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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傳授

  湖水清澈如鏡,水中石子歷歷可見,上方一朵蓮花婷婷而立,宛如白玉雕成,天幕墨藍如洗,上懸一輪明月。

  蓮花上方一尺處,一團白光靜靜懸浮,白光柔和而圓潤,火焰般輕輕跳躍,仿佛蘊有生命。

  李慕禪大喜過望,心神附于這團白光上。

  劇烈疼痛倏的消失,身體好像一下來到了另一處,變得輕盈,靈動,融融的溫暖包裹著自己,舒暢美妙。

  這一刻的感覺熟悉而陌生,他忽然想起來,這是在母胎中的感覺。

  他轉世而來,神智在母親身體里就存在,不過,他所在的母胎,并非這個母親,而是另有其人。

  關于自己的身世,他一直裝作不知道,被母親撿到的時候,他只有一歲大,正常來說不能記事。

  他雖是撿來的,母親秦氏卻對他更寵愛,好像大哥與二姐是撿來的一般,他感激于心,與秦氏極為親近,遠勝尋常母子。

  比起那早已死去的親生父母,現在的父母他覺得更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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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浸于這美妙的感覺中,不知時間流逝,他醒來時,屋內已經大亮,窗紙被陽光映照著,寧靜詳和。

  他收斂心思,起身解座下榻,腦海中的圖畫消散,舒暢柔軟的感覺猶存,心情格外的清朗。

  他推開門,出了正屋,踏入院中。

  明媚的陽光照著小院,西邊竹林簌簌,東邊花圃百花齊放,花香繚繞,耳邊是鳥兒嘰嘰喳喳的叫。

  他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呻吟一聲。

  “小叔,你醒了?”趙依依從西廂房里出來。

  她鬢發挽得一絲不亂,簡潔利落,上身青花布小襖,下身湖綠襦裙,越發顯得柳腰纖細,身段兒窈窕。

  “大嫂,爹跟娘呢?”李慕禪笑問。

  趙依依道:“都去李健家幫忙了,肚子餓了么?”

  “唉……,李健成親,可把他老兩口累壞了!”李慕禪笑著搖頭,道:“他們吃過飯了?”

  趙依依點頭,深以為然,抿嘴輕笑道:“爹娘去李健家吃,……他們說看李健成親,就權當是你成親了,所以很盡心。”

  “好,那咱們就吃飯。”李慕禪點頭。

  他洗完臉,收拾完了,到了正屋,飯菜已經擺好。

  早飯很豐盛,他昨晚捎回來的四個菜,加上兩個下酒的小菜,趙依依又給他斟了一杯自家釀的米酒,她自己則是小米粥。

  趙依依動作輕盈,利落,姿態優美動人,斟上酒坐回李慕禪對面,見他左手拿筷子,笑道:“小叔,要不要我幫你?”

  李慕禪搖搖筷子,笑道:“不要緊,我得練練左手。”

  他一拿上筷子,便覺得不同,好像更靈活了一些,一夜之間進步一大截兒,雖然做不到如右手一般,卻也流暢,別人乍一看,會以為他是左撇子。

  趙依依笑道:“小叔就是聰明,這么快就能用左手了。”

  “呵呵……”李慕禪笑了笑,他也奇怪。

  他念頭一動,難不成,是因為觀天人神照經?

