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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免賦均田的悖論

均田免賦,口頭上喊喊是很簡單的,可要真的執行下去,這絕對是一件地獄級難度的逆天任務。想免費看完整版請百度搜  但如果真的能夠完成,它所能起到的效果、所能激發出來的能量,也是極為可怕的,甚至于整個亞歐大陸都未必能夠承載這股力量的擴張。

  免賦三年,這是闖軍進入河南以后一直在喊的口號。

  但是因為李自成采取的是流而不土的運動戰戰術,并沒有建立起鞏固的地方根據你來,大部分的免賦也就只能停留在口頭上和短期里。河南闖軍的糧食、餉銀、器械也不是來自于根據地的生產和建設,而是通過沒收士紳群體的浮財、對官軍的戰利品繳獲來進行補充的。

  均田免賦這四個字對于河南闖軍來說,基本就是還停留在“分浮財”的階段。

  可是湖廣闖軍做法不同,李來亨占領隨州以后,北取合河店、出山鎮,東取應山縣、牛心寨,在桐柏山、大別山均據險設壘,隨州城內則留銀置官,訂立文法。

  已經建設起了一個地方根據地的雛形了。

  而隨州的外部環境是督師丁啟睿在安徽追剿張獻忠,湖廣巡撫宋一鶴兵力有限,留在武昌清剿土寇,唯一有點機動兵力的王光恩既要負責防守鄖陽,本身也沒有離開汛地到隨州白白損失實力的動力。

  在丁啟睿自安徽返回湖廣以前,隨州的外部環境都是相當安定的,李來亨也沒有太多同官軍交手作戰,并趁機獲得戰利品繳獲的機會。

  而浮財方面,李來亨已經采用了公審大會和拷掠兩手一起抓的辦法,把城內一百多家士紳或抓或殺或抄家,獲得現銀六萬多兩。再加上隨州府庫中繳獲的糧食,白旺和白鳩鶴送來的金銀珠寶,足可以維持湖廣闖軍一年的軍費之需。

  湖廣闖軍現在約有戰兵五千人左右,其中李來亨一手帶出來的小虎隊在收編一部分保定兵俘虜后,約有三千余眾;高一功和白旺所部兵馬,以及白鳩鶴帶來的老營護衛,這部分加起來又有一千余眾。

  郭君鎮和張皮綆又在大別山山區里封官許愿,收編了一些寨兵。

  這幾股兵馬全部加起來,就是五千人左右。

  以隨州現在的積蓄,即使真的免賦,手頭上的金銀糧食也可以支撐這五千戰兵一年的征戰需要。

  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李來亨既然苦心孤詣奔楚、占領隨州,建立起闖軍的湖廣節帥幕府,當然不想手頭上的力量永遠局限在這五千人。

  農民軍的優勢是什么?就是相比明軍紀律更好,相比清軍人數更多啊!

  只要時機一到,李來亨是必定要進行大規模擴軍的。

  現在隨州的積蓄可以支撐五千人一年的軍費,但若這五千人擴充到一萬、兩萬,那就為難了――何況李來亨的野心何止于一兩萬戰兵?

  以他的估計,要在兩年以后正面擊垮滿洲人,湖廣闖軍至少需要六萬到十萬的老本勁兵。

  所以李來亨現在苦惱的就是:隨州的積蓄的確可以讓湖廣闖軍在控制區內免賦,可是一旦真的免賦,那么擴軍也就無從談起了。

  但是“免賦三年”、“闖王來了不納糧”,這些口號又早就已經響徹中原大地,成為了闖軍不同于其他勢力的最大標志。

  如果李來亨現在就把免賦政策廢除掉,那么闖軍的政治信譽就等同于直接破產。

  民無信而不立,免賦就是闖軍最大的神主牌位之一。

  這張牌給他們帶來了所到之處,饑民皆贏糧景從的巨大好處,那么闖軍也不得不承擔這張牌所帶來的財政方面的不良影響。

  “免賦,必須要推行下去。如果朝令夕改,口頭上把免賦三年吹的那樣響、那樣大,實際上卻照樣重征斂,闖軍的政治信譽就破產了。”

  “但是……具體怎么樣免賦,這里頭的門道就很多了。”

  李來亨給白旺這個新官上任的隨州營田使介紹完隨州免賦的大背景、大前提以后,終于開始講到了免賦的具體核心實施辦法。

  “我們推行免賦,要和均田結合起來搞。一旦均田完成,那么許多本來會落到士紳口袋里頭的地租,就可以由闖軍直接征收,我們可以用免田賦而只征地租的辦法做到兩全其美。”

