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所說的多余,正是沐春多年以來的習慣,在制定計劃和治療方案的時候,不僅要慎重思考A計劃,同時一定會有同樣準備充分的B計劃,如果只有A計劃,那么這個計劃根本算不上是一個計劃。
更為通常的情況是在A計劃誕生之時,不僅有B計劃,還有CDEF計劃,這樣的計劃才可能真正有效。
“你還記得那位阿姨的長相嗎?”沐春隨口問道。
“阿姨?”曉曉眼睛看著天花板,腦袋從左邊晃到右邊,又從右邊晃到左邊,最后點了點頭。“我應該能記得,我記得她有一個特別漂亮的頭飾。”
“嗯,那位阿姨等會就來接你,你想不想見見她?”
聽沐春這么一說,潘廣深立刻打開第一個文件夾,將里面的文字重新讀了一便,完全沒有找到哪里寫著有阿姨要來這件事。
視線再從紙張轉回沐春,潘廣深看沐春自如地斜靠在椅背上,太陽照在他的后背,看上去像一個正悠閑的曬著太陽。
這里明明是監獄,這人的姿態卻忽然讓潘廣深聯想到了大海和沙灘。
雖然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真正的碧藍色大海和黃金般的細沙,從沒有想象過自己躺在沙灘上,任由海風吹過,任由太陽曬到他渾身通紅。
此刻看著沐春閑然自得的模樣,潘廣深卻仿佛聞到了海風的味道,后來他分析當天下午他之所有會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桌子上沒吃完的帶魚惹出來的事,是帶魚的味道讓他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阿姨好久沒看到曉曉啦,知道你要來繞海,廣深叔叔就想著應該讓你和阿姨見個面,你應該也很想見見阿姨吧。”沐春說。
“嗯,想的。”曉曉將圓桌上的巧克力一顆顆排成一排又一顆顆排列成一顆小小的愛心,然后讓潘廣深和沐春看。
“嗯,真好看。”潘廣深重復著這句話。
“劉小星阿姨一會兒就來接曉曉參加一個三天的冬令營活動,這個冬令營活動內容非常豐富,劉小星阿姨會帶你們去博物館、美術館還會帶你們去吃繞海的美食,雖然只有三天,但是可以和很多其他小朋友在一起哦!”
沐春說這些的時候,曉曉兩只眼睛閃閃亮亮看著沐春,聽到有三天的冬令營活動可以參加,心里真是期待滿滿。
“那么我真的可以參加嗎?”曉曉天真地問。
“當然可以,而且是免費的,但是你要給家里打個電話,告訴你的媽媽你在這邊一切都好,然后告訴媽媽劉小星老師邀請你參加冬令營活動,回程的車票和回去的時間劉小星老師會和你的媽媽再確認的。”沐春微笑著回答。
“太棒了。”曉曉高興地對潘廣深說,“廣深叔叔,我可以去參加冬令營嗎?”
“當然可以去。廣深叔叔一定會同意的,他自己忙的走不開,難道還會不讓你在繞海好好逛一圈嘛,更何況劉小星阿姨你廣深叔叔也是很熟悉的。”
聽到劉小星的名字,潘廣深想起了幾年前在一次公益活動上第一次看到支援山區孩童讀書的公益項目,他和曉曉的緣分也就是從那一次公益活動開始的。
說起來在那之前,潘廣深根本不懂什么是公益啊,什么是支援山區孩童啊,完全不懂,從來也沒有聽說過。
那一天他是去兼職打工的,工友介紹說一個大型活動現場需要找人做安保工作,工資不高,一天也就100塊錢,但是沒什么事情,就是在一個園區里面晃晃,有什么好玩的也能去看看。
那一天,潘廣深算是開了眼界,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以幫助別人為自己的事業和理想;這個世界上有人會將自己辛苦轉來的錢捐給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人;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群專門為盲人講電影的好心人;有一群年輕人用自己的業余時間教根本不會說話也聽不懂別人說話的傻乎乎的孩子學畫畫。
還有就是劉小星這樣的人,她看起來又年輕又漂亮,就喝電視里那些明星一樣吧,但是比那些明星要親和多了,那一天,劉小星穿著一件黑色短袖上衣,身邊還有另外兩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他們手上拿著宣傳冊,宣傳冊上是高高的山和一臉單純的孩子,這些孩子多少都有些殘疾,但又不是非常嚴重。
劉小星耐心地向潘廣深介紹她所從事的工作,以及這項工作對山區里這些殘疾的孩童有著多么重要的意義。
3年來,劉小星所在的公益組織共支持了126名山區孩童,讓他們能夠和其他同齡孩子一樣上學,一樣讀到很多很多的書。曉曉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后來,潘廣深和曉曉通信以及越來越多的資助,都是潘廣深本人的意愿,是他和曉曉之間建立的愛心傳遞。
這些年來潘廣深已經習慣了陪伴曉曉長大的日子,這些時光是他在監獄中最美好的回憶,每周等待曉曉的來信也是他最大的希望和快樂。
“那就說好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曉曉和廣深叔叔道別吧,回去就要記得給廣深叔叔寫信好不好?”
沐春還沒說完,曉曉就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繞著沐春轉來轉去,“太好了,太好了,廣深叔叔那你安心工作,我到家就給你寫信,我會把這幾天所有開心的事都寫下來給廣深叔叔的。”
“嗯,好。”潘廣深間斷地回應曉曉,想要說更多的話又覺得怎么說都不好,最后硬是說了幾句,“不要給小星阿姨添麻煩,要照顧好自己”之類的。
沐春帶曉曉離開豐川第一監獄的時候,洛楊已經變回了獄警的身份,而潘廣深也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
“怎么樣,還要折騰嗎?”洛楊問。
“曉曉她......”潘廣深的耳邊、潘廣深腦海中,仍然是曉曉可愛的模樣,一分也沒有淡去。
他緩慢地靠在椅子上,緩慢地抬手放到桌面上,緩慢地和洛楊說話,就好像這樣做可以將這個美好的下午盡可能多的保留下來,之后很多年里,這段記憶都能讓他不至于對未來徹底失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