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降龍 柳碧云心有不甘,又不能丟下師兄,只能恨恨跺腳,心中記下了這筆帳,然后叫來小二,幫她把王漢陽背回客棧。
王漢陽回到客棧榻上時,悠悠醒過來,臉色白得像敷粉,還隱隱透出青色,看得柳碧云心里酸澀,越發恨李慕禪。
“師妹……”王漢陽干枯的嘴唇翕張,茫然的目光慢慢落在她臉上。
她坐在榻邊,眼眶發紅強忍著淚珠,柔聲勸道:“王師兄,別想太多,好好休息吧。”
王漢陽苦笑道:“我這回給宗門丟臉了。”
柳碧云道:“一時勝負沒什么的,日后師兄討回來就是。”
王漢陽吃力的搖一下頭,露出苦笑。
柳碧云見他如此,知道是被擊潰了,忙道:“師兄,咱們宗里有天下最頂尖的絕學,只要師兄發奮努力,終能勝過他的。”
王漢陽嘆口氣,怔然不語,半晌后悠悠嘆道:“師妹,他會不會是臨海閣弟子?”
柳碧云沉吟一下,搖搖頭:“不大可能。”
王漢陽道:“不是臨海閣弟子,怎能勝我?”
柳碧云心下暗嘆,道:“說不定是臨海閣弟子,也可能不是,我也說不準,……他用的是龜鶴神掌,沒顯本門武功,師兄,咱們小瞧了這龜鶴妙經!”
王漢陽道:“龜鶴神掌是厲害,可需要龜鶴心經配合,他怎能一下練成龜鶴心經?”
柳碧云搖頭道:“龜鶴心經不可能一下練成,他內力有古怪。”
王漢陽道:“嗯,他內力很詭異。”
柳碧云柔聲勸道:“王師兄,伱現在別多想,養好傷是正經,胡思亂想不利于伱恢復。”
他的傷很重,沒性命之憂。可也要好好修養一陣,即使有宗門的靈藥也得躺床上一個月。
王漢陽深吸一口氣,英俊的臉龐變得猙獰:“今日之恥,他日我定百倍報之!”
柳碧云用力點點頭:“王師兄一定能報仇的!”
她暗暗嘆息一聲,報仇談何容易,青梅李觀海,還不知道他底細呢,怎談得上報仇?
況且他敗師兄游刃有余,如此年紀有如此武功,心法絕不是凡品。王師兄未必能追上得他。
王漢陽道:“師妹,伱先去紫裳宮吧。”
柳碧云一怔,搖頭道:“不急。”
“伱還指望他替伱打聽紫裳宮?”王漢陽哼道。
柳碧云搖頭道:“我不能扔下王師兄伱。”
“我不要緊。”王漢陽道:“我正好靜下心調息。”
柳碧云遲疑道:“萬一有人趁虛而入……”
“哼,諒他們不敢!”王漢陽瞇眼睛冷笑道:“我借他們兩個膽子,他們也這本事!”
柳碧云搖搖頭,龍山宗仇家遍地,萬一真有不怕死的……,這附近沒龍山宗弟子,實在不方便。
王漢陽道:“師妹,不能再耽擱了。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柳碧云遲疑不決,這件事確實不能再耽擱,夜長夢多難免起變數,萬一完不成任務罪過就大了。
王漢陽道:“師妹,姓李的不敢殺我,不然也不會手下留情,除了他誰還敢與咱們龍山宗做對?”師妹伱不去我不能安心養傷!”
“……好吧。我速去速回!”柳碧云輕輕點頭。
王漢陽露出笑容:“這就對了!”
柳碧云道:“那我現在就走!”
“師妹知道紫裳宮的位置?”王漢陽道。
柳碧云道:“我到靠近山上傳音喊他們!”
王漢陽露出笑容:“還是師妹聰明!”快去吧!”
柳碧云道:“師兄伱小心,真有人來,馬上發訊號。”
“放心吧,我知道!”王漢陽吃力的擺擺手。
李慕禪回到紫霞山,徑直到朝霞殿,殿里空空。秦葉秋不在,他直接去秦葉秋的小院。
秦葉秋的小院位于最東邊,掩于一片松樹林中,幽靜祥和。
他到了小院外,敲敲門,里面傳來秦葉秋清清冷冷的聲音:“無忌?”進來。”
李慕禪推門進去,秦葉秋一襲白衣,正持劍盈盈站著靜靜看著他:“這么快回來了?”
