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禁宮絕不是隨意能進的,定有絕對的 克制大宗師,否則,一個大宗師念頭一起,便能改朝換代,這是數千年來從沒有過的事。
至于禁宮內有什么手段,非是外人能知曉的,越是神秘,則越是強大,也沒聽說過哪位大宗師闖過禁宮。
李慕禪皺眉道:“師姐感覺到了這里的異樣嗎?”
“好像有點兒壓人。”馮明雪點點頭,打量四周:“好像天要下雨似的,我以為是錯覺呢,你也感覺到了?”
李慕禪道:“確實有東西壓著精神,看來他們確實有克制大宗師的圣器!”
他感受更深,馮明雪只覺得有點兒壓人,像是烏云籠罩天空,風雨欲來之勢,自己卻感覺喘不過氣來,無形的 洶涌彌漫,一陣一陣的撲過來,想要把自己吞噬,鎮壓,就像一只巨獸蹲在那里虎視眈眈。
這種感覺與真實無異,他雖知是虛的,身體卻受其反應,恨不得轉身便走,離得越遠越好,生出危險的警戒。
“那怎么辦,還要不要潛進去看看?”馮明雪問。
李慕禪沉吟一下:“來了一次,不進去看看就回去,實在太過玩笑,我進去瞧瞧去。”
“我也去!”馮明雪忙道。
李慕禪蹙眉道:“師姐,你在外面等我吧,里面可能不太平。”
“我是不是累贅?”馮明雪哼道。
李慕禪忙搖頭:“師姐武功高明,怎是累贅?……可就怕一旦動起手來,咱們都要逃命。”
“你逃你的,我也有逃命之道!”馮明雪道。
李慕禪眉頭一挑,馮明雪道:“我回宗門后,特意討了一門逃命的絕學,名為芳華流逝。”
李慕禪笑道:“芳華流逝?”
馮明雪道:“這可是咱們云霄宗壓箱底的絕學,一般的弟子都學的,咱們都沒學。”
李慕禪搖搖頭:“我還真沒學過。”
馮明雪笑道:“你是有更高明的身法,不必學它,我嘛,一直專注于馭劍經,也沒學過,現在學會了,挺不錯的。”
看李慕禪不信的模樣,馮明雪驀的一閃,身形一下變成虛幻,似乎成了一團扭曲的光影,倏的出現在十丈之外,速度如電。
“如何?”馮明雪得意的道。
李慕禪緩緩點頭,腦海里重放著先前一幕,分析她的身法,瞬間虛化,然后出現在十丈外,這種輕功確實不俗,可比自己的小挪移了。
馮明雪道:“我跟在你身邊,不拖你后退了吧?”
李慕禪笑道:“好吧,就帶著師姐,隨時會動手,該走便走,絕不可勉強,朱家一定要頂尖的高手。”
“難不成還有大宗師?”馮明雪笑著搖頭。
李慕禪搖搖頭:“那倒未必沒有,這些大世家的底蘊太深,資源多,培養高手容易。”
馮明雪抿嘴笑道:“原本我想勸你小心的,現在倒成你勸我嘍,好吧,不必再啰嗦,我明白了,走!”
李慕禪一攬她柳腰,兩人一閃消失,再次出現朱府的高墻內,貼墻站著,他深吸一口氣,蒼白臉色恢復一絲紅潤。
馮明雪看他臉色有異,蹙眉道:“怎么回事,你受傷了?”
李慕禪搖搖頭:“不要緊,好厲害的威壓,究竟是什么東西一定要弄清楚,慢慢走。”
馮明雪輕頜首,她感覺到烏云壓頂,只有輕微不適。
李慕禪在前,馮明雪在后,兩人跨進了樹林里,這片樹林與院墻相連,里面種的是桃樹,可惜現在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
李慕禪小心翼翼,不時停一下,做個手勢,馮明雪點點頭,小心的踩著他的腳印,一步不敢踏錯了。
她知道朱府一定有機關,而且還會有陣法,眼前所見的一切未必是 ,但陣法對大宗師無用,所以跟著他走準沒錯。
走了三十幾步,眼前一晃,景色倏變,竟然是一片沼澤,還好李慕禪在前面開路,她慢慢跟在后面。
又了百步之后景色又一變,卻變成了火堆,灼熱的感覺撲面而來,好像要把她烤焦,恨不得扭頭往回。
李慕禪腳步緩慢而小心,卻透著堅定,她深吸一口氣,壓住了這紛亂的心思,知道是撼魂之法。
兩人又走了三十來步,李慕禪停住,她慢慢湊過去,傳音問:“師弟,怎么了?”
