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師太乃星湖小筑的八品弟子,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李慕禪曾與她見過兩次面,都是在她回湖里過年時候,并沒有深交。
但到了湖外,他們再見面,卻是格外的親切,就像是一家人沒隔閡。
他先前知道是她,她卻不知道他,但一經過交手,便發覺了李慕禪的身份,乃星湖小筑的弟子。
星湖小筑的弟子武功各不同,幾乎很少有練相同的武功,即使練同一套武功,每個人練出來的都不一樣,外人很難從武功來區認出星湖小筑的弟子。
星湖小筑的弟子們都是天才縱橫的人物,湖主冷無霜因材施教,分別傳授,而且傳授時,會依各人的姓情而略加改變,也會鼓勵弟子們自己修改,以讓武功適合自己。
但星湖小筑的弟子們卻能認出同門,有一套獨門的聯系手法,外人絲毫看不出來。
況且,小筑的弟子也不多,每到過年時,都會聚于湖中一起過年,像是一個大家庭,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如手足。
他負手仰頭望天,想著怎么辦,秋水師姐既在雪妃身邊,自己則不必怕什么了,星湖小筑的弟子有獨門的通信法門,別人很難發覺。
一旦有什么風吹草動,秋水師姐定會給自己送信,就是不知秋水師姐為何出家,她年不過三十,正是韶華風茂之時,人又生得極美,想必又是為情所困,唉……,星湖小筑的弟子多是至情之人。
秋水師太回了小樓,雪妃正等著,見她神情便知不妙,勉強笑問:“師太,如何?”
秋水師太搖頭:“好個李風,我不如他!”
雪妃緊攥著衣角,手用力得發白,勉強笑笑:“師太也不成嗎?”
秋水師太搖頭嘆道:“娘娘,此人修為高深之極,不過想對付他也不難,我與侯老聯手,即使除不去他也能打傷了。”
“這樣……”雪妃沉吟著,慢慢搖頭。
打虎不成反傷自己,對付李風需一擊必殺,不能一下弄死他,他絕不會輕饒了自己,萬一再逼自己發誓,那真就完了。
“師太,我身體有些不適,你能幫我看看嗎?”她伸手指指對面的繡墩。
秋水師太盈盈到她身前坐下,拉過她玉手,探指按上手腕,凝神片刻,彎彎的眉毛輕蹙,沉吟不語。
“怎么,師太也沒法子嗎?”雪妃嘆了口氣。
秋水師太歉然道:“娘娘,你體內有一股至精至純的內力,雖然不強,卻很難驅除,我試試看吧。”
“有勞師太了。”雪妃精神一振。
兩人上了床榻,一前一后盤膝坐好,秋水師太凝神伸掌,搭上她命門位置,一道精純的內力渡了進去。
李慕禪的內力至剛至陽,她的內力至陰至柔,兩者在雪妃丹田撞上,就像水與火相撞,雪妃頓時一顫,渾身劇烈顫抖。
秋水師太也臉色大變,沒想到會發生這般情形,兩道真氣一下炸開,化為滾滾熱浪,在雪妃體內亂竄。
秋水師太不禁暗罵小師弟胡鬧,這般厲害的內力竟種于雪妃體內,時間久了,一旦做大,直接會把雪妃殺了。
她竭盡全力把四處亂竄的內力收束,慢慢調理,過了好半晌才竟全功,最終還好,那股內力被驅除。
雪妃大喜過望,這秋水師太果然厲害,姓李的種下的禁制,聽說從沒人能解開,偏偏秋水師太解除了。
秋水師太暗自苦笑,也不知道小師弟會不會生氣,若不是同門,她也沒轍,這道內力太過精純了。
“娘娘,我看李先生不像是不講道理的,他為何行此手段,竟給你種下禁制?”秋水師太問。
兩人下了榻,雪妃道:“師太,我先去換了衣裳,咱們好好說一說。”
秋水師太點頭:“娘娘請。”
雪妃到了里面的屋子,放下門簾,簌簌聲過后很快出來,已經換了一身淡粉色的宮裝,更顯人比花嬌。
秋水師太不禁暗嘆,果然不愧是貴妃,絕色無雙,世所罕見。
雪妃與她對面坐下,她輕輕一拍巴掌,白公公很快推門進來,給兩人換了茶,又悄悄退下。
她把事情的經過講了講,沒添油加醋,但略去了她被李慕禪欺負,如何施展美人計不成,只說他逼自己立誓,最終被自己以死相逼,逼退了,臨走時下了這道禁制。
秋水師太沉吟半晌,搖搖頭:“娘娘,這件事嘛……”
“我知道,是我太過霸道了一些。”雪妃輕頜首。
李慕禪搖搖頭:“話也不能這么說,只能說是各自的想法不同,娘娘你久在宮中,不明白李先生這般人物的想法,而他又久在山野,也不明白娘娘的觀念,兩人湊在一起,自然要引起種種誤會。”
雪妃抿嘴一笑,搖搖頭:“師太,說句實話,他本領差一些,早就被我殺了!”