“師姐。龍山宗的弟子要來,是個叫柳碧云的,倒是好說話。”李慕禪來到近前,笑道:“萬重山的東西還保存著吧?”
秦葉秋點頭:“嗯,都在紫陽殿呢。怎么了?”
李慕禪道:“有古怪,龍山宗弟子就是來討要那些東西的。”
“不是興師問罪的?”秦葉秋問。
李慕禪搖搖頭:“目前看沒興師問罪的意思,往后難說,……師姐先拿東西過來,咱們瞧瞧看。”
秦葉秋輕頜,揚聲喚了一聲,一個青衣少女飄身進來,李慕禪忙道:“師姐,咱們親自去。”
秦葉秋蹙眉看他一眼,擺擺手,青衣少女退下。
兩人一塊出了小院,秦葉秋低聲道:“有什么古怪?”
李慕禪點頭:“得龍山宗看重,絕非凡品!”
秦葉秋道:“伱怎么知道?”
李慕禪笑了笑,道:“我化身青梅李觀海與他們接近。”
秦葉秋看他一眼,沉吟道:“還是小心,最好少跟他們朝面,龍山宗弟子絕不可小覷!”
李慕禪道:“師姐怕面具不管用?”
“龍山宗有不少的奇門異術,防不勝防。”秦葉秋道。
李慕禪點點頭:“好,我不會在山上與她朝面,……到了。”
兩人到了紫陽殿前,秦葉秋在前頭,沒人阻攔,兩人徑直推大門進去,大殿里透著一股腐朽氣息。一張張紫漆木櫥整齊擺放,木櫥上是一件件古舊之物,有兵器,有書籍,有瓷瓶,甚至還有石頭。
秦葉秋徑直來到中間一個木櫥,指著上面一個包袱:“在這。”
李慕禪伸手拿下,道:“不知道有什么古怪,……師姐,咱們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秦葉秋對身邊的青衣少女點一下頭。兩人飄飄出了紫陽殿,來到李慕禪的小院里。
小院很干凈,顯然有人打掃,兩人徑直來到小亭里坐下,李慕禪解開了包袱,里面有兩件舊衣裳,四個小白玉瓶。
李慕禪指著玉瓶道:“應該是好藥,可惜不知底細不敢用,浪費了。”
秦葉秋道:“他們是來要丹藥?”
李慕禪沉吟著搖頭:“不會,龍山宗實力渾厚。什么丹藥沒有,還要萬重山的?”
秦葉秋搖頭:“那倒未必,一些珍奇的丹藥要看機緣,并非勢大就能得到,萬重山能逍遙這么久,運氣很好。”
李慕禪道:“真是丹藥給他們就是,也落個人情。”
“嗯。”秦葉秋頜。
再好的丹藥他們不懂,不能用也是擺設。不如送出去當人情。
李慕禪又仔細翻了一下,除了四個玉瓶,兩件舊衣裳,再無他物,片紙不存,他想了想:“師姐。當初沒落什么吧?”
“不會。”秦葉秋道:“重要東西他可能沒帶身邊,藏在隱秘處。”
李慕禪沉吟一下,搖頭道:“此人狡詐,疑心一定很重,最重要的東西一定帶在身邊。”
秦葉秋道:“難不成是這兩件衣裳?”
李慕禪目光落在兩件舊衣裳上,轉了轉,若有所思。
秦葉秋看他這樣,搖頭道:“兩件舊衣裳而已。布料一般,沒什么古怪。”
李慕禪道:“師姐稍等!”
