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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紅帽子

  參加完慶功宴,許望秋拖著行李,慢悠悠地回到了帽兒胡同。

  走進院子里的時候,許望秋看到客房的燈是亮著的。許望北有時候會過來,就在這里睡。不過今天不是周末,許望北不會在這里,應該是大哥許望川來了。在去西柏林之前,他給許望川打過電話,讓許望川十號左右過來。

  許望秋來到門前,敲開房間,果然是許望川。他笑著問道:“大哥,你什么時候到的?”

  許望川看到許望秋不由笑了起來:“望秋回來了。我今天下午到的。”他看到許望秋身邊的行李,知道他剛到家,就道:“你怎么行李都沒放就跑過來了?”

  許望秋笑道:“我在外面看到屋里燈亮著,估計是你來了,就過來看看。”

  進入房間后,許望秋問了問家里的情況,就直接進入正題:“當初讓你承包勞動服務公司走穴的時候,我跟你說過。走穴的生意咱們只做三年,走穴只是為了了真正的計劃籌集資金。現在三年的時間到了,咱們應該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許望川笑著道:“我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許望秋哈哈笑道:“我還擔心你舍不得走穴的生意,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許望川也確實考慮過,走穴這么賺錢,為什么不一直做下去呢,但想到許望秋當初對他說的話,他還是選擇了放棄:“你不是說過嘛,走穴賺的是小錢,而我們是要賺大錢的。”

  許望秋點了點頭,問道:“大哥,承包勞動服務公司三年,我們賺了多少錢?”

  許望川壓低聲音道:“237萬。”

  許望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237萬,這個錢比預計的要高不少。他記得上一世聯想起家資金是20萬,而華為的注冊資金只有2萬元。自己資金是他們的幾十倍,甚至上百倍,而且自己有未來30多年的記憶,要是還輸給他們,那真的應該找塊豆腐撞死。他信心十足地道:“這筆錢足夠開展我們的計劃了。十年之后,我們的公司要成為中國科技公司的領頭羊;二十年后,我們的公司要成為世界五百強。”

  許望川內心也燃起了熊熊火焰,問道:“我們具體做什么,該怎么做?”

許望秋將醞釀已久的想法緩緩講了出來:“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公司建立起來。我是這么想的,我們跟秀影廠簽訂一個協議,把這部分錢拿出來開公司,以秀影廠的名義辦手續,他們不投資,也不承擔任何風險和責任,經營由我們負責,我們每年向他們繳納10萬元的管理費。開公司的錢以  勞動服務公司的名義出,勞動服務公司是秀影廠的下屬企業,可以輕松通過上級的審核。”

  許望川有些不解:“有必要搞這么復雜嗎,我們自己搞不行嗎?”

  許望秋搖頭道:“這是沒辦法的選擇,因為我們搞的不是一般企業,是計算機企業。短時間內國家不會允許私營企業搞計算機的,必須找單位掛靠才有可能。還有一個問題是,我們需要從中科院請人。私人企業請人是很困難的,以集體企業的名義要容易很多。”

  許望秋的這個做法就是后來常說的戴紅帽子,而這種企業被稱為紅帽子企業。事實上,在改革開放之初成立的民營企業基本上都是戴著紅帽子的。這是沒辦法的選擇,雖然改革開放逐步開啟了市場化的進程,但《公司法》尚未出臺,仍然不允許個人辦企業,權宜之計是找一個國營單位來掛靠,通過戴上這頂紅帽子,搖身一變成為集體企業。

  在80年代,生產電腦是需要批文的,而國內有生產電腦批文的企業只有一家,就是長城。聯想一直有組裝電腦的想法,但由于拿不到批文,組裝電腦這事始終沒成。直到1990年,聯想獲得批文,才正式生產聯想牌電腦。

  聯想是中科院計算機所下屬企業尚且如此,私人企業不掛靠根本就不可能。

  許望川皺眉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們走穴賺了錢,很多人對此非常不滿,寫信告我們的人非常多,甚至有人說這錢是秀影廠的,應該歸秀影廠。要是將來我們把公司做大了,到時候秀影廠翻臉不認賬,說公司是他們的怎么辦?”

  許望秋知道許望川的擔心是對的,為了解決紅帽子企業的的問題,1991年有關部門聯合頒布了《企業國有資產所有權界定的暫行規定》,其中第5條規定:“在所有權界定中,不應以企業法人登記的經濟性質來界定資產的性質,而要追溯企業初始投資的資金來源,按誰投資、誰所有、誰受益的原則確定。”

  但紅帽子企業因為產權問題而發生的糾紛還是層出不窮,有些不少紅帽子企業的實際投資人甚至被趕出企業,徹底失去了企業的所有權。許望川的擔憂不是杞人憂天,而是發生過無數次的現實。

