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倥、周西虎、衙役三人起來,自然有人過來伺候梳洗,一番忙碌,衙役被領到別的地方吃飯,周西虎叔侄兩個則是讓人請到單獨的餐廳當中,東西都已擺好,粥碗中冒著熱氣,一看就是剛剛端上來的。
十幾樣小咸菜,旁邊還擺著油條、包子、饅頭,除了兩樣粥以外,還有豆漿和豆腐腦,腐乳、韭菜花都放在那邊。
周倥原本以為從早上開始就又要喝呢,沒想到這邊竟然給準備了一些普通的東西,那小咸菜也只不過是有葷有素,沒有其他任何大餐的意思。
這次張王兩家的老太爺都未出來,只有張父過來坐陪,整個廳也就這三個人,看著面前桌子上擺著的吃食,周倥覺得樣式多了些,故此說道:
“永誠兄,這么多東西讓我都不知選哪樣才好了,不如撤下去一些,到晌午時給下人們吃,那時下人都餓了。”
張父沒想到這個周倥會有此一問,笑著回道:“渺然兄不必擔心此事,現在院子中的人,除去還在做事情的,都在吃飯,到了中午這些東西就要用油煎一下才行,不然下人也不吃的。”
昨天張父還稱呼周倥為大人,后被周倥拒絕,便叫起了字。
周倥聽聞這話愣了一下,夾起個包子,送到嘴前說道:“莫非張家莊子上還管下人的早飯?”
“渺然兄未曾來過,自然不知這邊的情形,莫說是張家莊子,便是那王家莊子也是如此,除了一日三餐外,守夜的人還有一頓宵夜。”張父對著周倥說著。
“為何要這般做?那每日里吃掉的東西也不少吧?”周倥自己的府中都沒有這樣,下人一天都是兩頓飯,到了莊子,竟然聽到這么讓人不敢相信的事情。
“渺然兄定是不信,不如讓小虎去看看。”張父對著周倥說,其實就是讓周西虎去查看,周西虎覺得這樣不好,見叔叔點頭,只好起身離開,到院子中去看看,臨走的時候還不舍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東西,他可是知道,張家莊子的小菜味道絕對比外面吃的好。
等周西虎離開,周倥見廳中只剩他和張父二人,這才說道:“永誠兄,不知這一次貴莊有何打算?”
“打算倒是說不上,只有點事情還要麻煩渺然兄,莊子與小虎一同經營的兩個買賣,日后還要繼續經營下去,可收入的分賬上,莊子占了太多的便宜,尤其是那白糖那一塊兒,莊子早已收回本錢,不如就改成一成利吧。”
張父也是故意支走周西虎,好與周倥商議事情,見周倥問起來,先提的就是白糖。
“永誠兄,此事我可做不了主,到時還是莊子上派人與小虎商量,小虎覺得可行與否,都由他來決定。”周倥對這個事情不在意,多一點少一點錢,不影響到他的位置。
張父見這事兒不用操心了,又開口說道:“還有一事,張王葛三家莊子合錢在小橋那個地方修建了一座酒樓,此地偏僻,到時還請渺然兄幫襯一二,渺然兄大可放心,那酒樓所做菜肴,不會弱了渺然兄的名頭。”
“哦,原來如此,好,那地方來時我已看過,似乎不錯,到時一定帶人前來。”對這個事情周倥也不在意,到時找個借口來一趟就行了,撐場面的事情又不是頭一次做。
此事也算商議妥當,只剩下最后一事兒,張父有點不知如何開口,按他的意思,那就是把糧食送出去,只求安心,可按夫人那邊的意思,則是不僅要送,還要賣,到時送出和賣出得到的錢相當,不能賠了。
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有一事,這邊與太行山及河南等地都有旱災,張家莊子上還有余糧,不知可否到時送到那邊,以解燃眉之急,本地這里,張王兩家莊子也想買一座山,一千多畝,用銀一千五百兩,到時程縣令那邊可用這筆錢來壓制物價。”
第三件事兒說出來,周倥就深思起來,他這時終于是知道程縣令那邊告知的把查地的事情拖到夏秋之后是為何了,原來張家莊子打的這個主意,到了夏末,那邊缺糧,只要張家莊子平價把糧食賣出去,那就能得到不少的好處,看樣子張家想要白給。
那些糧食他也知道,從去年開始就由張王兩家收購,正趕上秋收時節,幾乎花光了兩家的積蓄,和后來一些買賣賺到的錢,這些糧食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前前后后的竟然弄到了近萬石的糧食。
這些糧食加在一起竟然有八十萬斤,這些糧食想解決那么多人的吃飯問題根本不用想,可若是解決幾萬人幾個月的還是一點問題都沒有,這個功勞可不小了。
張父見周倥在那想著事情,也不打擾,筷子放到筷架上,等在那里。
過了一會兒,周倥終于開口說道:“聽人說,你這邊的糧食足有八十萬斤,莫非都要直接給出去?”