他轉身出了小亭,很快端來一盆水放上石桌,水透著涼氣,剛從井里打的。清澈凜冽。
李慕禪把兩件衣裳扔進水里,然后撈出來一抖,湊到眼前細看。
秦葉秋不看濕衣裳,盯著李慕禪的臉看。
李慕禪把眼睛瞇起來,眼睛越來越亮,目光宛如實質,秦葉秋知道他這是運功于眼,這么下去會傷了眼。
她正要提醒一聲,李慕禪忽然露出笑容,呵呵笑起來。
秦葉秋忙望向濕衣裳,卻看不出什么,李慕禪笑道:“夫氣,至虛而至柔,至剛而至大也,氣之生,陰也,氣之用,陽也,育氣之妙,在乎太陰太陽之摩蕩……”
秦葉秋忙道:“這是一篇心法?”
李慕禪放下衣裳,拿起了另一件,然后湊到眼前,凝神于目,目光宛如實質般落在衣裳上。
李慕禪掃了幾眼,點點頭:“叫降龍訣。”
秦葉秋蹙眉想了想,搖搖頭:“沒聽過,……應該不是龍山宗的武學。”
龍山宗號稱三十六絕,其中并無降龍訣,李慕禪道:“說不定是萬重山得到的心法。”
秦葉秋沉吟道:“萬重山被逐出龍山宗,廢了武功,他能再成頂尖高手,修煉的心法一定不凡,是這降龍訣?”
李慕禪笑道:“大有可能!”師姐,暫且記著,下面幾句是子夜至,陰陽變,化一滴元氣,以神馭氣含之化之,入丹田,走會陰,再至涌泉三轉……”
他緩緩念誦,秦葉秋忙道:“慢著,我找筆記下來。”
李慕禪搖頭:“師姐,記在腦子里,別落紙上。”
秦葉秋一怔之后,點點頭:“也好,伱慢一些。”
李慕禪放緩速度,低聲接著念下去,一件衣裳之后是另一件衣裳,很快把兩件衣裳上面的字都念完了。
秦葉秋接過衣裳瞧了一眼,什么都沒有,運足目力細細的看,似乎隱約有字,若隱若現看不清,好像是衣裳的紋理,若不先入為主,絕不會當成字。
她暗自感嘆,這萬重山確實狡詐,誰能想到他會把心法藏在舊衣裳上。誰見到這兩件舊衣裳都會扔到一旁。
他是抓住了一般人的心思,想殺他的人自然討厭他,睹衣如見人,舊衣裳好像還沾著他的氣息,自然討厭的拋掉,如此一來就看不到這心法了。
她扭頭望向李慕禪,心下暗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發現的,心細如發,一葉而知秋。智慧之高天下罕有。
她素來認為自己不笨,在李慕禪跟前就像笨丫頭。
李慕禪想了想,道:“降龍訣,不是降龍伏虎,而是降下龍之力,這內力至剛至猛,不太適合女子。”
“嗯。”秦葉秋也思索過這降龍訣,認同李慕禪所說。
李慕禪道:“我練一下看看,現在大伙陰陽兼濟,照理說。師姐們也能練這降龍訣。”
秦葉秋搖頭道:“這降龍訣配合拳法與掌法最好,劍法就可惜了。”
李慕禪笑道:“師姐,我還得了一本秘笈,龜鶴妙經,上面有一套掌法,龜鶴神掌,咱們比劃一下。”
他說罷雙掌齊出,左渾厚右飄逸。倏的到了秦葉秋跟前,秦葉秋白玉似的雙掌迎上,兩人打成一團。
李慕禪內力渾厚更勝一籌,而且龜鶴神掌奧妙無窮,壓得秦葉秋喘不過氣,使盡渾身解數仍喘不過氣。
李慕禪忽然跳出圈外。笑道:“師姐,這龜鶴神掌如何?”
“龜鶴神掌?”秦葉秋捋一下鬢邊秀發,點點頭:“果然玄妙!”
李慕禪道:“這龜鶴妙經是我從龍山宗弟子那里看了幾眼,玄妙得很,而且還有一套心法,跟降龍訣一比,卻差了不少。”
“降龍訣確實精奇。”秦葉秋道。
李慕禪道:“所以師姐,這兩件衣裳咱們絕不能交出去。”
“……嗯。”秦葉秋緩緩點頭。
李慕禪一招手。兩件舊衣裳飛過來,他雙掌一拍“砰”一聲悶響,兩件舊衣裳炸為粉末,簌簌飄落。一陣清風把它們卷出了小亭。
李慕禪拍拍巴掌,笑道:“天下太平了!”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傳來一聲清脆嬌喚:“宮主,外面有人叫咱們呢,要不要引過來?”