  闖軍的免賦顧名思義就是免除田賦,當然李來亨并不打算像康熙那樣無恥,嘴上說什么“盛世人丁滋生,永不加賦”,實際上賦是不加了,各種奇葩的捐稅卻越來越多。

  李來亨想的辦法是:本來隨州平民就多是士紳地主的佃農,土地所有權并不歸耕田的佃農所有,他們給士紳種完田以后,所得的收獲先要以地租名義上交給士紳地主,然后又要以田賦名義再給官府衙門交一筆錢。

  何況明末士紳所收地租之高,遠高于朝廷征收的田賦之額。明末朝廷所征收的田賦一般在5到10左右,即便加上加派的三餉,也遠遠低于士紳所收取的地租。

  在不同地區地租比率并不完全相同,但通常都數倍于朝廷征收的田賦地丁銀,如徽州等地區甚至于出現了地租率超過80這樣駭人聽聞的情況。

  而闖軍的均田,就是把士紳地主這一層直接干掉,將他們的土地全部沒收為公有。而后再將這些公有土地租給平民耕種,平民不需要再上繳地租和田賦兩份支出,而只需要上繳給闖軍一份地租即可。

  等到百姓在均田所得的土地上,耕種、繳租,達到三年時間,這些土地的所有權就可以完全歸耕種者自己所有。

  這樣就可以渡過“免賦三年”的窗口期,而且又能做到兩全其美,既可以減少佃農一半的負擔,也可以保證闖軍的收入。

  利益唯一受損的就是士紳地主這個群體,不過李來亨既然都已經上了公審大會、上了夾棍拷掠的狠招了,難道還要去維護士紳們的利益?

  不過當李來亨最初將這個“免賦均田”的執行辦法透露給方以仁時,這位狗頭軍師還是聞言驚駭失色,震驚道:“計口授田、均田永業,此北魏之古制,并不為奇。可北魏均田,是將黃河南北等處大量無主土地和荒地,均田授予百姓,未嘗聞有將貴戚、宗主、大姓、門閥之田均于民者。”

  “北魏之貴戚即今之藩王,府主殺之奪田再均分于民,未嘗不可。可北魏之宗主,即今之衛所將門,北魏之門閥即今之紳,奪將門之田則天下武人強兵必皆與府主為死敵,奪鄉賢紳之田則天下士紳名流必皆以府主為桀紂。”

  “府主欲均田,只需奪藩王之田即可,若全面擴大化,學生恐怕闖軍將為天下之人所共擊之啊!”

  闖軍的拷掠并不是一項階級性的打擊措施,并不因為你是士紳、你是大地產所有者就進行拷掠,而一般要先考量你的官聲、清名,有民憤者才會進行嚴厲的拷掠,名聲較好的一般則不進行拷掠,只需要“助餉”而已,交個幾十兩幾百兩就可以過關。

  事實上拷掠具體而言是分為了兩個政策:其一為“追贓”,這是一般比較常見的拷掠形式,以刑罰強迫貪官污吏、土豪劣紳吐出贓款;其二為“助餉”,這個程度比起“追贓”就輕了很多,“助餉”至少名義上是自愿的,而且“助餉”的數目通常也比“追贓”低很多。

  而且拷掠本身并不是一種死刑,的確,在拷掠之中常常出現有人被活活夾死的情況,但這屬于過激情況,而非拷掠制度本身規定的情況。

  總之拷掠雖然是一項會引發士紳階層反感和敵意的政策,但拷掠不等于對士紳階層的宣戰:第一,它不是階級性、全面化的;第二,它的力度不是毀滅性的,而是留有余地的;第三,它保留了“助餉”這樣的過關模式、合作模式。

  簡而言之,闖軍即便推行拷掠,當闖軍在軍事上占有優勢的時候,依舊會有很多紳出于投機主義心態和闖軍政權合作。

  所以歷史上大順軍進入北京以后,大行拷掠,官紳們卻還是發了瘋一樣到處托人求人,想做大順朝廷的官。直到大順軍在山海關戰敗,喪失軍事上的優勢以后,這些官紳才轉而發動叛亂。

  可是不分清名、惡名與否,不分程度、規模,直接將隨州所有鄉紳的土地一次性沒收,這可就相當于是和紳階級決裂、和士紳團體宣戰了。

  也無怪乎方以仁聽完李來亨的想法以后,會如此駭然失色。

  這一不小心,就是同天下士紳為敵,自取滅亡啊!

  ps:李來亨將以實際的革命行動,反駁眾多讀者所謂的大野心家屑來亨之論!

明末不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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