李慕禪苦笑道:“好厲害的高手,咱們被發現了?”
“這么快?”馮明雪訝然。
李慕禪嘆道:“沒 朱家如此警惕,有如此人物坐鎮最外層!”
他原本還抱有幾分僥幸心理,朱家外松內緊,到了里面才會有高手,沒 乍一進入,便碰上了頂尖高手,他感覺到了危脅。
他深吸一口氣,淡淡看著左前方,人影一閃,一個黑衣老者出現在兩人跟前,而此時馮明雪看到的情景卻是一堆火焰,他們正處一火焰之中,灼熱的感覺清晰無比。
那黑衣老者像踩在火焰上,緩緩來到兩人跟前,面露冷笑。
李慕禪上下打量他,矮小身材,枯槁的臉龐,皺紋如松樹,稀疏的頭發,雪白的眉毛與胡子,雙眼黯淡無光,好像風燭殘年的老者,隨時會倒下。
李慕禪皺眉,他沒 朱家有如此高手,修為如此深厚,這老者絕不下于百歲。
論修為之深厚,李慕禪略有不如,大宗師不是修為深厚便能踏入,需要的是感悟,感悟不到,再深厚的修為也止步于宗師之境。
看這老者的修為深厚,顯然是感悟不到,所以無法踏入大宗師,但這種人也越發危險,隨時可能突破。
李慕禪絕不敢小覷,直覺不停的發出警告,此人危險之極。
“師姐,待會不妙的話,你先走!”他扭頭低聲道。
馮明雪臉色微變:“打不過他?”
李慕禪搖頭:“不敢說,五五開吧。”
洶涌的壓力一波一波的涌來,像是巨浪一般攻擊著他精神,李慕禪精神強橫,堅定的固守,筑起了堤壩阻攔精神沖擊。
這無疑抑制他的發揮,原本十丈之內他是主宰,天人合一,現在在這強橫的精神干擾之下,很難做到,無異把自己打回了宗師境界。
大宗師確實不是無敵的,當初他是宗師時,以為大宗師能夠縱橫無忌,天下無敵,但當真成了大宗師才知道自己坐井觀天,所謂一物克一物,天下間還真有克制大宗師的存在。
李慕禪明知朱家危險,仍冒險闖進來看,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能克制自己,能不能想辦法化去這克制。
現在看來很不順利,外面布置的三層陣法雖破去,卻被發現了,想要進去難嘍,起碼得先過這老者一關。
黑衣老者黯淡的目光一一掠過兩人,最終停在李慕禪身上,搖頭嘆道:“小哥兒走錯地方了,回去吧!”
李慕禪笑道:“前輩是何方高人,如此修為卻替朱家守門?”
“老朽是朱家弟子,老邁昏聵,不守門做什么?”黑衣老者笑瞇瞇搖頭,嘆道:“帶著這么如花似玉的美嬌娘來冒險,實非明智之舉,回去吧!”
李慕禪道:“朱家果然勢大氣粗,竟讓前輩這般高人守門,那咱們就過幾招吧,我久仰朱家神龍手的大名!”
黑衣老者搖頭嘆息:“唉……,現在的年輕人吶,不見棺材不落淚,罷了,動手吧!”
李慕禪踏步到他跟前,右掌緩緩推出,要試一下他的修為。
黑衣老者也沒讓他失望,袖子一拂,無聲無息,李慕禪臉色變微,“啵”一聲脆響,平滑出一丈遠。
他緊盯著黑衣老者,馮明雪也看出來李慕禪落了下風,這老者的百年修為當真不是兒戲。
朱家的心法之強,應該不遜于云霄宗,他又修煉了百年,李慕禪底蘊再深,修練速度再快,也及不上百年修為。
李慕禪發出一聲贊嘆:“好修為,佩服佩服!”
