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兩頭,這日左毅一路游歷到了惠州,惠州也是歷史名城,雖不及廣州城的雄壯、繁華,自有一番嶺南特色,左毅本意不是逛街,就溜溜過了兩條街,便找了一間茶樓,尋了個座頭,喝些茶水,吃些小吃,打發時間。
茶樓之中,自古就是魚龍混雜,人聲嘈雜之處。左毅也不想多事,自是安靜的坐在角落,隨興閑聊。直到傍晚時分,左毅喝了一肚子茶水。便起身,要返回下榻的客棧。
剛出了茶樓,將身來到大街上。這時,從大街的一頭一隊車馬迤邐而來,沿街行人紛紛避讓在一旁。左毅只好暫避在一旁。
只見車隊前有十六名武士打扮的精壯漢子騎馬開道,其后一名青年公子模樣的騎著白馬,手持折扇,意態瀟灑,其前后左右有六名奴仆徒步跟隨,牽馬執蹬,提壺捧盒,即時服侍,十分招搖的押著車隊。其后六輛香車在成群仆婦的簇擁下,緩緩而來。最后又是兩名青衣老仆帶著十六名武士護衛。儼然是富貴大族做派。
這時排頭香車的窗口一角悄悄打開,里面的一人正隨意打量著街景,突然看到了街邊人群中的左毅,不由得口中驚呼出聲。
左毅自不會知道,在車隊中竟然有熟人,還認出了他們。待得車隊遠去,人群四散,談論紛紛,像是說起某家的做派行徑左毅道因為聽不懂粵語,更是不清楚這車隊是誰家的。因為與自己無關,也不想弄清楚,便溜溜的向客棧行去。
回到客棧,拜托伙計拿來熱水,洗漱清爽,便要休息。突然小二過來,說有人找,左毅順著小二手指看去,發現那二人有些眼熟。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抬眼看向青衣漢子,也是眼熟。
奇怪的很。“這位兄弟,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左毅看你有些眼熟啊。”
那青衣漢子有些心虛的轉過頭來,裝作聽不懂左毅的話。
為首的青衣漢子見形勢不對,忙出聲道:“我們是木家的人,此次來只為尋人,請跟我們走一趟吧。”左毅聽道“木家”,突然想起來了。莫不是那梅家女兒嫁入的木家。看著面熟的那三個人都在梅關古道的“德裕”客棧見過。“哈哈。我說看著這般面熟,原來是梅關古道上的故人。為首的青衣漢子有些尷尬的悶哼兩聲,也不言語。左毅藝高人膽大,倒也不怕他們出什么幺蛾子。
出了客棧,走了不遠,就是一條穿城而過的青水河,沿河種植一排柳樹。此時,街上的行人已經很少了,只有一輛馬車停在一棵大柳樹下。
左毅走到河邊,就著附近店面的燈火,看了看尾隨自己的青衣大漢,約摸有二十三、四人。撩起衣襟,挽好袖口,擺了一個起手勢,淡淡地道:“來吧!我要打二十個。”
青衣大漢齊齊看向為首之人。為首之人偷偷向河邊看了一眼,一擺手,“上!”。青衣大漢立即將左毅團團圍住,發了一聲喊,眾人手持棍棒向左撲面打去。
左毅神情不慌不忙,腳下不丁不八,身形不閃不躲,一手嵩陽掌法,不格不檔,以攻對攻,以快打慢,拳拳到肉,如砍瓜切菜一般將二十多條大漢放倒在地。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左毅的腳下已是哀鴻一片。輕輕放下袖口,整好衣襟,左毅心平氣和的看了那馬車一眼,轉身施施然然的回客棧去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用過早飯,左毅適意的坐在店內大堂,一旁的小伙計叫作小六子的視他為神明一般,殷勤的送上茶水。左毅溫言謝過,捧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道:“小二,你可知道木家。”
小六子緩緩的道:“木家乃惠州大族。世代出海貿易,家資巨萬。其祖上是五虎斷門刀真傳弟子,后拜入海南劍派,得兩家之長,借鑒唐刀、倭刀之法,木家三十九路劈風破浪刀法在兩廣武林赫赫威名。當代木家族長木炟,人稱火鯊。端得是一個人杰。木炟有三子,長子木巒,次子木巖,三子木岫。其三子年少,次子三年前被海盜所殺,長子木巒在兩廣武林青年一輩中有些名氣。木家在惠州黑白兩道都吃的開,勢力頗大。”
“你是說木家二子三年前被海盜所殺?”左毅正用心傾聽,突然一機靈。
“是啊!說是三年前倭寇上岸襲擊木家港口貨場,其二子木巖率家中武士御敵,中了倭人暗器。聽說他才成親三日。他的新婚妻子是兩湖大俠梅劍河的女兒。”
左毅心中一片混亂。他沒有想到此刻竟然得到了那梅家姑娘的消息,更沒有想到那梅家姑娘新婚不久便成為了寡婦。怪不得,那一曲《梅花三弄》自怨自哀,原來她的境遇如此悲涼;蕭聲中的傲然迎雪,原來梅家姑娘以梅花自勉,潔身自守。可惜啊...
小六子見左毅心神不定,癡癡呆呆的,先嚇了一跳。連聲道:“客官,你是怎么了?”