秋水師太笑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他碰上娘娘你,也算是命中該有一劫,我看李先生面相是命泛桃花,終究是要在女人身上栽跟頭的。”
雪妃輕笑一聲:“師太真會說話。”
“如今娘娘身上的禁制除了,不知娘娘有何打算,是不是我與侯老聯手把他除了?”秋水師太問。
雪妃沉吟一下,搖搖頭:“不急。”
秋水師太笑道:“娘娘還留著他,不怕夜長夢多?”
雪妃哼道:“如今有了師太你,不怕他鬧什么幺蛾子了!”
秋水師太笑道:“他若真拼起命來,我怕擋不住,娘娘還是要小心。”
她有些失望,倒想看看小師弟的窘境,看看在自己與侯老聯手之下,小師弟到底能不能逃掉。
雪妃臉上帶笑,心滿意足的掃一眼南邊方向,正是李慕禪小院的所在。
李慕禪安心修煉觀天人神照經,想早曰把第二尊黑佛練成,進境卻不快,只能耐下心下死功夫。
明月四女則去外面玩,如今雪妃安靜了,她們也沒什么危險,如今的白靈城內最是安全不過,武林高手都避開了,任武林門派再強大,也不敢與神宗衛做對,不敢與整個朝廷做對。
李慕禪正陶醉于觀天人神照圖中,忽然警兆頓起,便退出了觀天人神照經圖,雙手結印,開始緩緩收功,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輕盈的腳步聲停在窗外,一動不動,李慕禪睜開眼:“什么事,桑娘?”
“先生……醒……醒了?”桑娘驚喜的問,嬌喘吁吁。
李慕禪道:“嗯,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明月!……那姓岳的小子正在外面攔住了明有,要把她搶走呢!”桑娘努力調勻氣息,恨恨跺腳。
李慕禪皺眉,一閃出現在她跟前:“怎么回事?”
桑娘道:“咱們逛街回來,那岳的小子在街上攔住了咱們,要與明月談一談,明月不理他,他便發了瘋,便動了手要強來,明月打不過他,咱們三個也不成,她們三個正打著呢,……我偷偷跑來了。”
李慕禪身形一閃,驀的消失。
“先生,等等我呀!”桑娘招招手,忙又施展輕功疾行。
李慕禪幾個閃爍,到了東西大街上,這時東西大街正圍了一群人,中央是四個人斗成一團,岳克莊圍攻明月三女。
他赤手空拳,明月手持赤波劍,劍光瀲滟,宛如一道秋水波動,煞是好看,劍勢緩慢而優美。
她劍法最妙,卻不得岳克莊,岳克莊身形如鬼魅,忽焉在前忽焉在后,明月功力不夠,劍不夠快,每一劍都刺個空。
但三女腳下踩著的步法玄妙非常,每次在岳克莊要捉到她們時,輕輕一扭腰,踩出一步,堪堪避過,險之又險,卻每次都湊效,看得周圍眾人轟然喝彩。
岳克莊冠玉般的臉龐漲紅,像是蒙了一層紅布,雙眼精芒閃爍,冷冷掃過周圍,眾人被冷冽的目光一招,只覺渾身泛起寒氣,不由一滯,噤若寒蟬,不敢再出聲,這英俊青年太兇了,得小心!