  因為手腳靈活,他吃飯快了許多,兩人一邊閑聊,一邊吃飯,很快吃完,趙依依收拾了碗筷,開始打掃院落。

  李慕禪回屋里拿出劍,到了西邊竹林前練劍。

  早晨,父親李柱子習慣先掃院子,然后練一遍太極拳,再擺弄一番花草,然后就到了吃飯時間。

  院子沒掃,顯然不是因為忙著走,是怕驚擾了自己。

  趙依依系著圍裙,拿著掃帚打掃院子,不放過每一個角落,忙得很。

  他站在小竹林前,左手持青鋒劍,雙眼凝注于劍尖,神情肅然,片刻后,緩緩刺出一劍。

  這一劍,他傾注全部精神,周身力氣貫注于一劍,一劍過后,又凝神片刻,再刺出一劍。

前兩劍速度緩慢,后來越來越快,空氣被刺得嗤嗤響  明媚陽光下,劍光不停的漲開,映亮了他嚴肅的臉龐,清澈的雙眼。

  趙依依頭一次見他練劍,大感好奇,沒打擾他,只是時而抬頭瞥一眼,手上的活一直不停。

  她干活麻利,很快收拾好院子,去廚房拿一個紙糊的圓盒子出來,腰身粗,兩尺高,進了西邊的一間小屋。

  小屋與她的屋子相鄰,里面放的是糧食及一些雜物。

  屋中央是一個石磨,兩個磨盤疊在一起,是用來磨面的,平常吃的玉米面就是這里磨出來的。

  她往中間的圓孔倒了一瓢玉米進去,推了推,卻推不動,用盡力氣拼命推,磨盤卻穩穩當當,毫不動彈。

  她無奈,只能出去,站在李慕禪后面不遠處,想找機會跟他說。

  李慕禪雖專心致志,但感覺敏銳,馬上發覺了她的目光,停下劍,轉頭望去:“大嫂,怎么了?”

  趙依依不好意思的道:“小叔,石磨推不動了。”

  李慕禪收劍歸鞘,掛到一株竹子杈上,大步流星進了小屋,左手抓了木柄推了推,不動彈。

  他不敢太使勁兒,怕折斷了木柄,低頭往縫里瞧了瞧,兩塊兒磨石嚴絲合縫,瞧不出異樣。

  他左手放進中間的圓孔,胳膊一用力,磨石被提了起來,他看一眼笑道:“怎么進了塊兒石頭?”

  趙依依忙把混在玉米中的小石子拿了,李慕禪穩穩當當放下磨石,推了一下,推動了。

  他笑道:“要磨面,我來幫你。”

  趙依依忙搖頭:“不用,我慢慢來就行,你練功是大事,別耽擱了。”

  李慕禪笑道:“用不了多大功夫,我正好歇歇。”

  說罷,直接推了起來。

  他大步流星,速度極快,笨重的磨石輕若無物,趙依依忙回過神,拿紙盒接住下面,又倒了一瓢玉米進去。

  小屋不大,有些悶氣,淡淡的玉米香氣繚繞,隨著石磨轉動,玉米面簌簌落下,一會兒功夫,玉米面填滿了紙盒。

  趙依依彎著腰看著,生怕玉米面灑到外面。

  李慕禪見她白皙額頭密密一層汗,嬌喘細細,有些吃力,笑道:“大嫂你身子也太弱了!”

  他忙把目光從她白皙的粉頸移開,覺得詫異,自己竟莫名生出一股沖動來,想要一把將大嫂摟到懷里。

  這股沖動一出,他嚇了一跳,覺得不妥。

  自他修煉有成,定力越來越深,心靜如湖水,波瀾不生,對女人雖覺其美好,但因修過白骨觀,不凈觀,能克制生理沖動。

  如今,這股沖動竟沖出了克制,絕非尋常事。

  趙依依嘆了口氣:“我身子天生不足,從小到大,請了不少好大夫,也吃了不少藥調理,不管用。”

  李慕禪點頭,天生體質不足,確實麻煩,想了想,道:“這樣罷,我教一個法子,你試試看。”

  “什么法子?”趙依依端著紙盒往外走。

  李慕禪跟在身后,笑道:“我學了一套吐納術,最能增強體質。”

  “我很笨的,怕學不會。”趙依依笑道。

  李慕禪笑道:“很簡單,憑大嫂的聰明勁兒,一學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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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把玉米面放回廚房,出來時楚楚動人的臉龐露出驚愕。

  一張床正擺在院中央,東西橫放,被太陽照個正著。

  床上鋪一張涼席,上面放了兩個蒲團,一個蒲團上坐著李慕禪,在陽光照耀下,腦袋閃閃發光。

  “小叔,你這是……”趙依依笑問,小叔行事就是古怪,這一會兒功夫,竟把床都搬出來了,也虧得他力大無窮。

  “大嫂,過來坐下。”李慕禪指了指對面的蒲團。

  趙依依笑道:“真的要教我什么吐吶術?”