“這個……。”張父也未曾想到,周倥知道的這么多,確實如周倥所說,家中一直在想辦法儲存糧食,到現在也確實有這些了。
可這些糧食不能都拿出去白給人家,只好說道:“家中的意思是拿出一半的糧食送過去,另一半要留著讓其他人幫著把本錢賺回來,不知這么做朝廷有什么獎賞?”
這樣一說,周倥就懂了,原來張家莊子想把另一半賣高價,把給出去的那一半錢賺回來,若是真的這么做的話,可就不僅僅是賺回來那么簡單了,至少還能獲一些利。
周倥對此未感到絲毫的意外,那糧食誰賣不是賣?想要靠災害賺錢的大糧商更多,人家既然能這么說,那就是沒把自己當外人,想了下說道:
“若真能拿出那么多糧食的話,要先讓程縣令上表,我這邊會跟著上表,百戶食邑,莫說是保住了,再進一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賣糧的時候千萬要找穩妥之人,千萬別出任何的差池,只是不知這次處理災害的人是誰,否則更能幫上一把。”
張父聽著周倥的話,眼睛直直地看著桌子上的那些小菜,如果有人離近了看,就會發現,他的瞳孔已經沒有了焦距,處于出神狀態,這種狀態看三維圖片都不用調整。
他現在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準確地說是,他不知道該不該按照夫人的話去說,也可以說是那個神仙兒子的話去說。
周倥的所有反應,竟然都被說中了,甚至連說的內容都被判斷出來,這些都是夫人跟他說的,可他明白,只有那個兒子和兒媳婦才有這種本事,從早飯的安排到現在,絲毫不差。
張父突然覺得周倥這個人有點可憐,說了那么多,都在自己兒子和兒媳婦掌握當中,真是妖怪啊,不,神仙。
“永誠兄,怎么了?難道又有了不好辦的事情?”周倥見張父在那愣愣出神,提聲問道。
“沒,沒什么事情,這一次或許不僅僅是旱災,可能還有蝗災,張家莊子這里已準備好大小近萬只雞鴨,到時可過去幫忙,上面這次派出的人想來不是平常之輩,聽聞姚宰相那人處理政務一直不錯,或許會是宰相大人親自來管吧。”
這些話張父都背下來了,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一個宰相會親自來管這些事情,可這話出自夫人口中,他不得不信。
“蝗災?怎么又出蝗災了?永誠兄啊,這事兒可碰不得,蝗者,皇也,真有蝗災那是上天有告啊,你這莊子養了那么些雞鴨,莫非早就有此打算?”
周倥正說著呢,突然想到了張家莊子從去年開始就養了不少的雞鴨,又弄出了池塘,還有挖的井,莫非莊子中的高人早就想到了這些?才提前布置?
越想,周倥就越是感到恐懼,不僅僅是那高人的厲害,更多的是對那蝗災的懼怕,若事成真,那今年本州損失還差一些,太行山東與河南兩地就遭殃了,到時別說把糧食賣出幾倍的價錢,就是十幾倍也不多。
“永誠兄,這些你都是聽誰說的?”周倥不得不問了一句。
“沒聽誰說,全是瞎猜,瞎猜的,渺然兄為何有此一問?”張父極力地控制著自己,笑著說道。
“哦,沒什么,隨口一問而已,永誠兄,今天的早飯看著就讓人覺得好。”周倥見張父一直不肯說那背后的高人,只好壓下心中的猜測,夾起一塊小蔥拌豆腐。
“渺然兄客氣了,沒什么好東西,平常的吃食而已,小虎也快回來了吧?渺然兄,先吃,過會兒該涼了。”張父夾起一只炸的通紅的小蝦,塞到嘴中后說道。
他其實不愛吃蝦,尤其是這種連殼都要吃的小蝦,可夫人那邊卻每天都要給他備上一些,不吃,那夫人就會去找他的父母說,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爹娘就那么寵著巧兒,只要巧兒去告狀,他保證挨訓,想發點脾氣都不敢,巧兒可是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還跟妖,神仙一樣。