明月淡淡叱道:“岳公子,請你自重!”
岳克莊怒喝:“明月姑娘,我要跟你好好談談,為何拒我于千里之外!”
明月道:“咱們兩個沒什么好談的。”
兩人一個持劍揮動,一個探爪如箕,招式俱妙,卻都打不著對方,只能施展在空處,徒勞無功。
岳克莊道:“明月姑娘,我對你一片深情,一片苦心,為何你理也不理,是不是受了別人的蠱惑?”
明月冷笑道:“難道你對別人好,別人就要對你好,容不得別人的拒絕嗎?……你想說什么,是不是怪上了我師父!”
“不錯!”岳克莊冷冷道。
明月搖搖頭:“所以我才不想搭理你,你就是這么一個人,只想自己,不管別人,動輒遷怒于人!”
岳克莊冷笑道:“我知道,一定是姓李的跟你說我的壞話!”
他自負英俊瀟灑,武功高強,對女人而言乃是難以拒絕的白馬王子,從沒有一個女人能拒絕自己,只想自己想要,她們逃不出自己手心。
明月冷笑道:“姓莊的,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師父從沒跟我面前說起你來!……嘿,說你的壞話,你還不配!”
她原來是和聲細氣,從容不迫的說話,此時卻變得激動而尖銳,出言尖苛,毫不客氣,容不得別人詆毀師父。
岳克莊臉色紅得更厲害,又怒又惱:“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師父有什么本事,我把你殺了,看他又奈我何!”
“姓岳的,你好不要臉,既說喜歡明月,又想殺她,如此心胸,難怪明月看不上你!”雪娘搖頭道。
她武功不如明月,對武功修煉也不甚上心,一直都是努力施展步法,不敢有一絲分心,此時卻忍不住了。
岳克莊扭頭冷笑:“好,我把你們一個個都殺了,看李風如何!”
“有膽子的你就來吧!”雪娘冷冷道。
柔娘蹙眉道:“雪娘姐姐,明月,跟這種人何必廢話?”
“哈,那倒也是,對牛談琴!”雪娘笑道。
岳克莊忽然停下,緩緩拔出腰間的劍:“好好,讓著你們,你們還真以為我奈何不得你們了!”
他一直使的是折扇,這時卻動了殺心,拿出劍來,他扇法高明,打穴的功夫極深,別人不知道的是,他的劍法更高,遠勝扇法。
岳克莊將劍朝天空一指,臉色沉肅,周身的氣息頓時變得陰沉下來,仿佛一塊烏云籠罩頭頂。
他冷冷道:“黃泉之下,休要怨我,怪只怪你們跟了李風!”
話一說完,劍光驀的閃耀,周圍的人們忙不迭閉上眼,卻仍灼熱難當,好像被針扎了一般,眼前閃爍著一道明亮的劍光,久久不散。
如此劍法,當真是動人心鬼,眾人又忙睜開眼,沒有料想的劍光閃爍,長劍被定住了,劍尖被一個人的兩根手指夾住。
明月三女只覺劍光炫目,幾不可見,只能急忙施展身法,不管對方什么招式,只管走自己的步法。
這是李慕禪當初傳她們步法時所說,一旦看不清對方的招式,便不管它們,只管走好自己的步法,心中堅定,毫不遲疑,自能安然無恙。
這套步法與奇門遁甲相通,一旦施展開來,奇正相合,生門死門連綿變化,很難捕到死門,自保有余。
她們只覺周身寒徹骨,內力漸漸的澀滯,再這么下云,步法也施展不開了,心中漸漸絕望。
恰在此時,一道人影驀的出現,李慕禪擋在她們跟前,緩緩伸出一只手,輕巧的把劍尖夾住。
岳克莊一見是他,頓時心下一驚,忙撤劍回收。
但長劍如嵌到了石壁里,任他如何用力,固若磐石,紋絲不動。
李慕禪淡淡笑道:“岳兄,我還真是看錯了你,沒想到堂堂一個男人,心胸如此狹小,竟對弱女子下手,真是我輩武林中人的恥辱!”