  李慕禪點點頭:“不錯,……練這個應該有效果,你身子太弱,不早調理好了,有損壽元。”

  趙依依遲疑了一下,輕輕點頭。

  她先去拉開院門,把門敞開,然后脫下鞋上了床榻,學李慕禪一樣盤腿坐下,兩人隔了一米遠,對面而坐。

  “背對著我。”李慕禪笑道,左手劃了個半圓,隔著這么近,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趙依依笑了笑,轉過身去,白皙光潔的臉龐已微紅。

  李慕禪開始解說,如何調身,如何調息,如何吐納,講得明明白白,簡簡單單,講得好像極容易做。

  趙依依背對著他,側耳傾聽,很是用心,她本就聰明,一聽也就記住了,然后開始照著去做。

  她開始調節呼吸,學著吐納,李慕禪慢慢伸出左掌,貼到她后背,溫軟油膩的感覺頓時從掌心傳來。

  這是初夏時分,她只穿了薄薄的短襖,掌與背相貼,與肌膚相親無異。

  趙依依身子頓時一緊,繃了起來,嬌艷的紅暈從臉龐蔓延到了脖頸,又一直蔓延下去。

  李慕禪溫聲道:“大嫂,放松,我看看你的經脈。”

  說著,他從丹田引一絲內力,慢慢渡過去,內力如絲如縷,想看看她身體的情況,經脈如何。

  隨著他禪功精進,他內視越來越清晰,感覺也越發敏銳。

  內力如一縷頭發,若有若無,慢慢往里探,先沿手太陰經推進,緩緩而行,最終歸于丹田,這絲內力化為虛無。

  然后,他又渡過一絲內力,探手太陽經,如此施為,一一探明了十二條正經。

  十二條正經探完,他臉色蒼白,慢慢放開手,若有所思。

  內力進入別人身體,內視不再起作用,但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趙依依的經脈很狹窄,自己的五分之一而已,怪不得她體質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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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思忖間,忽然腳步聲響起,很快進來一人,卻是李慕風。

  看到二人坐在榻上,他怔了怔,笑道:“三兒,這唱的是哪一出?”

  李慕禪臉色蒼白,神色卻從容,搖頭苦笑:“大哥,怎么這時候回來了?”

  他抬頭看看天,日上中天,到正午了。

  李慕風很少回家,一個月回來不幾次,都是晚上,還從沒白天回來過。

  “還不是因為你!”李慕風哼道,說著望向趙依依。

  趙依依慢慢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

  她轉過明眸,閃過一絲尷尬神情,馬上又隱去,也不沒說話,冷若冰霜。

  “還不快去做飯!”李慕風擺擺手,沒好氣的道,接著皺眉道:“三兒,在做什么呢?”

  “我教大嫂練吐納術。”李慕禪笑道。

  李慕風臉色一變:“是學自金統領的天元吐納術?!”

  “是啊。”李慕禪點頭。

  李慕風臉倏的一沉,眉頭緊鎖,瞪著他道:“你……你怎么能傳給她?!”

  看他的神情,已經是發怒了,強自克制著。

  李慕禪微笑道:“大嫂身體不好,學一學吐納術應該管用。”

  “嗨,胡鬧,真是胡鬧!”李慕風搖頭不已,沒好氣的道:“這天元吐納術珍貴之極,怎能傳給外人?”

  “大嫂又不是外人。”李慕禪笑著搖頭,看趙依依臉色不好,忙道:“大嫂,我口渴了,弄點兒茶吧。”

  趙依依勉強一笑,點點頭,輕盈下了榻,轉身裊裊去了,看也不看李慕風。

  李慕禪待她進了廚房,忙道:“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還不是你!”李慕風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坐到榻上,哼道:“你現在可出了風頭!梅府上下沒一個不知道你大名的!”

  “我——?”李慕禪笑了笑:“我怎么了?”