黑衣老者幾瞇著眼睛,恢復了老邁模樣,像一陣風就能吹走,搖頭嘆道:“老嘍,小伙子底子不錯,還是回去吧,老朽不想再殺人。”
李慕禪道:“聽說朱家有一件圣物,能夠壓制大宗師,小子很好奇究竟是什么,還望前輩賜教!”
黑衣老者看看他,若有所思。
李慕禪笑道:“在下純粹是好奇。”
“你是哪一家弟子?”黑衣老者問道。
李慕禪笑瞇瞇的道:“前輩猜猜看,小子可不敢通名,免得連累了師門。”
“這么說來,你師門不算強大。”黑衣老者點點頭:“年紀輕輕有如此修為,實在難得,有沒有興趣來我朱家?”
李慕禪呵呵笑道:“多謝前輩厚意,在下如今一切都是師門所賜,不能忘恩負義。”
“唔,有義氣,老朽更喜歡了。”黑衣老者藹然微笑。
李慕禪笑道:“前輩謬贊,究竟什么東西能克制大宗師,實在好奇。”
“一般人對這個不會感興趣,天下大宗師不過四五人,難道你師門竟有大宗師不成?”黑衣老者搖搖頭。
李慕禪道:“我純粹是好奇罷了,還望前輩賜教。”
他笑瞇瞇的軟語相求,馮明雪看得暗自驚奇,看來這老者的修為確實驚人,壓住了師弟,他看著笑瞇瞇的,溫和溫柔,卻傲骨崢崢,想想身為史上最年輕的大宗師這身份,豈能沒有傲氣?
他除了面對師父與自己,才會軟語相求,嬉皮笑臉,對外人從來不會如此說話,傲得很。
黑衣老者慢吞吞的道:“說出來也無妨,此物乃明皇賜下的丹心鐵券。”
“哦。”李慕禪慢慢點頭,一幅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先前猜到了這個,四大世家皆有克制大宗師的圣器,而皇家也有,而這種圣器一定很罕見,否則大宗師處處受克制,早就沒有了如今的地步。
如此一聯系,他了皇家,四大世家雖然底蘊深厚,但想得到這種圣器怕也困難,四家同時具有,便有點兒異常了,于是聯了皇家,再 皇家圣下的丹心鐵券,便隱隱猜到是這個。
黑衣老者搖搖頭:“丹心鐵券乃先祖遺澤,咱們后輩無能,只能依靠這個,小哥為何對這個有興趣?”
李慕禪道:“我一直想知道,這世上究竟有什么能敵得過大宗師!”
“你與某位大宗師有仇吧?”黑衣老者微笑搖頭:“與大宗師結仇可不是明智之事,還是忘了吧!”
李慕禪哼道:“血海深仇如何忘!”
黑衣老者嘆了口氣:“大宗師之強大遠非你能想象,你縱有丹心鐵券也敵不過大宗師的。”
李慕禪道:“還有別的法子收拾他們吧?!”
黑衣老者搖頭:“從武學上敵不過大宗師的,他們個個修為深厚之極,而且洞徹天地之則,招數再精妙也無用。”
這一點兒倒是不錯,神龍手精妙絕倫,外人看不出究竟,卻逃不過他的眼睛,清晰無比。
李慕禪道:“我聽說朱家的神龍手玄妙異常,打不過大宗師?”
黑衣老者搖頭笑起來:“小哥兒太執著了,這世上再好的武學也敵不過大宗師,關鍵不是武學,而是施展武學之人。”
李慕禪嘆了口氣:“這么說,我只能成為大宗師嘍?”
“呵呵……”黑衣老者笑起來,聲音沙啞難聽,搖頭道:“小哥兒雄心壯志,不錯不錯,與其想這些外道,還不如努力修煉成大宗師!”
李慕禪嘆道:“我就怕成為大宗師,仇人 死了!”
“大宗師的壽元五百,足夠你報仇的了。”黑衣老者微笑道。
馮明雪低聲道:“師弟,咱們走吧!”