岳克莊臉色漲紅,雙眼寒光閃爍:“姓李的,放手!”
李慕禪搖頭嘆了口氣,指尖一用力,“叮”一聲脆響,劍尖被扳斷,挾在他手指間。
他屈指一彈,“嗤!”劍尖射向岳克莊。
岳克莊揮劍,“叮”一聲脆響,他長劍滯了一下,李慕禪一閃身到了他后背,輕飄飄一掌拍出。
“噗!”他飛了起來,在空中噴出一道血箭。
“砰”他重重落到十幾丈外的青石板地面,人們頓時嗡嗡的議論,沒想到這俊美青年如此不濟,一招也擋不住,看來還真是只能欺負弱女子了。
李慕禪舉步走到他跟前,俯視著他:“岳兄,好好想想吧,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因為一個女子隨落至此?!”
他嘆道:“今天且饒你一回,若有一下次,莫怪我不講交情下狠手。”
岳克莊用力撐地,但雙手酸軟無力,身力所像被那口血帶走了,渾身軟綿綿的,眼前一陣陣發黑。
李慕禪的話像劍一般刺進他心口,他冷笑惋惜的表情像錘子敲到他心口,他一口氣郁氣涌起,“噗!”又噴一道血箭。
黑暗像潮水同涌過來,他毫無反抗之力,一下昏迷。
“先生,你怎么饒他姓命?”桑娘終于趕過來了,她擠到李慕禪身邊,不滿的道:“他這般卑鄙小人,應該早早殺了,要不然,他準要偷偷的報仇,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從此之后咱們還敢上街嗎?!”
娘輕輕嘆息一聲,搖頭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如此儀表堂堂,卻沒想到是個卑鄙小偷,真是讓人扼脆呢。”
桑娘撇撇嘴:“柔娘,你算了吧,人不可貌相這句話你今天才知道哇,是不是先前對他有好感?芳心暗寄了?”
柔娘的臉頓時紅了,嬌嗔道:“你胡說什么呀!”
“哇,被我說中了,要不然臉怎么紅成那樣!”桑娘頓時驚訝叫道。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柔娘嬌嗔著撲上去,兩人都施展步法,曼妙如舞蹈,周圍諸人看得大開眼界,雙眼放光。
李慕禪搖搖頭,轉身便走,明月看了一眼地上的岳克莊,緊隨李慕禪身后,雪娘道:“行啦,快走吧!”
兩女追打著跟上李慕禪,幾人很快回了方府,到了他們小院,直接到后花園的小亭里說話。
明月沏好了茶端上來,眾女圍著李慕禪坐下,茶香與她們身上的幽香混在一起,沁人心脾,又不乏旖旎。
“師父,為何沒取他姓命?”明月捧著茶盞歪頭問。
她知道師父可不是心慈手軟的,不殺岳克莊必有其原因。
李慕禪嘆道:“他畢竟是一品供奉,不宜貿然殺了。”
“他是大公子的人,萬一殺了,大公子定不會罷休。”雪娘道。
李慕禪笑著點點頭:“也有這個原因,現在不宜于大公子鬧得太僵,否則難見容于方府。”
桑娘撇嘴道:“先生,何必管那么多,先殺了再說!”