不過許望秋敢出這個主意,自然有把握解決問題:“在短時間內不會,我是藝術中心的主任,至少在六七年之內,秀影廠是不會跟我們翻臉的。而六七年之后,國家的相關規定應該出爐了,到時候我們給秀影廠一筆錢,把紅帽子摘掉就是了。防人之心不可無,無了保險起見,這家公司不在蓉城注冊,而是在北平注冊  。這樣,就算秀影廠想搞什么小動作,他們的手也不敢輕易伸到北平過來。”

  許望川想了想,道:“就這么辦。那我明天就回蓉城,去把這件事辦了。”

  許望秋笑道:“先別急著回去,我明天下午帶你去中科院,給你找幾位老師。咱們公司注冊之后,前半年什么都不做,就是招一批工人,讓中科院的專家給你們上半年課。等你們掌握計算機基本知識之后,再來搞公司,這樣成功的把握才更大。”

  聽到許望秋讓自己學習半年,許望川愁眉苦臉地道:“望秋,我就免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你和望北的腦子,不是讀書的料。你說我們都是一個媽生的,怎么你和望北讀書那么厲害,而我就不是讀書的料呢?”

  許望秋解釋道:“讓你跟著中科院的專家學習,不是希望你對計算機有多深的研究,只是讓你掌握一些基本的東西。這樣以后公司在搞研發的時候,你才能心里有數。比如我們搞漢卡,起碼你應該知道什么是漢卡,知道基本原理吧。作為老板你要是連公司生產的東西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那這個公司恐怕也開不長久。”

  許望川知道許望秋是對的,苦作臉道:“那好吧,我只能趕鴨子上架了。”

  第二天上午,許望秋帶著許望川來到出口公司。他讓張一謀他們帶著許望川到處轉了轉,他則到王嵐西辦公室向將這次西柏林之行作了詳細匯報,隨后回辦公室處理堆積的事務。

  吃過中午飯,許望秋帶著許望川來到清華,將許望北從宿舍叫了出來。三兄妹好久沒在一起聊天了,就在校園里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愉快的聊了起來。

  快兩點的時候,許望北去教室上課了,許望秋則帶著許望川來到了白頤路。

  四十年后這里面著名的中關村電子街,高樓林立,巨大的玻璃幕墻構成一幅幅夸張的幾何圖形,在藍天的襯托下散發出炫目的光芒。此時白頤路兩邊是兩側偉岸的白楊樹,給人一種寧靜祥和的感覺,而在白楊樹的后面一片灰色建筑,被農田分割包圍。這些建屬于中國科學院,包括計算所、物理所、數學所和電子所。

  許望秋和許望川順著寧靜的街道,朝物理研究所走去。走到離物理研究所將近一百米的時候,一位老人迎面走來。老人看起來和一般的北平老人沒什么不同,穿著藍色外套,腳上一雙布鞋,背著手慢悠悠地走著。當老人走過來的時候,許望秋趕忙拉住許望川恭恭敬敬地站起旁邊,給老人讓出路來。

等老人過去以后,許望川好奇地道:“那老頭是  誰啊?”

  許望秋低聲道:“是王淦昌先生。”

  作為兵工廠子弟,許望川當知道王淦昌是核物理專家,也聽說過他以身許國的故事。1934年拿到柏林大學的博士學位后,心里的第一個想法便是“我要回國”。德國的科學家同僚們都勸他“科學是沒有國界的,中國很落后,沒有你需要的科學研究條件,你又何必回去呢?”王淦昌毅然拒絕道“科學雖沒有國界,但科學家卻是有國界的。身為中國人,我的祖國正在蒙冤受難,我要回去為她服務”。1961年王淦昌收到中央通知,希望他參加核武器研究。為了保密,他必須要改名。王淦昌毫不遲疑的答應了,并留下了擲地有聲的六個字“我愿以身許國”。

  許望川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從小有英雄情結,在他心中王淦昌這樣的人是大大的英雄。聽到眼前的老人是王淦昌,當即對著王淦昌的背影鞠了一躬,轉頭道:“沒想到像他這樣的大科學家,看起來竟然跟普通老頭沒什么兩樣。”

  許望秋看著王淦昌的背影,由衷地道:“這大概就叫返璞歸真吧。”

  外人進入物理研究所不但要在門衛登記,還需要預留有效證件。許望川便把自己的工作證留在了門衛室,然后跟許望秋走進了物理研究所。

  在物理研究所大樓門口,許望秋攔住了一位中年人,客客氣氣地道:“同志,請問您知道陳村先在什么地方嗎?”

  男子打量著許望秋他們,問道:“你們找陳村先有什么事嗎?”

  許望秋解釋道:“我們聽說他開了一家技術服務公司,能夠提供培訓以及其他相關服務,我們正好有這么方面的需要,就想把這事交給他們公司來做。”

  男子頗為懷疑地道:“你們是什么人?”

  許望秋掏出工作證遞給男子:“我們是電影出口公司的。”

  男子接過工作證,看到許望秋三個字不由一怔,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那個前幾天在西柏林拿金熊獎的那個許望秋,我說你怎么看起來有點面熟啊。”他把工作證還給許望秋道:“陳春先現在不在所里,在花園路的工業公司,我帶你們過去。”

  三五第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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