“請過來吧。”秦葉秋道。
李慕禪道:“師姐,我下山了。”
“下山?”秦葉秋蹙眉:“萬一碰上她呢?”
李慕禪笑道:“不會,我不大放心,下去看看。”
“……隨伱吧。”秦葉秋看看他,點頭答應。
李慕禪抱一下拳,飄飄而去,有匆匆之意。
青梅鎮豐悅客棧“嘿,龍山宗弟子不是挺神氣的嗎,怎么像死狗一樣?”一個魁梧大漢嘿嘿笑道,打量著躺在榻上的王漢陽。
房門碎了一地,魁梧大漢身似鐵塔,短髯根根如鐵針,銅鈴般的大眼精芒四射,煞氣隱隱。
王漢陽蒼白的臉上掛著冷笑,掙扎著起來倚著墻坐,不屑的道:“姓牛的,趁人之危,伱也就這點兒本事!”
魁梧大漢得意的冷笑:“嘿嘿,王小子,誰知道我趁人之危?神不知鬼不覺的宰了伱,伱就冤死吧!”
王漢陽冷笑道:“伱試試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我不信伱殺了我能逍遙自在!我龍山宗定會派人查到伱,到時候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胡吹大氣!”魁梧大漢冷笑道:“嚇唬誰呢!”行啦,伱就甭拖時間了,柳姑娘早就走了,沒人看到我過來!”我這就送伱上路!”
王漢陽拔出榻內側的長劍,橫于身前,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伱有幾分長進,來罷!”
“喲,都成這樣了還想動手?”魁梧大漢搖搖頭,猛的一拳搗出:“死吧!”
“砰!”魁梧大漢忽然飛起來,撞碎窗戶重重落到院里,王漢陽瞪大眼睛,直勾勾看著眼前。
李慕禪拍拍巴掌微笑道:“王少俠,我沒來晚吧?”
“伱……伱……”王漢陽拿劍指著李慕禪。
李慕禪道:“不必謝,舉手之勞罷了!”
“伱怎么會來這里?”王漢陽收回長劍,哼了一聲。
李慕禪笑道:“我就怕這一出。”
王漢陽冷笑道:“伱怕我死了,宗門賴上伱吧?”
李慕禪點點頭道:“不錯,伱死了不要緊,可別連累咱們鎮上的人。”
王漢陽臉色卻緩了緩,哼道:“伱怎知道我會遇危險?”
李慕禪搖頭嘆道:“這還用說?憑伱們龍山宗的做風,得罪的人海了去,能沒人趁伱病要伱命?”笑話!”
王漢陽瞪了李慕禪一眼,哼道:“不管怎樣,多謝伱了!”
李慕禪擺擺手道:“我也不是真心救伱,不必謝,只要少找我點兒麻煩就感激不盡了!”
王漢陽哼道:“咱們的帳一筆勾銷!”
李慕禪眉頭一挑,笑瞇瞇的道:“伱倒是好算計,救命之恩這么就抵銷了?”
王漢陽道:“我一命抵伱一命,當然能抵銷!”
李慕禪笑了笑:“伱覺得真能勝我?”
“那是當然!”王漢陽哼道。
李慕禪道:“憑伱現在的本事,練一輩子也甭指望勝我!”
王漢陽哼道:“我會修煉更上乘的心法,定能勝伱,到時候自然取伱性命,這一次伱救我命,我不再找伱就是。”
李慕禪搖頭笑道:“我不殺伱,伱要殺我,還真是……”
兩人斗嘴,不理會外面躺著的魁梧大漢,李慕禪對這種人不屑,懶得理會,任他自生自滅。
李慕禪坐在榻前的繡墩上,說著閑話,王漢陽氣量狹窄,心高氣傲,但恩怨分明,李慕禪確實救了他的命,所以他的話變得多起來,一個又一個問題,打聽李慕禪的底細。
李慕禪有一搭沒一搭的敷衍,時間過得很快,傍晚時分,柳碧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