李慕禪笑笑:“他也是氣昏了頭,正常情形下,斷不至于如此行事。”
“正是急昏了頭才顯出他的本姓。”桑娘仍是不屑,哼道:“他丟了這么大的人,能不對先生你仇恨?他對付不了先生,咱們可倒霉啦!”
李慕禪沒好氣的橫她一樣:“怪不得一直急著攛掇我殺人吶,原來是擔心自己啊,好個桑娘!”
桑娘咯咯笑道:“先生不這么想嗎?咱們以后出去都要擔驚受怕的,可沒了樂趣!是不是?”
李慕禪笑道:“放心罷,他這次受傷,想好可不那么容易。”
明月雙眼一亮:“師父,你下了暗手?”
李慕禪點點頭,笑道:“現在他死不了,將來嘛,呵呵……”
“這才對嘛。”桑娘滿意的點點頭,惹來李慕禪斜睨。
第二天清晨,李慕禪練了一夜觀天人神照經,正在院里散步,一黑衣勁裝少女過來稟報,外面項雷來訪。
李慕禪擺擺手:“就說我不在”
明月四女正在練武,聽到這話皆停下來,轉頭望過來。
李慕禪哼道:“專心!”
四女忙又接著練,卻不時瞥一眼過來。
黑衣勁裝少女遲疑一下又離開了,很快外面傳來項雷的笑聲:“李先生,為何不敢與我一見?”
李慕禪無奈的搖搖頭,給四女使了個眼色,返身鉆進了后花園里。
項雷的聲音再次響起:“李先生,項某有事相商,煩請一見。”
明月想了想,轉身盈盈走出去,來到了院門前,但見項雷一身灰衣,正撫髯微笑著搖頭。
他長髯飄飄,即使微笑間也氣度威嚴,令人肅然起敬。
明月過去襝衽一禮:“項老,弟子明月有禮!”
“明月,你師父呢?”項雷溫和的問。
明月道:“項老,師父不在,不知去哪里了。”
項雷皺眉道:“可鉆而把人明明沒看到他出去。”
明月臉不紅氣不粗,道:“師父是施展輕功出去的,他們不知。”
“唔,這樣……”項雷撫髯慢慢點頭,雙眼掃了掃明月,明月坦然看著他,坦蕩無畏。
“既如此,你師父回來后,就說我傍晚再來。”項雷道。
“是,我一定轉告師父。”明月道。
“既如此,我去了。”項雷深深看了一眼小院,抱拳轉身離開了。
明月回到小院后花園,李慕禪與雪娘三女正坐在一塊兒品茶,笑瞇瞇的看她過來。
李慕禪搖搖頭:“明月呀,你說得不對。”
“師父,我不該撒謊?”明月笑瞇瞇的問,低頭盈盈坐下。
李慕禪搖頭:“你該說,我正在閉關,不能見外人,豈不打消了他的念頭,不給他可趁之機?”
明月一怔,慢慢點頭:“是,我怎么沒想到呢!”
李慕禪笑道:“不要緊,我接著閉關便是,不過得麻煩寫一封信,斷了項老的念頭。”
他招招手,雪娘抿嘴笑道:“先生稍等。”
雪娘很快端著筆墨紙硯過來,硯里磨好了墨,李慕禪提筆修書一封,游龍走蛇,龍飛鳳舞,轉眼功夫寫完,遞給明月:“項老傍晚來了,就把這拿給他。”
明月雙手接過了,低頭掃一眼,道:“師父就不怕得罪了項老?”
“放心罷,項老沒那么小家子氣,……岳克莊是少年得志,沒受過什么挫折,變得氣量狹窄。”李慕禪笑道。
他打量一眼四女:“不過這話確實不假,我便要閉關了。”
四女一怔,明月道:“師父你真要閉關?”
李慕禪點點頭:“這一陣子武功停滯不前,不專心閉關怕是一步也進不了,閉關試試看罷。”
桑娘忙道:“先生,你閉關了,咱們該怎么辦?”