  “你不是打敗了宮輕云嘛!”李慕風哼道,看了看他,撇嘴道:“如今你可是梅府七院第一高手!”

  李慕禪搖頭:“僥幸而已,當不得真。”

  “唉……,你呀你,這次你可闖下大禍啦!”李慕風搖頭嘆息,目光忡忡。

  趙依依端著茶裊裊過來:“小叔闖什么大禍了?”

  李慕風不理她,瞪著李慕禪:“你可知道,這宮輕云是大小姐的親信,武功是大小姐親傳!……打狗還得看主人呢,這回你算徹底得罪大小姐了!”

  李慕禪笑瞇瞇的接過茶,漫不經心:“切磋而已,沒這般嚴重吧?”

  李慕風搖頭:“唉……,三兒,大小姐可不是吃素的,她只要一句話,整個梅府的人都會與你為敵!”

  李慕禪笑道:“大哥放心罷,不要緊的。”

  李慕風冷笑一聲:“不要緊?哼!……我聽到了風聲,六個院的弟子個個都摩拳擦掌,想要收拾你呢!”

  他忽然一怔,忙問:“對了,你今天怎么沒去梅府?”

  “跟宮師姐動手,受了點兒傷,想在家養兩天。”李慕禪道。

  李慕風忙點頭:“好好!避避風頭也好!……傷得不輕吧,看你臉色不太好!”

  “小叔,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趙依依一驚,剛才還好好的呢。

  李慕禪擺擺左手:“大嫂,不要緊,有點兒累罷了,……大哥放心,只是一點兒小傷,好好養一養就成。”

  李慕風松了口氣:“那你在家好好養傷,別忙著去,……我先去轉寰一下,跟大小姐說說情。”

  李慕禪忙擺左手:“不可!……大哥,此事你且旁觀,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罷!”

  “這么成?!”李慕風皺眉。

  李慕禪道:“你素來公正,不可因此失了凜然正氣,……況且,你去跟大小姐求情,無益有損,此事得我四位師兄,還有統領出馬!”

  “他們能幫你求情?”李慕風遲疑。

  李慕禪篤定的點頭:“會的!……大哥,你就沉住氣吧,同門相爭不過小事,沒什么大不了的。”

  “唉……,大小姐的厲害,你是沒嘗到啊!”李慕風搖頭感嘆,仍存猶疑。

  不過,他素來對李慕禪相信,見他神情篤定,也安了幾分心,道:“那好吧,我等等看,但愿大小姐寬大為懷,不找你麻煩!”

  說罷,他從榻上起來,仔細整了整衣襟,道:“我先回去!”

  李慕禪忙道:“大哥,吃過飯再走啊!”

  李慕風搖搖頭:“我有急事,就不吃飯了。”

  剛拔腳要走,忽然一頓,扭身道:“你真是糊涂,怎么能把天元吐納術傳給你大嫂?!”

  李慕禪笑了笑。

  李慕風沉聲道:“要被梅府曉得了,可要廢了你武功的!”

  李慕禪不以為然,笑著擺擺手,道:“大嫂練的與天元吐納術不太一樣,不要緊的。”

  李慕風這才松了口氣,哼道:“你呀,膽子太大,早晚要闖大禍的!”

  說罷,轉身便走,看也不看趙依依。

  看著兩人這般模樣,李慕禪搖頭苦笑。

  趙依依看他離開了,臉色松上來,嘆道:“小叔,你何苦為我冒這個險!”

  李慕禪笑了笑:“別聽大哥嚇人,不要緊的,大嫂你身體更重要。”

  趙依依從袖中抽出香帕,遞給他道:“瞧你一頭汗,擦一擦吧,……是被我累得罷?”

  “是我修為不足。”李慕禪接過了棉布手帕,上面繡了一朵金色的菊花,伴著淡淡幽香。

  他確實一頭汗,光頭在陽光下锃亮,閃閃放光。

  拿香帕擦了擦額頭,笑著還給她:“大嫂,還跟大哥生著氣呢?”

  “哈哈……”一陣大笑忽然從門口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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