路德問。
聰次郎立刻回答:“當然有。”
“她的出現仿佛給我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不斷拔高期待的我們卻也因此在失敗之后無比沮喪。”
“我曾經在想,如果希羅娜沒有出現,我是不是就不會那么倔強,堅持著一定要拿到什么成就才會去旅行了呢…”
“是不是就可以帶著六尾在旅行過程中慢慢接受自己其實也不是很強,也是個普通訓練師這個事實?”
聰次郎摸著相框,苦澀地開口:“也許你會覺得那些人逃避的方式丑陋,可恥,用一個個扭曲的方式掩蓋自己失敗與平庸的事實。”
“但是你要是問她們,是不是真的痛恨希羅娜,希望希羅娜過得不好,她們一定會搖頭。”
“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希羅娜需要幫助,她們即便不會出面,也會貢獻自己的微不足道的力量,而不是繼續逃避…”
“其實他們都清楚,自己在逃避,還把自己的錯甩給希羅娜…這么做太惡心了。”
聰次郎嘴巴微微咧開,歪頭看著路德:“你這樣的人,一定不理解他們這種糾結的心態吧。”
路德從懷里掏出一份黑底金邊的信函,上面的署名讓聰次郎睜大了眼睛。
不是手機屏幕上跳動的信息,也不是電話里的聲音。
這是希羅娜手寫的一封信件。
聰次郎已經很久沒和希羅娜有過聯系了,這些年他也在努力淡化著曾被希羅娜指點過這個事實。
捏著信紙的聰次郎雙手顫抖,臉上的表情不斷地變幻。
“因為今年已經來不及了,所以明年請你多努力一下。。”
“請轉告其余的所有人,明年過年,希羅娜請他們在棲島上參與年會。”
路德輕拍聰次郎的肩膀:“希羅娜都知道,她之所以不再聯系不是因為冷漠,而是希望他們能自己接受這個事實。”
“她在這方面不是好老師,不知道怎么幫她們走出來,她也承認當初的自己做的一些事草率了,這句對不起,也請轉達給他們。”
聰次郎眼眶里隱隱有淚。
離開聰次郎家時,從達克萊伊那聽到了什么的路德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聰次郎,想不想知道六尾剛才聽你回憶時候嘀咕了什么?”
聰次郎一聽和六尾有關,立刻跑了上來。
六尾速度更快,一個飛撲就要撞翻路德。
被妙喵和達克萊伊攔下之后更是打算用噴射火焰阻止路德開口。
看見六尾如此著急地想要“滅口”,聰次郎更加好奇了。
“六尾說,當年你還喜歡抱著她親親的,精靈越收越多,你反而不這么做了。”
路德笑瞇瞇地招呼妙喵和達克萊伊回來。
達克萊伊就很納悶,把他當擺設嗎?
都知道自己能翻譯了,居然還當著面說情話,這不給你翻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