左毅這才緩過神來。面上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剛才想些事情,出神了,沒事。”
左毅剛說完,便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陣馬蹄聲動地而來。這是一支馬隊的動靜。
不一會兒,馬隊在車馬店門前停下。“哐”的一聲,車馬店虛掩的大門被踹開,一隊武士打扮的精壯漢子提刀持槍魚貫而入,分列在兩側。好一派肅殺景像。這時,昨夜為首的青衣漢子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面上兩道紅色的鞭痕,一幅灰頭土臉的沮喪樣子。
他一眼看到了安坐在廳堂內的左毅。有些膽怯地眼光虛閃一下,忙轉身向門外恭謹的叫了一聲:“大少爺,正主在這兒了!”
只見一個年青人身著象牙白的綢衣武士服,腰橫倭刀,束發高冠,手持馬鞭,一臉陰沉的走了進來。
進了廳堂,負手而立,掃了一眼簡陋的布置,斜眼看了看安坐不動,小口喝茶的左毅,一臉冷聲道:“誰打了木家的人,站出來吧!”
那青衣漢子急忙小意上前,指了指左毅,很狗腿的說道:“就是他!”
那大少爺抬手就是一鞭子。打得青衣漢子掩面倒地,連呼痛的聲音也不敢出。“那個讓你說話了?滾出去。丟人敗興的東西。”
左師一眼就認出,那個大少爺正是昨日車隊中押車的公子哥。人長的面如冠玉,秀氣十足。那一雙細長的眼睛正惡狠狠的盯著他。結合他的表現,可見其人輕佻、浮燥、陰狠。
左師慢條斯理的飲完最后一口茶水,將茶杯放在桌上,緩緩的站了起來。“自然是我。”
“我以為是個有三頭六臂的。普通的很嗎!”大少爺冷冷的說道。很是不屑一顧。
“三頭六臂的是哪吒。不過,我也不普通啊。”左毅微笑著說道。
“嗖”的一聲,一道黑色的鞭影向左師臉上抽來。一言不合,大少爺便出手傷人。
早已躲在柜臺里面偷偷旁觀的小伙計嚇得輕叫一聲,埋頭閉上了雙眼。半晌,沒有聽到動靜。好奇的抬頭睜眼一撇,立刻吃驚的張大嘴巴。
只見左師右手食指、中指夾住了鞭稍,很是氣定神閑。大少爺奮力拉著馬鞭,漲得滿面通紅,就是奪不過來。
那大少爺正是木家長子,木巒。近些日子來,他因一事不順心,正自心煩不已。今天早上,他無意中得知家中護衛木金、木生、木騰等人昨夜被一個外鄉人打了。便找來了為首的護衛木金。才知道是三少爺木岫安排他們出去教訓兩個人。這兩個人幾個月前在梅關古道上與梅家老爺動過手,也開罪了二少奶奶和三少爺。三少爺昨天無意中發現這兩個人來到了惠州,安排木金去打聽。找到了二人落腳的客棧,木金便帶了二十多個人去給二少奶奶和三少爺出氣。誰知道,氣沒有出成,他們二十多人反被結結實實揍了一頓。
木巒自然是勃然大怒。他本是心胸狹窄的人,胸中有一股邪火正要發泄,加上木家在惠州勢大,自是無法無天的習慣了。立刻點齊人馬,就奔著車馬店而來。
誰想一出手,就知道遇到了一個硬茬子。他用馬鞭抽人從來沒有失手過,今天竟被人抓住了。連連運功,馬鞭紋絲不動,看著對面那個鄉巴佬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是怒火洶涌。立即松手撤鞭,抽刀殺人。
誰知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個鄉巴佬已經貼在他面前。右手拔刀竟似有千斤重。低頭一看,倭刀只出鞘一寸,一只手輕壓在刀柄上,刀再也動不了了。
木大公子頓時如一盆涼水從頂門澆下來,心涼透了。再想反應,已經晚了。只聽對面那個鄉巴佬說了一句:“你也給我滾一個吧。”一股勁力透體而來,腳下一輕,身子立時飛了出去。
在眾護衛的驚呼中,木大公子滾出了廳堂。木家的眾武士沒想到自己家的大公子竟然如此不堪一擊,這么沒面子的被摔了出去。以大公子的脾性,怕是不能善了了。
“事鬧大了!!!”客棧的掌柜的一直在求神拜佛保佑,木家大公子出氣就罷了,不要讓人砸店啊。沒想到這個外鄉人竟然將惠州玉面狼給打了。這下徹底是完了,這個店算是徹底開不成了。
左師心里隱隱有些痛快。他知道,自己現在心理狀態很不正常,像是有一股火想要發泄。誰想到木家大公子撞到了槍口上。心里一橫。“打了就打了。叫你狂的沒邊。”
木巒整個人都懵了。“竟然真的有人敢打我。我還真就滾了出來。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大少爺,你沒事吧?”在門外等候的仆從們第一時間反映過來,一涌而上,七手八腳地將還坐在地上的木巒扶了起來。
好半天,木巒才清醒過來。看著一臉平和的左毅,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狠狠的甩開扶著他的仆人,一把抽出倭刀,狂喝了一聲:“都他媽是死人啊。給我殺了這個鄉巴佬!”
木家武士聽了大公子的號令自是不敢怠慢,提刀持槍向左毅圍來。一時間雙方劍拔弩張,就要發生一場廝殺。
木巒像瘋了一樣,狂叫著:“你們這群廢物,還不動手。”
“住手。”木巒話音剛落,一聲斷喝遠遠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