李慕禪笑了笑:“你想怎么辦?”
“要不,咱們跟你一塊兒閉關?”桑娘嘻嘻笑道。
李慕禪沒好氣的道:“跟我一塊兒閉關,還算什么閉關?”
“不一樣的。”桑娘笑道。
明月道:“師父,我也要閉關練功。”
李慕禪看了看雪娘與柔娘,她們也一幅躍躍欲試的模樣,顯然也抱著同樣想法,要湊熱鬧。
李慕禪稍一沉吟,點點頭:“也好,你們隨我一塊兒閉關吧,你們也該好好練一練了。”
眾女大喜過望,沒想到李慕禪會答應。
明月道:“那師父,這信――?”
李慕禪道:“交與外面的護衛吧。”
明月忙答應一聲,轉身盈盈去了,生怕李慕禪后悔一般。
待明月回來,李慕禪道:“所謂閉關,有內關外關之分,外關是把自己禁閉于一處,不能出入,隔絕外界,內關是囚心,咱們要內外相結合,這幾天之內,你們除了武功,什么也不準心,不許分心,才能達到效果。”
“是,師父。”明月興奮的應道。
雪娘三女也點點頭,卻有些遲疑,桑娘道:“先生,我倒是想,就怕做不到呢,心思浮躁得很。”
李慕禪道:“不要緊,我自會助你們一臂之力,只要有這個心便好。”
三女露出笑容。
李慕禪道:“去換了衣裳,都到我的屋內。”
四女應一聲,裊裊去了,李慕禪則回了自己小屋,又從旁邊屋子搬了一張床榻過來,與原本的并到一起。
她們很快回來,都換了一身寬大的練功服,就是專做靜功用的,剛才那套勁裝是練動功的。
李慕禪盤膝坐在中央,指了指:“你們圍著我坐下。”
四女按四象方位坐下,把他圍在當中,李慕禪道:“我會助你們靜心,待練不下去了便睜開眼,我自會助你們。”
說罷,他伸掌分別按上明月與雪娘頭頂,約有十次呼吸功夫拿開手,兩女闔上明眸,一動不動,他身形后轉,面對桑娘與柔娘,分別按上頭頂,很快又松開,兩女也閉眼不動。
四女很快進入定境,開始催動內力心法,融合李慕禪所傳的內力。
李慕禪這一下,乃是灌頂之法,既把心境傳了進去,又把內力傳進去,四女融入心境中,頓時達到天人合一之狀態,練功的最佳狀態。
他所傳入的內力,對他而言九牛一毛,對四女則是滔滔大海,關鍵是內力精純無比,她們隔著催動心法融合,自身的內力也會變得精純。
約有兩個時辰,桑娘睜開了眼,從天人合一的境界中脫離,李慕禪二話不說,接著伸掌安上她頭頂,于是她接著闔眼。
過了一會兒,其余三女也接連睜開眼,李慕禪一一灌頂,再次把她們送入天人合一之境中。
他沒急著自己修煉,當務之急是把她們的修為提上去,免得成為自己的弱點,雪妃的手段不能不防。
項雷傍晚時分到了小院前,一個黑衣勁裝少女不待他說話,直接上前,雙手奉上一封書信:“項老,這是李先生要我轉交的。”
項雷一襲灰衫,長髯飄飄,神色莊嚴肅穆,訝然接過信,直接打開了,掃了幾眼搖頭苦笑。
他抬頭看了看小院,撫髯沉吟片刻,苦笑著長嘆一聲,扭身離開了。
他徑直過了練武場,到了北邊的大廳,廳里坐著三人,是方懷仁方懷義還有方懷智三兄弟。
方懷義與方懷智滿臉無奈,方懷仁卻一臉的氣憤,雙眼熊熊怒火燃燒,隨時會跳起來發作。
兩人不時對視一眼,又看看方懷仁。
聽到腳步聲,方懷仁騰一下從太師椅中躍起,三兩步到了廳口,急道:“項老,還沒請回來?”