她總覺得有幾分不妥,這黑衣老者也忒好脾氣了,面對他們兩個闖入者,不但沒有殺氣,還興致勃勃的閑聊。
李慕禪扭頭看看她,點點頭:“那好吧,咱們就先告辭了前輩!”
黑衣老者點頭,溫聲道:“小哥兒不可再來闖府了,下次老朽不會留情!”
李慕禪笑著抱抱拳,一攬馮明雪柳腰,飄飄后退,轉眼功夫飄出了朱府,疾馳而去,匯入了人群中。
直到融入人群中,李慕禪才松口氣。
兩人放慢腳步,不施展輕功,與周圍平常人一般無二,融入人群中,慢悠悠的沿著大街閑逛。
“師弟,剛才是怎么回事?”馮明雪問。
李慕禪嘆道:“好厲害的老家伙。”
“他怎么這般好脾氣?”馮明雪問。
李慕禪搖頭道:“老家伙是成了精的。”
“嗯——?”馮明雪仍不明所以,這黑衣老者的脾氣實在太好了,耐心與他們說話,一點兒沒有殺意。
李慕禪道:“老而不死為之賊,他 能克制住意氣與脾氣,為了朱家所以有如此好脾氣。”
“不明白!”馮明雪搖搖頭:“你都闖進朱家了,明顯來者不善,他還不想與你結仇?”
李慕禪笑道:“闖進朱家的未必是仇家嘛,他修為深,我也不淺,要不然他早就下殺手了!”
“你是說,他心有忌憚,所以才好脾氣?”馮明雪恍然。
李慕禪道:“他真要殺我的話,我逃掉后定要報復,那朱家可就倒霉了,朱家弟子多得很!”
“看來家大業大也有缺點呢。”馮明雪抿嘴笑著搖頭。
李慕禪笑道:“師姐,朱家真不能小覷,我打不過這老頭!”
“嗯——?”馮明雪瞪明眸,他可是大宗師!
李慕禪嘆了口氣:“丹心鐵券果然厲害,壓制我的大宗師境界,到了朱府我就退化成了宗師。”
馮明雪明眸瞪得更大。
李慕禪道:“師姐感覺到了丹心鐵券的威力,不過是冰山一角,就像咱們五官敏銳,同樣的聲音,在旁人耳中很輕微,咱們卻覺得如驚雷。”
“明白了!”馮明雪點點頭,道:“他對大宗師管用,對宗師用處不大,對武師更沒用,是不是?”
李慕禪道:“嗯。”
馮明雪沉吟道:“丹心鐵券這么厲害,究竟為什么?”
她說著停下,蹲下來,看著擺在地上的一堆小物件,這些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東西,像是古玩兒。
李慕禪跟著蹲下,信手拿起一把小佛像,巴掌大小,黑乎乎的看不出本來面目,是青銅所鑄。
他“咦”了一下,這黑乎乎的小佛像有點兒古怪!
馮明雪則盯著一把小劍瞧,這小劍乃是不知名的木材所刻,也巴掌長短,比匕首還短,頗為玲瓏精致,他五官敏銳,能嗅到劍身散發著淡淡香氣。
李慕禪道:“這其中想必蘊著奧妙,不大可能是材質原因。”
丹心鐵券散發的是精神 ,絕不可能是因為材質,而是人為所致。
馮明雪把玩著小劍,搖頭道:“總該有些風聲吧?我從沒聽說過,要不問問莫師祖?”
“只能如此了,可惜沒不著莫師祖。”李慕禪點頭。
兩人同時站起來,李慕禪拿著佛像,馮明雪拿著小劍,兩人也懶得跟攤主費口舌,直接付錢走人。
馮明雪道:“莫師祖聽到你晉為大宗師的消息,應該會 看看的。”
她把玩著小劍,笑道:“這劍有點兒意思,師弟能看出什么嗎?……我看看你那個!”
李慕禪把佛像交給她,接過小劍,輕輕揮了揮,眉頭一挑,竟然沒有風聲,很奇怪。
木劍揮動時的嘯聲會比鐵劍更大,這劍卻沒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