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福船之上南海劍派眾人與倭寇也是大為振奮。終于堅持到接應人馬的到來了。
何辰卻越發緊張了起來。因為他看到木家船隊中升起了火鯊旗,而已經攻上福船的木家護衛則停止了進攻,弓箭手壓陣,大隊人馬竟在緩緩的后退。在后退的過程中,不時有火把、油罐扔出。
“不好!木家人要用火攻。大伙兒沖下去,與他們混戰。伺機搶船。”
南海劍派眾人方才恍然大悟,毫不猶豫的沖了下去。可是一陣陣箭矢如暴雨一般,牢牢的封鎖著上下出口,沖在前面的幾名弟子被射成了刺猬。
何辰大急,一把抓住一名親信弟子擋在身前,一躍而下。弟子的身體擋住了大多數的箭支,他只被擦破點皮。離木家弓手不過兩、三丈遠,他不由得大喜,正要沖進去,擾亂陣勢,突然弓手隊伍從中間分開,兩個大木柜被推了出來,兩股黝黑的水柱噴射而出。
正是火攻利器,猛火油。見勢不妙的何辰,狼狽的一個驢打滾,躲開了。而在他身后,有六七人被噴個正著。其中就有他的長子何南。幾支火箭射出,頓時這些人變成了火人,連帶著大片大片的甲板被點燃,猛烈燃燒。
何辰很是幸遠逃離了,只是半邊身子被燎了大大小小的水泡,胡子也被燒掉了半邊。此時他身邊還有十五六人,躲在船尾處一角,那倭人首領和三名武士也在其中,其他人不是被燒死,就是被困在頂板甲板等待被燒死。
“舅舅,現在咱們怎么辦!”那木巒竟然也好運的沖了下來。
何辰根本不搭理他。眼看著木家人馬在越來越大的火勢下,安然撤退,斬斷撞角和鉤索,兩條沙船慢慢遠離。頓時心下一片冰涼。難道,今天要交待到這里了。
沙船正緩緩轉向,左毅側目遠望,福船已是一片火海。不時有人嚎叫著帶著滿身的火熖從船上跳下來。心中一時有些不忍。而一旁的木炟卻是神色淡然,平靜地發出號令,通過旗語、螺號聲指揮整支船隊。
此次,木家是依托港口作戰。主力船隊全部集中于此。木炟本人的座艦“火鯊號”也是一條福船。他拒絕登艦,仍然以木海蛟的沙船作為旗艦。由“火鯊號”副船長,他的堂弟木煥擔任先鋒。
而倭寇的船隊也趕到了交戰地點。
雙方船隊對峙著,圍繞著燃燒的福船以橢圓形機動,都在調整方位,搶占上風口。左毅看著神彩飛揚的木炟有條不紊的調動著整支船隊,始終牢牢占據主動。不由得暗自佩服。英雄各有用武之地,木炟縱橫海上三十年,不僅是憑著祖輩余蔭,還有一身真本領。“火鯊”之名,名不虛傳。
“海蛟,傳令,放火船,沖散他們的陣勢。”看到上風口的便宜已經占定,木炟輕松的安排道。
“是,家主。”
旗語打出,木家船隊中三十多支哨船,搶先而出,船首堆滿了柴草,淋上了油脂,半途之中船上的水手點燃柴草,翻身入海。火借風勢,烈熖熊熊,順著風向,向著倭寇的船隊疾速沖去 對面倭寇各船或轉舵避讓,或使用撐桿,或減速避讓,整個陣形散了。幾只倭人的船只被火船撞上,火船船首有大鐵釘,撞入船板中去,牢牢的固定在倭船上。火借風勢,燒上了倭船。
見到火攻奏效,倭人船隊陣勢已亂。
“傳令給老四,讓‘火鯊號’打先鋒,福船中間突進、碾壓打擊,沙船兩艘一隊纏斗,鳥船、哨船兩翼包抄,大伙兒沖上去,干他老母的。”木炟自是抓住了這一戰機,大吼著將決戰的命令下達。
木海蛟十分激動的揮動起旗語,親自給各船下發了決戰令。
只見“火鯊號”福船高速突進,一馬當先,突入倭人船隊中去,當先一只倭寇沙船面對福船高大的船首,急忙轉舵閃開,但后面一艘鳥船沒有這么好命,直接被“火鯊號”撞個正著,整個船頭四分五裂,接著直接被福船碾壓在船底,幾聲慘叫之后,那艘鳥船成為一片破碎木板。
見到這一慘象,倭寇的其他船只急忙左右避讓,其他兩艘福船雖然沒有像“火鯊號”那般直接建功,但是居高臨下的木家福船一時間弓弩擂石如雨下,打得周邊倭寇狼狽不堪。倭寇的船隊再也維持不住陣形。
木家船隊的進攻節奏掌握的非常好,福船沖散了倭船的陣形,緊隨其后二十余艘沙船一擁而上,以兩艘船為作戰單位,對已經散開的倭船進行纏斗。
兩翼的鳥船、哨船包抄了過去。局面對木家十分有利。
只見木家兩艘沙船與倭寇一艘沙船并肩而行,如同三明治一般將其擠在中間,依仗人多勢眾,兩邊同時將鉤索甩了過去。船上有頭目大聲喝道:“勾住了。第一隊跳幫,第二隊準備,第三隊掩護。”只見一名藍衣大漢當先通過跳板搶了過去,一刀劈死了一名倭寇弓手,正要向前沖去時,一名紅衣倭寇突得從人從中躥出,倭刀斬出,藍衣大漢未及防備,胸口中刀,慘叫一聲,倒地不起。那紅衣倭寇剛要抽刀,冷不防一支魚叉飛來,將其活活釘在船板上,眼見是不能活了。更多的藍衣漢子跳幫過來,拼死將船上的倭寇沖散。然后三五成群,混戰成一團。
木家一艘福船粗大的拍桿狠狠拍下,打得倭寇一只鳥船桅桿從中斷開,船板四分五裂,幾名倭寇臉上、身上被迸飛的木刺扎得鮮血直流,不似人腔的慘叫著掉入海中。