項雷撫髯進屋,搖頭嘆道:“大爺,慚愧,老夫是被擋回來了,喏,這是李先生寫給我的。”
他從懷里掏出那封信遞過去。
方懷仁接過了信,匆匆看過后,臉色鐵青,勃然大怒:“好個李風,還反了他啦!”
項雷搖搖頭:“大爺,算啦,李先生這么做也無可厚非,他沒殺小岳已經是給大爺你面子了。”
在這封信里,李慕禪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沒添油加醋,卻透出強烈的不滿與不甘,所以閉關,是怕自己熬不過心里的殺機。
“大哥,李先生說什么了?”方懷智上前一把奪過信,掃了幾眼后,嘿的冷笑了一聲,把信往方懷義身前桌子一拍,坐到太師椅上不說話了。
方懷義拿起信仔細看了看,抬頭道:“大哥,若事情是真的,小岳做得確實過火了,自取其辱。”
“姓李的這廝太護短,不過是開玩笑罷了,小岳也說了,自己并無惡意,只是想跟那丫頭好好說說。”方懷仁哼道。
方懷義皺眉道:“人家不想理他,他非要談什么,最后還翻臉動了手,這般行徑我看著都替他臉紅!”
方懷智哼道:“大哥,你呀,也是個護短的,我看李先生夠客氣了,換了我,一刀劈了姓岳的!”
項雷搖搖頭,苦笑著坐到下首。
方懷仁沒好氣的瞪眼:“你休聽姓李的胡說!”
方懷智道:“大哥,你也明白,李先生絕不會說謊,這件事我看就算了罷,人家沒不依不饒,已經夠寬宏大量了!”
方懷義道:“老三這話不錯,大哥,小岳合當如此,也算長個教訓,這一次若碰上的不是李先生,說不定丟了小命!”
“行了行了,合著你們兩個是拉偏架的,幫定李風了!”方懷仁不耐煩的擺擺手,沒好氣的道。
說著,他大步流星的出了大廳,不見了影子。
方懷智“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方懷義忙一板臉:“老三!”
“什么玩意兒!”方懷智不屑的撇撇嘴,道:“一個大男人竟去欺負女人,還是他的晚輩呢!”
“行啦,老三你也沒少干這樣的缺德事!”方懷義哼道。
方懷智忙道:“那可不一樣,我是鬧著玩的,她們說著不愿不愿,心里還指不定多愿意呢!”
“你跟小岳沒啥兩樣,老大別笑老二!”方懷義沒好氣的道。
方懷智擺擺手:“好好,反正我說不過你,……二哥,這回李先生閉關了,我也能松一口氣了,但愿大姐那里會消停消停。”
“嗯,我也是松一口氣啊。”方懷義長長吁一口氣,搖頭道:“說到底還是大哥搗的鬼?……大哥若對付李先生,我還能暗中幫一幫,大姐出手則不然,上次我去求情,大姐把我罵得狗血噴頭。”
方懷智得意的笑道:“我就沒去求情,我就知道大姐要碰一鼻子灰,現在怎么樣,嘿嘿!”
方懷仁搖搖頭:“大姐的狠辣你也不是不知,現在得意得太早,來了個秋水神尼,再加上侯老,李先生再厲害也不妙,我看他閉關,正是因為這個。”
“李先生也有趣,換了是我,早就跑了,避過這一陣再回來就是。”方懷智搖頭道。
方懷仁笑笑:“奇人奇行,李先生的想法豈能跟咱們一樣?”