一名木家水手正居高臨下,向倭寇沙船投擲灰瓶,擂石,不知從何處射來一支冷箭,射中了他的咽喉。未及叫出聲,便撲倒在甲板上。
一名倭寇頭目,刀法精湛,混戰中連殺三名木家護衛。卻冷不防左右灑出帶著鐵鉤的漁網,被罩在了其中,動作不得。立時五七柄標槍刺入了他的身體。
四周海面上,掉落海里的木家護衛自有巡哨的船只救起,而掉落到海里的倭寇便倒了大霉,或被弓箭射殺,或被長槍戳死,或被大棒擊斃、或被船只撞沉。
海上混戰,自是開局占優,裝備精良,人多勢眾的木家大占便宜。漸漸的有倭船被攻占,被點燃,被擊沉,被圍攻。木家護衛早得命令,此戰不留俘虜,自是殺得人頭滾滾,倭寇的血將海面染紅了一大片。
眼見得勝局已定,木海蛟躥了進來,一五一十地將實況匯報給木炟。喜悅地說道:“家主,大局以定,此番定能大勝。”
而此時,木炟的臉色瞬時變得蒼白了,端坐的身體搖搖欲墜。
一直在密切關注他的左毅急忙搶了上去,抓住他的左手,將自己體內精純的真氣傳了過去。
木炟頓時臉上有了些顏色。他平靜的看了一眼木海蛟,點了點頭道:“我不是教過你嗎,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妄斷結果。讓于瞎子他們盯緊些,及時將戰場變化傳過來。”
木海蛟有些擔心的看著木炟,輕聲問道:“家主,你的身子。”
木炟閉目長出一口氣,輕輕而堅定的掙開了左毅的手,定晴冷冷地看著木海蛟:“戰場之上,胡想些什么?集中精神做好自己的事。”
木海蛟連連點頭稱是。可是擔憂之色布滿了臉上。此時,他已經看出了木炟身體的不妥之極。
“海蛟,接戰至今,你有什么感覺?”木炟慢慢地說道。
木海蛟知道木炟在指點他。“屬下,屬下有些疑問!”
“說說看。”
望著木炟臉色越來越差,木海蛟顫動嘴角,沉聲說道:“屬下也和倭寇多次交過手。倭寇一直以上岸突襲掠殺為主。這種大規模船戰,向來都是能免則免。看來不是有所憑仗,便是,便是南海劍派的福船上關系甚大。以,以目前的戰局來看,福船之上怕是有倭寇緊要人物。”
“呵呵。向來猛打猛拼的小蛟子,真得長進了。能擔大事了。咳咳。去做事吧。”
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的左毅這時說道:“我在福船上與一名倭人武士交過手,叫做高橋一郎。還殺了三名忍者。離船時,看到十幾名倭寇保護著一名身穿白衣的倭人。怕是他們的首腦。”
木海蛟忙開口道:“果然如此。家主,屬下這就安排哨船多加巡視。”轉身告退之際,眼角分明晶瑩了。
此時,南海劍派的福船仍然在燃燒,不過船身在緩緩下沉。倭寇多艘船只有意無意地向福船靠近。果然是有意圖的前來營救他們的首腦。
一直萎靡不振的令狐沖脫口而出:“這么大的火,怕是沒有人能逃出來吧。”想到困在船上的人只能等著被活活燒死,不由得有些后怕和不忍。
“別人我不知道。何辰,他一定還活著的。老子不能親手砍了他的腦袋,可惜了。”木炟像是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與人心相比,被火燒死,算是好的了。”
一時間,舵室內安靜了下來。
只有海上不時傳來的廝殺聲,海風陣陣,混雜著濃郁地血腥的味道。
好一會兒,木炟輕聲說道:“今天沒有太陽啊。竟然是個陰天。記得三十三年前,我隨父親第一次出海也是這般天氣。午后怕是有雨。”
話音落下,舵室內再次安靜了下來。左毅閉目長嘆了一聲,久久不語。
在福船上出手營救時,左毅便看出了木炟面帶死氣,心存死志。方才他從脈象上已經探知木炟心脈續斷如縷,這是命不久矣的脈象。想來木炟也是心知肚明。方才堅持指揮船隊海戰,不過是硬撐著最后一點精神,回光返照。
這兩日,木炟先是被何辰重創,后遭審訊毒打,又被木巒挑斷了手、腳筋,根本沒有得到有效醫治。尤其是被親生兒子出手挑斷手筋、腳筋,精神上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肉體和精神上的接連受到重擊,就是鐵打的人也是受不了。早已經是心死如灰,油盡燈枯。
一代海上梟雄,壽終于海船之上,也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半個時辰后,海上大戰終于落幕了。此役,木家船隊取得了一場大勝,十九艘大小倭船只有少數幾艘逃脫,其部大部被殲。
最終結果,也被木炟說中了。戰后,有人說,親眼看到何辰與倭寇首腦等五六人奇跡般的從福船火海中逃了出來,被倭寇最快的兩只鳥船搭救,在倭寇其他船只的拼死糾纏下,逃出了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