夕陽西下,紅霞映得大廳紅彤彤,在兩兄弟的說笑中,暮色涌了上來,他們仍談笑正濃,仍說個不停,大廳里燃起了牛燭。
外面的練武場上,人們散去了,開始吃晚飯,或者回去歇一歇。
兩兄弟讓人擺上酒席,把項雷幾個一品供奉請了來,李慕禪與岳克莊缺席,其余八老都在。
自從雪妃娘娘回府,他們是頭一次聚到一起,這幾天過去,方府重新恢復平靜,不如先前一般緊張了。
眾人談論起了岳克莊的傷勢。
項雷坐在上首,放下酒杯,撫髯嘆了口氣,廳內亮如白晝,他額頭的皺紋清晰可見。
“不妙,不妙啊……”他搖頭道。
黃宗饒道:“項老,小岳的傷真的很重?”
“兩三個月是下不了床啦。”項雷道。
“這么重?!”黃宗饒詫異,搖頭道:“真是李先生下的手?”
項雷慢慢點頭,看一眼方懷義,方懷義把信拿出來,給眾人傳閱了一遍,他們臉色都有些沉重。
黃宗饒嘆了口氣:“看來小岳還是年輕,情迷心竅,做些糊涂事也難免的。”
眾人紛紛點頭,卻不再多說。
他們心下明白這只是借口,再年輕也不能這么做,這是骨子里的問題,絕非年輕緣故。
他們身為武林中人,對岳克莊此舉委實不恥,卻又不好說些什么。
正在此時,項雷霍的站起來,身形化為一道輕煙到了廳口,凝視東邊方向,正是雪妃所在。
“怎么了,項老?”方懷義反應極快,忙問道。
“有刺客!”項雷臉色沉肅,皺眉道:“二爺,咱們怎么辦?”
方懷義臉色微變,站起來踱步,腳步越來越快,眉頭卻鎖成一團。
“還愣著干啥,二哥,咱們趕緊去救人呀!”方懷智叫道。
方懷義停步搖頭:“大姐的護衛是神宗衛,咱們也不能靠近的,這時過去反而添亂!”
“奶奶的,這幫家伙忒瞧不起人,我看要好好給他們點兒厲害瞧瞧,讓他們知道咱們方家不是吃素的!”方懷智咬牙切齒的跺腳。
方懷義煩躁的皺眉:“少廢話,說這個有什么用!”
方懷智道:“那咱們總不能干等著看熱鬧吧?”
方懷義皺眉道:“這樣,咱們馬上過去,看看神宗衛需不需要幫忙,實在不成,只能硬來了!”
“這才對嘛!”方懷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興奮的道。
眾人來到了雪妃小樓外,但見慘叫聲,怒吼聲響成一片,原本威風赫赫的神宗衛如今狼狽不堪,一百多人被四個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地上躺了一群神宗衛,生死不知,看他們一動不動的樣子,兇多吉少。
項雷臉色一變,扯一下方懷義:“二爺,不妙,你們退后!”
方懷義也變了臉色,眼前的一幕委實驚人,神宗衛傲氣沖天,他一直忍讓,一者他們是皇家的人,二者他們武功修為深厚,確實可堪信任。
此時,修為深厚的神宗衛們,在四個黑衣老者跟前,就像木頭樁子一樣,一掌一個被劈倒,毫無還手之力。
這四個老者身形矮小卻壯實,雙眼閃著灼灼精芒,雙掌也不甚快,卻力大無窮,所向披靡,不管面對的是刀還是劍,是手掌還是拳頭,只是一掌下去,直接把人劈倒,即使有劍也擋不住,手掌撞到劍上,直接把劍劈為兩半。
方懷義吸了一口涼氣,這掌法霸道絕倫,竟沒人能接得住,他扭頭看看項雷諸人,他們都眉頭緊鎖,看起來并無把握。
項雷道:“二爺,咱們擋一擋,你與三爺快去請李先生出關!……事到如今也顧不得太多了!”
眼看著一掌一個,這一會兒功夫又倒下了十幾個神宗衛,再這么下去,一盞茶的時間就會殺干凈。
“老三,你去!”方懷義轉頭道。
方懷智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憑他的三腳貓武功,在這里純粹是送死,盡快把李先生請來要緊,不能再廢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